他還以為談默會跟小派他們一起離開。不禁分了下神。可能talk還有事。就在這個時候。桑野頭戴的耳機被拿了下來,立體環繞了一晚上的槍擊聲遠去,耳根驟然失去壓迫感,反而有些發痛。談默把桑野的耳機扔桌上:“關機吧,我帶你出去吃。”桑野即便沒了耳機,也好似不受影響,手上的動作依舊沒有停:“不用,有小派給我帶的飯。”“冷了。”“會加熱。”“那現在去。”“我不餓。”“song。”談默的聲音有些放沉了。桑野下頜線收緊了一瞬,沒有應聲,依舊目不轉睛地訓練。談默看著此時的桑野,微微咬住牙根,明白那種感受。兩年前的集訓營裏,他跟愚者住一個房間。愚者那時夜不能寐,輾轉反側,淩晨兩點放輕動作起床出門,去訓練室裏訓練一夜,一個甩槍的動作重複千次、萬次,手腕痙攣就搭一塊冰毛巾再繼續練。他並非有意折磨自己,他隻是停不下來。作為新人,尤其是天賦型的新人,無論受環境給他的壓力影響,還是自己對自己的期待,目標往往都會立得很高,並且覺得自己無所不能,整個世界都在腳下。雖然這屬於認知偏差的一種,但這沒有問題,因為新人會成長,會在一次次磨礪中朝著自己心目中期待的樣子靠攏。隻是這時gal出現了,通過挑釁,通過pua,抓住破綻並用行動證明“你是個垃圾”。這不是磨礪,這對新人來說是地獄級別的打擊,處理不好就是一場毀滅。首先自尊心會在刹那間碾為齏粉,以前堅信的東西也開始變得不信了,再次,等到踏入賽場之時,他們首先感到的不是興奮,而是對於gal的畏懼以及自己身為失敗者的沮喪。gal的目的達到了。留下愚者和song,通過一遍遍機械式的重複來消弭自身的恐懼。談默突然按下桑野的顯示器開關。桑野眼見屏幕一黑,微怔,接著皺眉,伸手要重新打開,卻在中途被談默扒拉下來。下一秒,連人帶椅子一起被帶了過去。桑野倔強地抿著唇,烏黑的眼底有什麽在不馴地閃爍。如果別人敢突然關他的顯示器,他早揍上去了。但是麵對談默的那張臉,他下不去手,隻能把一團火憋在心底。“你想什麽?”談默道,“跟我說說。”桑野道:“我想訓練。”“除了這個。”“沒了。”“……”談默一手掐住桑野的臉蛋。“桑富貴,你不乖。”桑野垮起臉:“別掐我。”他想撥開談默的手,但是兩個手腕都被談默另一隻手給拴住了,騰不開。談默鬆開掐著少年臉蛋的手,轉而蹭了下他的眼尾,問:“你哭什麽?”桑野眼底光芒一滯,隨即皺起眉,較真地反駁:“我沒哭啊,我昨晚沒睡好。”說得還真像那麽回事。不過桑野的演技也隻能騙騙小派那樣的。談默沒揭穿,隻問:“到底有沒有哭?”桑野搖頭:“沒。”談默神色寡淡,微挑眉:“真沒有?”桑野喉嚨裏咕咚咽了一下什麽,眼睛也開始變得亮晶晶的:“沒……”卻是沒說完就立即閉上嘴,唯恐滾出什麽其他無法控製的聲音。談默鬆開少年纖細的手腕,語調一鬆,最後問一次:“有沒有哭?”桑野將唇抿了又抿,白皙的皮膚映襯下,眼眶蔓延開紅色的過程很清晰,他張了下嘴,沒發出聲音,接著突然嘴角一癟,閉上眼時眼淚就掉了下來,一邊抬起手背擦一邊委屈得不行:“我沒哭!我真沒哭,煩死了,都說了沒哭,嗚嗚嗚嗚……”談默笑了,心疼地揉了揉少年滿頭白色的呆毛,欠起身去夠他桌上的餐巾紙,抽了幾張給他擦眼淚。桑野之前還自尊驕傲,不願意顯露情緒,自己獨處的時候也就是掉了會兒金豆豆,很快便整理好了情緒,可當著談默的麵,淚水一旦開閘,就有點收不住了。談默不得不又抽了幾張紙,無奈道:“桑富貴,你水真多。”桑野稀裏嘩啦哭的同時,還不忘埋怨:“都怪你,都怪你!”可那聲音含混不清地咬在嘴裏,就跟糖糕一樣軟糯。談默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就說他五歲的小表弟抱懷裏顛兩下就好了,也沒哭這麽凶的。他給桑野擦了一半眼淚又坐回去,有些束手無策:“怎麽比小孩還小孩?”桑野嗚嗚嗚個不停,並不理會,反正麵子裏子都丟盡了,此時此刻也不怕被談默笑話。談默逗他:“這裏就我一個大人,要不要坐我身上哭?”然而談默說這話的時候根本沒想到。桑野把這句話當成了邀請。少年傾身靠近,一手扶住他椅子的把手,一邊膝蓋抬起跪在椅子邊緣,岔開腿往下坐。“…………”談默沉默地眼睜睜地看著桑野靠近、爬到他身上、伸手環住他的脖頸、溫軟的身體跟他的胸膛貼著嚴絲合縫。終於笑不出來了。桑野淚眼迷蒙,擁抱所帶來的溫暖而踏實的感覺讓他好過不少,也輕易放下了心裏的防備,嗚咽著道:“我想回家,想wo爸wo娘了……”談默微微偏頭看了眼,拋開一切旖旎幻想,伸手摟住桑野,像真正哄小孩那樣:“明天可以抽空給他們打個電話……沒關係,輸了場訓練賽,還不至於回家。”桑野吸著談默脖頸和衣領間冰冷潔淨的氣味,心神安定了,哭聲也漸漸小了,但是傷心還是在所難免的:“我覺得我不會玩遊戲了……總是輸,每次都輸,我都走不出去p城……”“不是你的問題。”兩人挨得近,幾乎就貼著臉頰,談默聲音也放低了,“他的個人能力確實很強,那也很正常,他比你早了四年,我出道的時候,他已經在碾壓pcl了,但是到了洲際賽中不會出現今天的這種情況,他需要麵對的是wlg作為整體的一個團隊,不單單是你一個人。”桑野也不知道是哭累了還是什麽,在談默略顯溫柔的聲音中,終於停止了抽噎。兩人就維持姿勢安靜了一會兒,桑野卻緩緩搖頭,偏過腦袋將臉深深地埋進談默的肩頸裏,仿佛尋找到了一片避風港。談默被貼在頸側的發絲蹭得麻癢,抿了下唇,喉結上下滑動一下。“talk……”“嗯?”“我總會單獨麵對gal的,就算不是在開局,也有單獨麵對他的時候,那時候我該怎麽辦……我其實沒有自己想象得那麽厲害。”桑野微弱的聲音裏飽含失落,像是吸滿了水的海綿,沉甸甸的,“我以為拿了夏季賽冠軍,可以無敵,後麵就是洲際賽冠軍、世界賽冠軍,沒有什麽能阻擋我的腳步……但我好像隻能到這兒了。”談默輕蹙一下眉,桑野的想法當然是錯誤的,但他現在無論說什麽,都不如gal的一次打擊來得沉重有力。“我哭不僅僅是因為輸,更多的是因為……因為……”桑野張了張嘴,氣息灼燙,盡數噴灑在談默頸間,他道,“說好了要為你奪下一切,但我做不到……我是騙子,我是小狗。”談默頸側浮現青筋,狠狠彈跳了一下,他一手順著桑野的後背撫上纖細的後頸,握在掌中有些用力,忍耐了一會兒某種情緒,才對他道:“你不是,你承諾給我的事都會做到,不要管gal對你說什麽、做什麽,都不要理會,你隻要永遠相信我。”“……”“song。”“嗯?”“未來的路比你想象得要長,你不會停在這兒,他無法打敗你,你隻會變得更強。”“……”“聽話。”“好。”***桑野哭完鬧完,然後那種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的感覺就冒上來了。他別別扭扭地從椅子上下來,中途還被椅子扶手卡了一下腿。然而談默似笑非笑冷眼旁觀根本不打算伸手幫忙,讓他跟燙熟的蝦一樣,從頭發絲一直紅到了腳指頭。整個過程根本沒有當時爬上去的時候那麽縱享絲滑。桑野終於站到了地上,手足無措地捧著滾燙的麵頰揉了揉。情緒外放的時候就跟喝假酒一樣,說了什麽做了什麽,冷靜下來後回憶,恨不得一頭撞死在牆上。談默撣了撣褲子上的褶皺,起身:“走吧,帶你吃飯。”桑野立即抱起一旁桌上的飯盒,道:“熱一熱就行,太晚懶得跑了。”談默依他。兩人收拾收拾東西,往宿舍樓走,那裏有獨立的廚房,可以用微波爐。現在這個時間點沒人,桑野熱好飯後,趴在廚房的餐桌旁吃,談默就坐在他對麵看他。桑野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把米飯塞進嘴裏,想了想,道:“talk,可以幫個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