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昏睡了多久,夢君睜開眼睛,窗外傳來蟲嗚蛙叫,桌上燭火燃起,空氣中飄散著她熟悉的藥味。


    好餓!她撫著咕嚕叫的肚皮,勉強翻身下床,“砰!”地一聲,兩腿虛軟無力的她摔到地上。


    睡在門邊椅上的大毛聞聲急忙進入內房,“你醒了。”


    “大毛哥。”夢君記得這個家夥。


    “別亂動,你身子骨還很虛,快回床上躺好。”他趕緊扶她回床上。


    “我睡了幾天?”


    “你已經昏睡了兩天了。”


    “喔,那我的工作……”光看大毛臉上為難的表情也知道沒了。誰叫這病來的不是時候。


    “先別管這個,大夫交代過等你醒來把這碗藥先服下。”阿毛端起桌上冷掉的藥碗來到床前,“抱歉,藥冷掉了。”


    “沒關係。”她捧起藥碗一口咽下。


    依照她以前的經驗,這種對普通人兩三天就可以痊愈的小感冒,對她來說卻是得睡上七天七夜,躺在床上一句半月的。


    “謝謝。”


    “還客氣什麽,大家都是出門在外討生活。”阿毛靦腆一笑,“張總管說你可以暫時留在相國府裏養病,等身體好了再作打算也不遲。”


    夢君心裏感動,這相國府裏的人真好,這應該歸功他們有個好主子。她對斐玉樓向往之心又增加幾分。


    大毛將碗收好,“對了,你兩天沒吃東西,肚子一定餓了吧?我去廚房看還有什麽吃的。”


    “麻煩你了。”她擠出笑。


    “你等等,我去去就來。”他拿著碗快速離去。


    夢君疲憊的躺回床上,正要闔上眼休息一下,驀地下腹傳來陣陣痙攣抽搐,如受電擊的她身子一僵,額頭冒著冷汗。


    糟了!


    她勉強攀著床柱步下床,搖搖晃晃的移動腳步,躓跛得跌跌撞撞,也顧不得痛楚,此刻她隻想去抒解……


    天哪!這個三更半夜的時候要她去哪找茅房?


    而且這不是她家,也不是客棧,而是戒備森嚴的相國府,她說不定還沒走出房門就被人當刺客關進牢裏。


    不行!她忍不住了。


    “咿呀!”一聲推門而出,還好門外沒人看守,可能她身份卑微,也或許是相國府有貴客臨門。


    幽深漆黑的夜空下,看不見盡頭的長廊梁柱上掛了一排大紅燈籠,燈火照亮漆黑,漾著喜慶。


    夢君倚門佇立,左顧右盼,現在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不管三七二十了有路就走。咬牙忍住一波接著一波衝擊著她肚子的翻攪脹痛,她深呼吸的移動沉重的步伐……


    而大毛回轉房裏時,房門敞開,屋內空無一人,被褥淩亂。


    “鏘!”地一聲,碗摔落地麵。


    “怎麽回事?”門外衝進巡邏守衛。


    “小夢、小夢姑娘不見了。”


    ※※※


    正急著找茅房的夢君,渾然不知府裏為了找她已經亂成一團。


    她一麵靠著牆走著,一麵搭著下腹的穴道暫時壓抑,強忍著陣陣痙攣。也不知道走到哪一院哪一房了,就是看不到茅房。


    通常茅房會在廚房後或宅底邊角落,可是光這廣大的庭院就讓她仿佛走了好幾年,她真想象露宿一樣就地解決。


    “砰!”地一聲。沉浸思緒的她沒注意前方轉角,迎麵一個巨大物體撞倒她虛軟的身體,手指也離開了穴道。


    該死的!她好想“解放”。


    她趕緊按住穴道,兩道秀眉打了結,微惱的抬頭看看是哪個走路不長眼的家夥,順著華麗的銀袍上移,還沒看清對方的模樣……


    “怎麽是你?”


    “你怎麽會在這?”熟悉男性的嗓音低沉充滿磁性,夢君凝神一瞧,震驚得仰視那偷去她的初吻,還來她夢裏騷擾的臭胡子。


    真是冤家路窄!


    “這話應該是我來問你。”李威挑了下濃眉。驚喜之意泛出唇角,但被濃密的胡子遮住,她看不到。


    這戒備森嚴的相國府可不是尋常人說來就能來的,為了躲避逼婚,他藏進相國府,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為了保持隱密,防護做得滴水不漏,宅苑裏禁止人進入,除了少數口風緊的侍衛,以及少數的總管知曉,家丁或奴仆隻知有貴客來訪,卻不知是他。


    夢君勉強攀牆站立,“你不該出現在這,這裏不是你能來的地方,萬一被發現,你小命就……該死的!”


    另一波泄潮衝擊讓她臉色刷白,臉蛋痛苦扭曲。不行了,她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沒時間管他,她得趕快找到茅房。


    她在關心他,這讓他心頭忍不住竊喜,留意到她瞬變的臉色,“你還好吧,臉色好難看,怎麽了?”


    “我忍不住了。”說話有氣無力,她勉強靠著牆,搖搖晃晃得就像風中的蒲柳。


    李威趕緊上前攙扶,“忍不住什麽?”她好像很痛苦。


    “我要……”溫暖的臂彎支撐了她,她無力推拒,更惱的是自己身體竟不由自主的偎進他懷裏。“要什麽?”看她痛苦的神情,他的心揪緊。


    “帶我去……”


    “是不是要找大夫,我馬上去叫人請。”擔憂語氣溢於言表。


    “不是,不是大夫。”渾然沒察覺他話中異樣,她連忙搖頭,虛軟的持過一波波下腹陣痛,緊握住他胳臂,陣陣抽痛痙攣讓她不自覺的使勁,指甲都搖進他手臂中。


    “那你要不要先躺下來休息?”


    夢君再度搖搖頭,她快沒力氣開口。


    “那你要不要喝點水,還是吃點東西?”


    拜托!她都快一瀉千裏了,還問她這個。


    她勉強擠出微弱的嗓音,“帶……帶我去茅房。”


    “什麽?”他沒聽錯吧!


    “茅房!”她強調。


    “茅房?”


    “是!”夢君咬緊牙關,瞪了眼羅哩巴唆快變鸚鵡的家夥。從小被喂了太多毒藥,使得她體質本身有排藥性,隻要宣泄完身體自然恢複正常。


    李威很想笑,可是沒膽笑出聲,免得被她的眼光分屍。


    她白了他一眼,“你廢話很多。知道茅房在哪裏嗎?不知道的話就別擋我的路。”想使力推開,卻連手臂都舉不起。


    “你該不會是要……”他小心翼翼的問。


    “麻煩你閉上你的嘴上她感覺頭也跟著痛,她怎麽會遇到這麽個遲鈍的大老粗,沒看到她快不行了……


    “你讓開,我……啊!你幹嗎?”冷不防她身子騰空。


    李威打橫抱起她,“我帶你去比較快。”姑娘家都重顏麵,而這種私密之事自然不好意思,難為她“忍”那麽久。


    “不……不用了,你放我下來,我可以自己走。”他……他竟然帶她飛上了屋頂,嚇得她不得不攀緊他的肩膀,她想過餓死、憋死、病死,還沒想過摔斷脖子。


    “噓,你想吵醒大家嗎?”


    夢君噤聲,將著了火的臉埋進他胸口,他身體傳來的溫暖滲透她的心扉。


    ※※※


    禦風而行,不一會兒,李威抱著她翻躍屋頂,飄然落地,來到一處有假山流水的花園庭院中,在金碧輝煌,雕梁畫棟的宅宇環抱中,藏在花香裏有棟十尺見方的宅子,燈火通明,門是漆紅扉開,窗子高三丈餘,屋頂是綠色琉璃瓦,白色的牆壁,從外觀看起來就像公主住的房間。


    “進去吧!”


    “那裏是茅房?”不會吧!那麽奢華。


    “放心吧,裏麵沒有人。”這是他專用茅房。


    “謝謝。”顧不得閨女矜持,夢君火燒屁股的衝進那間茅房華樓,“砰!”地一聲關上門。


    李威目送她背影消失在門後,驀然聽見身後傳來輕細的足音。


    “怎麽回事?”


    “樓弟。”李威回頭,“怎麽有空過來?”


    “剛剛那位姑娘是你帶來的?”斐玉樓不苟同的蹙眉。


    “算吧!”他渾然未覺自己冷硬的唇線勾起淺淺幸福的弧度。


    斐玉樓臉色一沉,瞪著玩世不恭的他,“我這是相國府,可不是楚館秦樓,煙花之地。”竟把女人帶進府。


    “拜托,在這種風聲鶴唳的時候,我怎麽可能還有興致去找青樓女子,她隻是個普通姑娘,我也不知道她為什麽會突然出現在這。”隨便一個去王府通風報信,他就可能斷終身。


    他娘是趕鴨子上架,隻要他娶妻,娶誰都沒關係,地位尊卑身份都不計較,隻要給她生個白白胖胖的孫子,搞得他現在連上妓院都不敢,就怕有心的女人乘機偷種,到時他就算不願娶,他娘也會請皇上下詔。


    “那她總不會是憑空變出來的吧?”


    “你問我我問誰?”


    斐玉樓敏銳的觀察到李威深邃眸子漾著溫柔,似乎對那姑娘可不是普通朋友的關心,這可是破天荒頭一遭。


    難得看他如此在乎一個姑娘,平日他總是流連百花叢,放浪不羈,溫柔多情遊戲人間,若非母命催婚急,恐怕他永遠都不會想定下心。


    在李威的娘親發出逼婚令後,許多曾與李威有一腿的眾家女子和為他翩翩儀表傾心的千金全上門,嚇得他連夜跑人,就怕莫名其妙被推進婚姻的坑。


    蓄起胡子怕人認,躲躲藏藏百來日,有家歸不得,四處投靠沒人敢收留,李威的娘親與當今太後情同姐妹,誰敢得罪。


    最後還是跑進了相國府,一來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二來難兄難弟,有難同當,李母也會念三分情。


    “那麽她是誰?”這才是斐玉樓好奇的。


    “她……一個朋友。”李威回頭瞄見他玩味的神情,立刻三緘其口。這小子外表溫文儒雅,待人和善謙卑有禮,其實一肚子壞水,扮豬吃老虎,所有的人都給他騙了。


    “什麽時候認識的,我怎麽沒見過?”斐玉樓露出無害的微笑。心裏盤算著這情報不知道值多少。


    “樓弟主持國家大事,勞苦功高,日夜操勞,我會照顧我的朋友,這等小事就不勞你費心。”狡猾的狐狸!


    “這好像是相國府?”


    “樓弟,做人有時候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別算得太精,這樣才會活得長命百歲。”他攬過斐玉樓的肩。


    “身為相國,先齊家後治國,多少要知道府裏發生的一切,免得被搬光都不知道。”雖說他忙於政務,府裏都交給大小總管,並不代表他對府裏不關心,看來得請大總管來報告。


    “想那麽多幹嗎,天塌下來還有為兄頂著,走走!難得你有閑來探望吾兄,我們兄弟倆去喝兩杯。”


    “那有什麽問題。”來日方長!不急。


    “真是奇怪,我們之間的曖昧謠言滿天飛也不是一兩天,可是為什麽還是那麽多千金姑娘來我府裏登門求婚。”


    “這是你當王爺的命。”權勢利欲使人迷。


    “你不也一樣,可是幹娘就不管你,成天吃齋念佛,我娘要是有幹娘一半溫柔慈祥就好了。每天拿聖旨威脅我娶老婆,拜托,家裏有她一隻母老虎就夠了,還找一個來給自己罪受。”


    他們的娘親是義結金蘭的姐妹,沒有血緣關係,少年同在師塾求學而認識,李威的娘是坦率不拘小節,做事不經大腦,打架生事連祖父都受不了,才會把她送去念書;而幹娘不同,溫婉高雅的千金小姐,羞澀纖細,一副急需人保護的楚楚憐人模樣,在都是男人的師塾裏,他娘就變成幹娘的救星。


    兩個女人相知相惜,互相照顧,直到他娘被先父皇看上,任尚書職位的祖父就把她送進宮當貴妃,他娘和幹娘才中斷了聯係。而後幹娘也嫁給了欽差大人,兩個知己再度在官場上重逢,卻都是挺著大肚子當娘了。


    後來她們還相約生男女則結為親家,誰知卻都生了個帶把,他娘還嫌惡的怪他幹嗎那麽早出生。


    每每咳聲歎氣,皇上又英年早逝,身為貴妃怎可能改嫁,更別提懷孕,而幹娘也因身體不好,生完了斐玉樓就不再懷孕,兩個女人希望破滅!


    這些往事他娘依舊津津樂道,而今把主意打在他身上,希望他完成她跟幹娘未完的遺憾,生兒生女都好。


    拜托,八字都還沒一撇!他還想多逍遙幾年呢。


    幹娘都不急了,他娘卻小鍋乒乓碰碰跳,搞得京城人盡皆知,十四王爺急著要娶親,任何人都可以去征妻,不知情者還以為他得了什麽不治之症,害他在親友兄弟麵前都抬不起頭,甚至驚動皇兄也來問候一聲,他是不是不行了!


    斐玉樓嘴角浮現淡淡具深意的微笑,沒有接話。


    “唉,現在好男人真的缺貨缺那麽嚴重,怎麽京城所有的姑娘都到我家拜訪。”就算他變臉了,還是整日有姑娘送上門。


    斐玉樓送他一個白眼,“別把自己捧太高,小心摔得重,哪天碰到不賣你賬的姑娘,你就會嚐到苦頭。”


    “這是你的經驗之談。”


    “這是忠告!”


    “不會有那麽一天的,我怎麽可能為了一朵花放棄整片花園。”李威不可一世的朗笑。


    斐玉樓笑而不語,說不定那位茅房裏的姑娘就是風流博愛的李威的克星!


    兩人相偕回到了前廳,隔著扉開的大門,他們瞧見門外站崗的守衛增加,侍衛加緊巡邏,一副如臨大敵的備戰狀態。


    “昨天兩個,今天十個,看守牢犯也不必用到軍隊吧,在你府裏我還跑得掉嗎?”李威揶揄著,以眼神詢問斐玉樓。


    他微皺了下眉,“左方,右正。”信步到門外。


    “相國。”左方和右正上前單膝跪地。


    “這邊吵吵鬧鬧是幹什麽?”


    “啟稟相國,根據大總管表示好像有來路不明的人誤闖相國府。”左方抱拳一揖,“為以防意外發生,特別增派人手戒備。”


    “是刺客嗚?”李威走出門。


    “叩見王爺千歲千千歲。”眾奴仆跪拜。


    “不必多禮。”他揮手。


    “不好意思驚動王爺。”左方和右正起身。


    “沒關係。”李威環顧了下這裏的人手都是斐玉樓的貼身侍衛,全調度過來,誰來守相國府?“把人馬都撤了,這樣勞師動眾,反而引人側目。”


    “可是……”左方和右正相視一眼,偏頭望著主幹。


    斐玉樓步出大門,“撤了吧,你們不用擔心,王爺的嗓門不小,府裏就那麽點大,他再怎麽不濟,也不至於被人殺到腦門還不會叫。”


    “是。”左方和右正抱拳一揖,吆喝一聲,侍衛們整齊的退去,偌大的庭院恢複寧靜。


    “你剛剛的話是在誇我還是損我?”


    斐玉樓淡然一笑,“會思考表示你有進步。”他拍拍李威的肩離去,“有什麽問題就找大總管,我不奉陪了,你自個多保重。”


    留下李威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


    ※※※


    終於舒服多了。


    夢君蹲了近半個時辰,才從內急的窘迫中解脫。看樣子這次她是這些日子太累引發的傷風,過幾天就沒事了。


    寬敞的茅房裏彌漫著玫瑰花香,她蹲著的茅坑前,放著個半人高可雙手環抱的巨鼎。


    起先她不知道那有什麽作用,以為巨鼎裏裝的隻是清除茅房裏異味的花瓣水。


    無心的慢慢觀察,牆壁裏嵌著竹營連接水,源源不絕的水夾雜著奇書-整理-提供下載花瓣注入鼎中,鼎裏滿水,水麵飄滿了散發濃鬱香氣的花瓣,而鼎足下還有個跟竹管孔大的洞,強勁水流泉湧出,像瀑布般直泄衝洗著她蹲著的茅坑。


    她才恍然大悟,花瓣水是洗茅房用的。就像史書上記載的李冰築都江堰工程的縮小版,這個發現讓她驚愕不已。


    這恐怕隻有有錢人才會費事的引水清洗茅房,一般人哪有這種閑工夫管茅房幹不幹淨。


    而這鼎裏的水還可以順便洗手,多方便。


    夢君心想等回山寨裏也要弄一個,這樣以後上茅房也不會憋氣憋得臉紅脖子粗,不小心還會踩到屎。


    宣泄完頓覺神清氣爽,通體舒暢,她正打算要推門而出,門外傳來交談的人聲,讓她的手停在門把上。


    “今天是怎麽了,怎麽巡邏的侍衛增加一倍?”


    “我也不清楚,不過難得看見大總管麵色那麽凝重,各房的總管都被叫到議事廳,現在還在開會。”


    “是不是有刺客?”


    “好像是吧……”聲音漸行漸遠。


    刺客?難道是李威被發現了?糟糕,她得趕緊去警告他!


    夢君急忙步出茅房,而門外已不見李威蹤影,忽然聽見一陣鬧烘烘的聲響。她循聲而去探究竟,才轉頭,冷不防一個黑影冒出,嚇了她一跳。


    “你好多了?”李威關懷之情溢於言表。


    她臉色丕變,“你怎麽還沒走?”這家夥不怕掉腦袋?這可是相國府,不是客棧任憑他來去自如。“我在等你出來呀。”


    “不用等,你快走。”夢君急推著他。


    “走?走去哪?”他困惑不已。


    “你再不走,到時被人發現就走不了了。”


    “被人發現?”倒是她孤身進入相國府不引起誤會才……等等,她該不會就是那些侍衛口中的刺客?


    “你不是刺客嗎?”


    “你是刺客嗎?”


    兩人同時開口。


    “我不是。”異口同聲。


    “那你怎麽會在這?”


    “那你怎麽會在這?”


    “你這個臭胡子不會先等我把話說完。”夢君薄慍的嗔道,雙手叉腰,“我問你,你是怎麽溜進來?”是她弄錯了嗎?如果他不是刺客,那誰才是刺容,他又為什麽會出現在相國府?


    李威搖搖頭,“我是光明正大的走進來,那你又是怎麽進來?這裏是相國府,不是尋常百姓能夠進出,門禁森嚴,若非經通報或允許是不得擅闖,否則很容易被當成刺容……”他的話被一個石破天驚的大叫打斷。


    “就是她。”


    “大毛。”夢君一怔,看了許多人全聚集過來。怎麽大家的表情都看起來很嚴肅,仿佛發生什麽大事?


    大毛氣呼呼的衝到夢君麵前喳呼,“小夢姑娘,你怎麽隨便亂跑,你可知道大家為了找你弄得人仰馬翻!”還害他挨罵。


    “我……”她錯愕得還沒來及開口辯駁,站在大毛身後穿著儒袍的中年男子爆出嚴厲的聲音。


    “不得放肆,沒看到相國的貴客在此嗎?”


    大毛心一驚的連忙退後,中年男子轉而麵對李威恭敬謙卑的拱手作揖,“李公子,真是失禮了,這些下人不懂規矩,驚動了公子,有冒犯之處還請見諒。”


    “沒什麽,大總管,你客氣了。”他揮揮手。


    “貴客?!”像被人摑了一巴掌,夢君慢慢轉動震驚的眼瞳,直視著狼狽心虛避開她視線的李威,吐出那兩個如針紮痛她心的字眼。


    原來她的擔憂全是枉然,他根本不是刺客!是貴客!哈,她覺得自己像個白癡,難怪他會對這裏像自己家那麽熟稔。


    她憤然的僵直著纖柔的身子,深呼吸的揚起飄然絕豔的微笑,卻染不亮那雙秋瞳,“李公子,真看不出來。”輕細的聲音如鋼絲,尖銳得足以刺穿李威繃緊的神經。


    她笑的時候比發火的時候更令人毛骨悚然,他緊張的道:“夢君,你聽我解釋……”


    她微笑的打斷他,“李公子,你還需要解釋什麽?貴客就算是放屁,也沒有人敢說臭。”能夠當相國府的貴客,身份地位一定不俗,隻要他指她是刺客,直接可以把她定罪關起,也不會有人質疑。


    “放肆,你說這什麽話。”大總管倒抽口氣。


    “大膽,這裏豈是你這丫頭能夠隨便亂闖的?驚擾了貴客休息,你十條命都不夠賠。”石總管低斥。


    “唉!你怎麽會這麽胡塗,就算我有心也保不住你。”張總管眉頭擰起,後悔引她入門。


    夢君也知道相國府不同一般尋常人家,哪容人到處走動觀光,“張總管,大毛,各位總管,對不起,讓你們操心了。”她朝習對她諸多照顧的人深深鞠個躬,“我肚子不舒服,急著找茅房,卻又不知道在哪,還好遇上了李公子……”她刻意的強調“李公子”。


    李威心涼了半截,大片烏雲籠罩在他頭頂。


    “小夢,你這丫頭真是……”張總管搖頭歎息。


    “張總管,我很抱歉。”一方麵是為了他好心收留,她卻給他出亂子,一方麵也是為自己亂跑連累大家而道歉。


    “算了,你快跟我回去下人房裏,我有事同你說。”張總管說著就要帶她走。


    “喔。”大概是要跟她算醫藥費吧!


    她要走了!


    李威胸口挨一記悶棍,恐慌得像心髒被挖掉似,腦海中隻有一個念頭,他不能讓她就這樣從他生命中消失。


    “且慢。”他急喊住眾人,透著不怒而威的嗓音隱藏住心頭那份惶恐不安,“誰能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啟稟李公子,這丫頭是新來的廚娘,可是似乎不太能適應,所以……”張總管客氣的道。


    “廚娘?”李威看向她,原來她不是刺客。


    夢君睨視他,唇邊挑起譏諷的線條,“對呀,我打算在相國府工作,怎麽,李大公子,你有意見嗎?”


    “沒,我怎麽敢?”他苦笑,可以感受到她無形的怒氣。


    “放肆!”大總管低斥,“怎麽可以對相國的貴客無禮。”


    “我還不是相國府的奴婢,他也不是我什麽人,為什麽不能說?”夢君不卑不亢的抬起不馴的嬌靨。光想她還被他偷去初吻,還被他當猴兒戲耍,她就一肚子火!


    “你可知道他是當今……”大總管吹胡子瞪眼睛。


    李威趕緊打岔,免得他身份泄漏,“大總管,不要緊的,她是心直口快,別跟她計較那麽多。”


    “小夢,你太失禮了,還好李公子不計較,還不快跟李公子道謝。”張總管彌勒佛的臉也扭曲。


    “誰希罕他幫我說話,誰知道他安什麽心。”夢君冷哼一聲,犀利的寒眸射向吊兒郎當的李威。“你……你這野丫頭還口出惡言!”大總管氣得渾身打顫。


    “好啦,大家都別吵了。”李威揉揉發疼的頭,“今天的事就這麽算了。”怎麽同她解釋就讓他傷透腦筋。


    “可是,李公子,要是相國問起的話……”害得相國府鬧得雞飛狗跳的元凶就是她,怎能輕易饒過?


    “這點大總管放心,我會跟相國解釋。”李威看了夢君冷然的嬌顏,“還有看在我的麵子上,就讓她留下吧。”她原來那麽需要工作。


    “誰需要你貓哭耗子假慈悲。”夢君想到自己曾為他心憂如焚,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而他卻在一旁偷笑,她就一肚子火。


    “放肆,像你這樣刁蠻不馴的女人,我們相國府豈能留下你。”


    “大總管,別激動,就讓她到我身邊伺候我,我正好也缺個丫環。”像她那麽衝的脾氣,在其他房當差也隻會受罪。


    “這……”大總管沉吟,感覺得出李威對夢君這丫頭有種異於常人的關心,否則也不會任她爬到頭頂還幫她說話。


    “此事就這麽決定,你們都退下,夢君,你留下。”李威淡然的語氣不容反駁,眸光不曾離開她片刻。


    “是。”眾人一揖。


    不知是福是禍,張總管意味深沉的看著她,“小夢,李公子看上你是你的福氣,你自己好自為之。”喟然長籲了口氣,他拍了拍她的肩。


    他那隻大掌讓李威看了有些礙眼,一股悶氣鬱結在心口。她對每個人都態度溫和有禮,惟獨對他就是沒好臉色。


    “我知道了。”夢君撇撇嘴。


    “你明天找府內管奴仆的吳總管報到。”大總管板著臉,“還有,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你別以為有李公子幫著,就可以胡作非為,聽清楚沒?”


    “是,大總管。”要不是為了一睹夢中情人,她根本不想待下,特別是在這臭胡子身邊。


    “夢……”李威送著一票人退去後總算鬆口氣,回看喜怒形於色的夢君,話打在舌尖。


    “李公子,有什麽需要?小夢在此為你效勞。”她低身一福,皮笑肉不笑,笑得李威頭皮發麻。


    他開始後悔自己一時衝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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