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應該是遊戲崩塌時僥幸保留下來的地方,依舊留有遊戲裏麵的味道,依舊的令人作嘔。通過巨大的垃圾山,中間是一條長到像是無止境的通道,漆黑的,像是看不到去路。大概走了不短的距離,前麵終於再出現光亮。一個白熾燈在半空中慢慢晃動著,燈下和其他地方明顯不一樣,金屬製的大門把門內和門外隔成了兩個世界。江於盡握上門把手輕輕往下壓了壓,門上了鎖,沒壓動。周揚以為進不去,做好心理建設,打算靠自己現在這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還挺方便的身體穿牆進去,沒想到一抬腳,腳直接就撞在了牆上。居然進不去。嚐試失敗,他轉頭看向一邊人,結果看到站在門邊的人從口袋裏掏出了之前短暫用過的小夾子。然後他就看著江於盡把夾子掰直,微眯起眼睛對準鎖孔。周揚:“?”江於盡嚐試開鎖的時候還能順瞅一眼立在一邊的人,十足遊刃有餘,說:“我以前幹過開鎖。”周揚:“……?”“哢噠”在周揚注視下,江於盡搗鼓著,就這麽兩聲響,金屬製大門打開一條縫。收起發夾順帶努力回複原狀,他推開門走進,後麵的周揚猶豫了一下,也跟著進去。房間裏也亮著光,但和外麵不一樣,是幽藍色的光,從房間裏立著的各個立體管狀物裏散發出來。立體管狀物上端接著天花板,裏麵是一個個安靜無聲的人,他們浸泡在一種認不出的液體裏,隨著液體的流動慢慢起伏著。最前麵的管子空著,像是特意為什麽人準備的一樣。或者說不隻是人,還有部分周揚記憶裏從來沒有見到過的奇怪的生物。這些很顯然是紅紅的收藏,有的看上去已經用過的,有的還沒動過。這個房間並不小,至少不比剛才的垃圾山小,一眼看去盡是排列得整齊的立體管狀物,周揚不敢再看,迅速收回視線,不自覺往江於盡身邊靠近:“這些……都是最近失蹤的人嗎?”江於盡說:“不清楚,我隻是個病人。”這裏或許有最近失蹤的人,但並不全是,至少絕大部分都是遊戲裏的人和異種,偶爾還能看到兩張熟麵孔。對方一路上都太過淡定,周揚一時間忘了這個人是自己從醫院裏帶出的病人。他一點頭:“也是。”江於盡在林立的管狀物裏看了一周,最後抬腳走進裏麵,從一個個管道裏的人邊路過,最後在一個管前停下腳步。跟在他身後的周揚也跟著一起停下腳步,一抬眼他看到了自己。浸泡在液體裏,安靜閉著眼睛,完全不見進入時的驚恐模樣。透明的手穿過加厚玻璃,他不自覺伸手,想要觸碰自己的身體。透明的手和真實的手觸碰的一瞬間,虛幻身影消失,不明液體裏的人睜開眼睛,條件反射一張嘴,結果灌了一嘴的液體,眼睛瞬間睜大,試圖在管子裏撲棱著。江於盡低頭看向管狀上一紅一綠兩個按鈕,猶豫了半秒,按了下綠色的按鈕。周揚吃進嘴裏消耗的那部分液體他又給貼心地補上了。隨口道了聲歉,江於盡按下另一個按鈕。這次應該是按對了。按下按鈕後,管子裏的液體消失,厚玻璃慢慢下移。看著半跪在地上還在不斷捂著胸口喘氣的年輕男生,江於盡表情看上去有點驚訝,但不多,像是稍微禮貌驚訝一下以示尊重。和他想的差不多。這個人大概是點背,進來後就遇到了紅紅,順手就被解決掉了。紅紅向來喜歡收藏沒靈魂的軀體,覺得這樣才是最自然純粹的收藏品,剛好又善於把軀體和靈魂剝開來,於是留下了周揚的身體,把他靈魂當垃圾一樣扔出了實驗室,讓他就這樣在世界上徘徊,直到忘了自己是誰,最終消失。靈魂一旦觸碰到身體就會自動回去,紅紅很顯然已經注意到了這點,所以這個房間用了特殊的材質建造,實體和非實體都不能進入。但是最高端的防盜往往隻需要最低端的破解方式。“咳咳咳”短短時間嗆了好幾口水,周揚捂著喉嚨痛苦呼吸著,身體一傾斜,從敞開的管子裏跌下。他沒掉地上,被人接住了,從接觸的地方傳來的屬於人類的溫熱觸感直接讓他鼻頭一酸。江於盡接住了人,原本想要對方快點起開,結果這個一米八幾大男生完全不帶鬆手,還越抱越緊,像是完全意識不到自己的重量。江於盡眉眼抽抽。在他忍不住一個手刀直接砍翻對方之前,扒拉在身上的人終於鬆了手。原本隻是想要拍下隧道的樣子交給特搜隊,沒想到能夠直接變回來,盡管手鬆開,但是周揚的精神勁不減,低頭看著自己能夠隨意活動的十指,一臉激動。房間外傳來腳步聲。很輕的聲音,但是在安靜隧道裏能夠輕易聽到。聲音越來越近,最後停在門口。一個小孩的頭出現在門框邊,大眼睛看向室內,之後抬腳走進,道:“這裏是不是有兩隻壞老鼠呀?”她抬眼看向站在角落的兩個人,還帶著未幹的血跡的臉仰起,笑容天真無邪。江於盡看了眼站門口小屁孩,再看了眼身邊大癡呆,最後拍周揚肩:“閉眼。”雖然不知道他要做什麽,但是他還是乖乖照做。然後他就被一個手刀打昏了。在徹底昏過去前一刻,他看到有人堅定又明確地擋在了他和門口小孩之間,之後就沒了意識。清理完無關人員,江於盡慢慢甩了下手,看向站在門口的小東西,再次禮貌打招呼:“好久不見了。”第14章 人皮紅紅(三)這次江於盡的禮貌終於得到了回應。紅紅慢慢握緊手裏的手術刀:“好久不見,騙子001。”優秀市民江於盡可不認騙子這個稱號。手術刀從手裏滑出一截,看到對方一臉正直,紅紅臉上的笑容逐漸變淡:“你居然已經不記得了。”就是這個現在看上去一臉純良的人,在遊戲裏騙她說隻要送他一把手術刀就把臉給她,結果他用這把手術刀殺了副本裏的絕大多數異種通關離開,並且再也沒有回來後。等了一年又一年,一直到世界崩塌,副本破碎,她依舊沒有等到這個騙子。江於盡略微抬眼:“是嗎。”紅紅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了,幽藍色的光下,密密麻麻手術刀出現,刀尖全都對準了一個方向,冷銳刀光晃眼。江於盡不讚同地皺眉:“小孩怎麽能玩這麽危險的東西。”手術刀瞬間向他刺來,看上去還很好心地避開了他的臉。手術刀太過危險,所以他選擇幫忙銷毀,隻留下一把握在自己手裏。紅紅就這麽看著自己的刀在空中變成一片齏粉,原本還算是純真的眼睛瞬間變成純黑一片。她身體各個關節處拚接皮膚的縫合線逐漸拉長,緊繃,斷裂,她的身形拉長,嶙峋的背脊頂上天花板,佝僂著身形探來。她的手逐漸變得細長,手指融合,拉長,最後變得像刀一樣的形狀。江於盡抬頭看著她已經被拉長得分不清五官的臉,手術刀在手裏轉了一圈,蹲地起跳,把手裏的刀死死刺進紅紅脖頸裏,之後從前到後轉了一周。碩大的怪異頭顱平滑地掉下,在徹底掉落之前脖頸裏又有細長縫合線伸出,把頭顱重新接了回去。手指融合變成的刀片揮來,江於盡撐著手輕巧躲開,之後再次切向紅紅身上關節各處的縫合線,劃開血肉,把藏在骨頭中的細長絲線迅速斬斷。手術刀經不起這樣迅速的磨損和力道,從中斷裂成兩段,掉在地上發出連續的幾聲響。紅紅,或者用佝僂的嶙峋怪物來形容更合適,關節沒了支撐,它在手術刀掉落的同時也倒在了地上。縫合線又開始從切口長出,但是長得緩慢,江於盡慢慢走著靠近,看了眼,一腳把怪異頭顱踢出去老遠。縫合線探出來,但是距離太遠,始終夠不到一起,頭顱上的臉開始逐漸變得灰白,一雙純黑的眼睛始終死死盯著居高臨下看著它的人,它看上去像是想說話,但是聲帶已經沒有和頭連著,發不出一點聲音。江於盡看懂了它想說什麽。【把臉給我。】到現在這個地步還在想著自己的作品,這個小孩還怪固執。太久時間沒有回到自己的身體,繼臉開始變得灰敗後,粘稠血液慢慢流出,頭顱上的眼睛都再難移動,最終徹底靜止下來。安靜房間裏隻有被不慎攻擊到的管狀物裏的液體慢慢流出的聲音,滿地都是飛濺的玻璃碎片。江於盡彎腰剛準備撈起在地上躺得舒服的周揚,像是注意到了什麽,動作一頓。短暫思考後,他轉身走向倒在房間門口一邊的屍體握住被拆下的刀狀手,往自己身上比劃了兩下,最後直接往肩膀砍去,毫不猶豫。任由暗紅色的血染紅衣服,他環視一周房間,最後找到一處幹淨且沒碎玻璃的地方躺下。張斯幾個人在山路上沒有找到任何線索後離開,回市裏回到一半想起在山腳遇到的人,越想越覺得怪異,最終決定返回。他們往回走,還沒有真正回到山腳,隔著一段距離看到什麽東西突然出現,停下車仔細看過去的時候,發現是一個憑空出現的巨大隧道。雖然不知道這個突然出現的隧道是不是和周揚失蹤的事件有關,他們還是有人拍了視頻交給異種特別搜查大隊,特搜隊很快派了就在附近的人趕來。趕到現場的是一個灰色眼睛的男人,長得很高,意外的帥,話不多。在他趕到之前隧道消失,張斯幾個人原本還在想著該怎麽解釋遠處真的有隧道存在過,但是對方沒有質疑他們視頻的真實性,隻讓他們待在原地不要靠近,自己走向隧道出現的地方,途中看到了停在一邊的小電驢,看了兩眼後收回視線。在他接近的時候,原本消失的隧道又出現。隻是和視頻裏漆黑一片的樣子不一樣,隻要有光亮,可以很輕易地看到裏麵的情形。徐同歸抬腳走進,略過了垃圾山,視線從毛發和斷肢裏移過,再通過了過長的走道,最後走到一個半開著門的房間前。頂頭的白熾燈晃著,他推開門。房間門後麵大概是有什麽東西擋著,輕易推不開,需要稍微使一些力道。擋住門的是一個骨頭嶙峋的殘破的異種的屍體,血流了滿地。在破碎的管狀物的最後麵躺著兩個人,一個身上全是濕痕,身體完好,像是昏過去了。另一個極度眼熟,安靜躺著,從肩膀上的傷口滲出的血液已經染紅了大半上衣,蔓延到了地麵。“……”救護車和警車還有特搜隊的其他成員趕到現場,因為工程量巨大,這條在晚上永遠黑暗安靜的公路一直喧鬧著,不斷有車輛趕來,各種光亮閃爍。特搜隊的人率先探進隧道,在發現異種的房間之後的地方找到了像是實驗室一樣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