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像沉寂,武海醒來。王葉收起雕像,忽視了某些人看向雕像的近乎貪婪的渴求目光。劉氏抱著兒子給王葉三人磕頭。王葉三人讓開。王葉單獨拎起武海,跟母子表示有話要談。天色已經徹底變黑,村民們卻沒有離開,他們想要報複。村長家裏在村裏是絕對的富戶,村長害得他們這麽慘,他們完全有理由讓村長一家賠償他們的損失。兩名族老還想讓王葉他們主持這件事,王葉三人根本懶得理睬這些村民。這麽多村人,在劉氏母子冤屈洗清的現在,也沒有人說上來賠禮道歉,而像是忘記了劉氏母子倆。王葉非常懂得這些村民在想什麽,無非是害人和給劉氏母子冠上罪名的都是村長,他們隻是跟風而已。他們沒有錯,錯的都是村長。甚至還有村民心中仍舊認定劉氏不好、劉氏的兒子武海克他們,否則那雕像怎麽會在劉氏家裏的柴火堆出現?又怎麽會讓那個村長成為村長?一切的錯都在別人身上,他們清清白白,還都是受害者。“受害者們”就像是生怕村長一家跑了,好些人從村長家的柴火堆裏抽出幹柴點燃火把,把村長家給圍了起來。族老見王葉三人無意主持接下來的事情,就自己接過了處置村長家財和家人的權力。村民們其實也不希望靈尊插手這件事,以靈尊的能力,如果他們把村長家裏的財產全都帶走,或送給劉氏母子,他們也無可奈何。如今靈尊們不插手,也不為劉氏母子爭取利益,那對他們才是最好的。王葉看到原本對劉氏母子叫囂的村民現在全都圍著村長一家在叫囂,臉上再次露出毫不掩飾的譏諷笑容。他轉頭問劉氏母子:“你們想要賠償嗎?”劉氏當然想。但她不笨,看到靈尊眼中的厭惡,她表示:“賠償我們母子倆不稀罕,現在我們就想離開灰雁村。”“你們以前怎麽不離開?”王葉問。劉氏抿住嘴唇,她在說謊和說實話之間猶豫了一秒,但在看到靈尊的眼睛後,一個激靈,立刻選擇了說實話:“靈尊大人,能不能換個地方說?”“可以。”王葉拎起武海,雷木攙扶起劉氏,小雲跟在後麵,五個人很快從村民視線中消失。雙腿斷掉不良於行的武前看到妻子和兒子消失,想要喊住他們,他需要人侍候。但他想到劉氏和武海對他的深切恨意,剛要喊出口的話又憋了回去。他怕劉氏和武海真的留下或帶他一起離開,很可能會殺了他。還不如借著劉氏母子倆和靈尊們的名頭,讓村裏多分一些來自村長家裏的賠償給他。他可是受害者的丈夫和父親,不理所應當得到最多的賠償嗎?武前心中想定,就自動代替劉氏母子,把自己當成最大苦主,索要最多的賠償。王葉眼睛掃過武前,發出一聲嗤笑。隻看武前的臉,就知道他在想什麽美事。但事情真的會如他所想嗎?以前是村長有需要利用武前的地方,才會讓他活到現在。現在想要利用武前的村長死了,村民們又都知道武前讓劉氏和自己的兒子都痛恨他到極點,恨不得他死掉。而在村民眼中看來,劉氏母子倆很可能巴上了他們三人,更很有可能和他們三個靈尊一起離開,那村民們會不會想要做點什麽來討好劉氏母子?王葉又看向似乎忘記了武前的劉氏。他想,劉氏是個很聰明的女人。他想到的事情,劉氏八成也想到了,所以劉氏才會沒有考慮趁現在的好機會去報複武前,因為村民們自然會為他們母子動手。劉氏想來想去,還是帶著三位靈尊回了自己的家。這裏她最熟悉,也是她感到最安全的地方,哪怕這裏有個武前。如今武前不在家,村民們也都圍在村長家外,那這裏就成了最能讓她安心交代出秘密的地方。“那個雕像……是和我兒武海一起被我生出來的。”劉氏說出了她的最大秘密。王葉挑了挑眉,雷木聲色不動,小雲倒是一臉好奇。小小的武海神色不是很驚訝,他像是已經知道這件事。劉氏垂著頭:“雕像一開始很小,被我兒握在手心裏。當年我兒沒出生時,家裏就已經很糟糕,公婆都已經死了,武前又不在家,我請不起產婆,就隻能自己生。也幸好我沒有請產婆。”武海生下來時是個死胎,都不會哭。她抱著兒子不停拍打,心中苦澀都要把她淹沒,她乞求上天,說願意付出任何代價,隻要她這個孩子能活。就在她以為她注定要失去這個孩子時,孩子的小手突然張開,一個小小的雕像滾落。接著,她聽到了一聲嬰兒的啼哭。當晚,就在她裹著兒子入睡時,她聽到了一個聲音。“那個聲音跟我說,救活我兒子的代價,是我在十年內不能離開灰雁村,也不能送我兒子離開。”劉氏緊張地握緊雙手:“那個聲音還說,如果我能帶著孩子在灰雁村留十年,不管遇到什麽樣的事情都不離開,就讓我兒成為植靈者。還說,這十年會保我和我兒不死,並保證十年後我和我的孩子一定可以活著離開灰雁村。”王葉:“你相信了?”劉氏低低應聲,點頭:“那時小婦人剛生產完,身體很差,家裏又沒有多餘的錢財,就連食物都沒多少。而且離開村子外逃,我和我兒都沒有戶籍證明,武前不會給我辦理路引,我和我兒逃出去就會變成流民。流民被抓到就隻有當奴隸或送到戰場上的份,與其如此,還不如留在村裏。”王葉和雷木都認為劉氏的選擇很對。“而且隻有十年時間,十年後,我兒也長大了,我那時再帶他離開,也能走得更遠,就算被抓到被販賣成奴隸,也不會那麽容易死掉。我還能在這十年中想法弄到我和我兒的戶籍,用回娘家探親的借口拿著路引堂堂正正地離開。誰能想到……!”劉氏臉上露出刻骨的恨意。誰能想到,這十年她們母子倆會過得這麽難。王葉和雷木倒沒有感到奇怪。這個雕像會選擇讓劉氏留在村裏,九成是看中這裏是個比較偏僻也比較封閉的鄉野,且民風不好,在這裏它可以做很多手腳,能較為快速地得到祭品和相應能量。如果劉氏帶著孩子和雕像離開,那不確定的事情就多了。劉氏抬頭,神情有些不安:“今天我以為那雕像在騙我,可……靈尊你們來了,而再過五天我兒就滿了十周歲。”王葉輕嗤,看不出來那雕像還會預言。雷木搖頭,不是預言,應該和祈願有關。“那兩個土坑裏有一個中級魔植的根莖蔓延過來。”雷木說明。雷木這麽一說,王葉和小雲都明白了。今天他們三人就算沒來,劉氏母子倆很可能也死不了。極有可能,武海在被石子砸傷後,血液流出,吸引了那中級魔植。中級魔植進入武海身體,把武海當做獵物。但武海那時仇恨滿心,更想要拯救自己的母親,變相的意誌會極為堅韌,那麽在和中級魔植爭奪身體時,他的意識有極大可能強過那中級魔植(何況他身上還有另一重靈魂相助),反而把中級魔植當做自己的養分,在巧合下完成植靈過程,成為植靈者。成為植靈者的武海在仇恨和憤怒的刺激下,很可能爆發出中級魔植的威力,殺傷周圍傷害他們的村民,從而救出自己和他的母親。然後就是報仇、帶著母親離開灰雁村。雕像完成了當年允諾劉氏的條件。王葉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是你把雕像放到柴火堆裏?”劉氏露出奇異神情,事實上她也不知道雕像怎麽會出現在柴火堆裏。“不是,是我。”小小的武海勇敢地抬起頭:“那個雕像一直陪著我,它是我最好的朋友。有時它會跟我說話,但它說它能量不夠,不能多說,它會安慰我,說會讓欺負我的人都慘死。它做到了!”村長殘害和害死的人有一半以上都是曾經欺負過他和他母親的人。“那天,也是雕像讓我把它放到柴火堆裏,它說它找到了一個很好的供奉者。”他會雕刻武前的雕像詛咒他,也是通過那個雕像得到的靈感,是雕像跟他說有這種詛咒方法,但那個雕像卻不肯教他詛咒他人的方法。武海比他母親還要相信雕像,所以今天他和母親被抓,差點被村民砸死,他痛恨至極,卻並不絕望。他堅信那個雕像會幫助他和他母親。現在,那個雕像果然做到了。三位靈尊前來,靈尊救了他們、幫助了他們母子沒錯,但這裏肯定也有雕像的一點功勞。小孩如此固執地認為著。王葉最頭疼這樣固執的小孩了,因為他就是這樣固執的人,一旦認定什麽,就極難改變。而想要從這個孩子身上剝離那重靈魂,切斷他和雕像之間的聯係,如果小孩不是自願,那就很難做到。雷木皺眉:不對。時間線錯了。按照那個村長的交代,他利用雕像獻祭害死其父得到村長的位子,武海才出生沒多久。那個雕像怎麽可能是武海放的?又怎麽可能一直陪伴武海?王葉傳音:“記憶混淆,武海的靈魂和另一種靈魂聯係,他把另一重靈魂做的事,當做自己做的,他還小,不會感到奇怪。”雷木了然。王葉擺爛:“那就這樣吧,雕像還給你們。你們現在趕緊收拾離開,以後想去哪裏就去哪裏,想留下就留下。反正有雕像在,你們遇事可以祈願。”王葉真的把雕像拋還給武海。武海欣喜地摟住雕像。劉氏卻露出了擔心的神情。雕像雖然幫助了他們,但隻聽村長那些交代,就能感覺出這雕像不像是什麽正經東西。她兒子如此信任這個雕像,還想擁有它,如果她兒子和村長一樣,被蠱惑得走上邪路怎麽辦?第221章 滄海之王 八劉氏當著兒子的麵和王葉雷木商量,表示想要用雕像換取兒子成為植靈者的機會。王葉故意問武海:“你認為呢?是希望我們幫助你成為植靈者,還是希望雕像幫助你?”武海隻是一個十歲的小孩子,他心裏偏向雕像,自然很希望雕像幫助他。最重要的是村長之前利用祈願做的惡事,在他看來就跟幫他和他母親報仇一樣,完全感覺不到雕像的邪惡。劉氏不知道三位靈尊是什麽打算,但她很清楚靈尊對那雕像的忌憚和不喜,她不知道三位靈尊能幫她們母子到什麽程度,但她絕不希望兒子被這三位救命恩人厭惡和排斥。至少這三位是出於正義才出麵救下她們母子,更沒有因為自己擁有強大力量就對村人肆意打壓,而是利用雕像來暴露村長的惡行,讓村長自食惡果。隻看三位靈尊的衣著也不像是多富裕的樣子,可他們卻對村長留下的財產分文不沾,更無意敲詐勒索村民,甚至把有特殊力量的雕像就這麽還給了他們母子。這還不足以證明三位靈尊的品性嗎?對比三位靈尊,這雕像就邪性得多。雖然它和自己的兒子一起從自己的肚皮裏降生,但那又不是一個活物,且對方並沒有把她當親娘看,如果雕像危及她兒子,這雕像就絕對不能留。她可不希望她兒子變成村長那樣的人。劉氏想清楚後,蹲下來跟兒子認真說:“這個雕像需要大量祭祀才能獲得力量,你看它越長越大,就是因為吞吃了村裏的收成、大量村民的性命。”“他們活該!”武海摟緊雕像。“那以後我們離開村子,雕像還想成長,它讓你去祭祀它,你要用什麽喂飽它?”“嗯……外麵也有壞人,還有野獸,還有那麽多田地,反正不是我們家的。”最後一句武海說得很小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