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療傷丸!你愣著幹什麽,快喂他吃療傷丸啊!”楚儀楊恨鐵不成鋼朝望著謝印雪出神的柳不花大喊,他不懂百合子都去攙扶謝印雪了,柳不花這個整天喊青年“幹爹”的幹兒子怎麽還不動?真不怕療傷丸喂得慢來不及救人,讓謝印雪死了嗎?柳不花不怕,楚儀楊可是怕得厲害,別人不知道,他心裏卻最清楚:這個副本裏真正的活字典,不是他,而是謝印雪,如果謝印雪死了,那這個副本的通關難度絕對會翻倍陡增!由於焦急,楚儀楊胸膛不斷起伏著,鼻孔也隨粗重的呼吸放大,忽然間他感覺鼻子有點癢,還有什麽溫熱的東西流到了嘴唇上,楚儀楊伸手一抹,再把指尖放到眼前一看,頓時駭得瞳孔猛然擴張。他也流鼻血了!楚儀楊張大嘴巴,五髒六腑卻在這一刻像被人重重攥了一把,痛得他捂著肚子做出了和謝印雪相同的動作。宣霆馬上來扶他:“小楊哥!你怎麽也流鼻血了?”“啊啊啊好痛!”未等楚儀楊回答,劉斐也按著肚子喊著痛跪坐到地上去了,她身形才矮下,兩道血柱便從鼻間流出,狼狽的狀態跟楚儀楊完全一致!“你們怎麽全都……”譚凡毅瞪大雙眼,神色驚疑不定,剛出口五個字表情便猛然一變,捂著小腹難以置信,“為什麽我也?!”連原本暈倒在地吳煜都被腹部產生的痛苦硬生生疼醒了:“我咋了?我肚子好痛……”被楚儀楊吼了一聲回過神來的柳不花在給謝印雪喂了一顆藥,自己也即刻吞了一顆,動作很快,就隻流了鼻血沒有腹痛,便有勁高聲提醒眾人:“快吃療傷丸!”已經在腹痛流鼻血的楚儀楊、劉斐、譚凡毅等人不等柳不花提醒早就開始吃藥了,而百合子、虞佳憶、蔡樂樂和宣霆也沒逃過一劫,最後辛天皓跟吳煜一樣被活生生痛醒,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地聽柳不花的話吃下一顆藥,人清醒還沒兩秒,看見在場眾參與者一個二個滿臉是血眼又閉上了,不過大家自顧不暇都沒空管他。“怎麽回事?”蔡樂樂邊用袖子擦著鼻血邊問,“山犭軍的自爆是延時攻擊嗎?”百合子人都蔫了:“不知道,我隻知道他媽的痛死人了,比我痛經都痛。”楚儀楊學謝印雪用劍當拐杖杵著地,虛脫無力艱難道:“發作順序好像和我們的修為有關。”修為越高,發作越遲。所以辛天皓是最後一個流鼻血的,而修為最低的謝印雪第一個出事,甚至還吐了血。宣霆這會兒自己也難受的不行,額角都是疼出的細密冷汗,故罕有良心地和謝印雪道歉:“不好意思謝兄弟,誤會你了,你說的對……今天我們都早點回房休息吧,有事明天再說。”謝印雪靠在柳不花身上借力而站,長睫闔垂沒反應。百合子聽得翻了個白眼,卻沒力氣和他吵嘴,原地緩了好半晌才能走動回屋,其他參與者也陸續離開,後院很快就隻剩下謝印雪、柳不花和還未醒來的辛天皓。“幹爹……”“您還好嗎?”柳不花詢問謝印雪的聲線有些不穩,略帶些顫音他那會兒是真的被嚇到了,才會愣在原地,沒第一時間去扶住青年。作者有話說:1愛人者,兼其屋上之烏。《尚書大傳大戰》第236章 “我沒事。”謝印雪睜開眼睛,他此刻麵容實在可怖,下半張臉全被血糊著,說話時唇縫裏微露的牙間也全是血:“剛剛嚇到你了嗎?”柳不花都不敢看他的臉,隻應聲道:“……嗯。”謝印雪問:“你有沒有哪裏不舒服?”“沒,我服藥及時,肚子都沒痛,就流了點鼻血。”柳不花搖搖頭,抬手把鼻間的血擦了,“我扶您回屋休息吧?”“不用。”謝印雪卻拒絕了,指著後院的一處石凳道,“你扶我去那坐著吧。”柳不花何其了解謝印雪?立時便明白青年這是要讓步九照來接他,便依言照做,將謝印雪扶到石凳上坐下,抿著唇欲言又止。謝印雪掀眸望他片霎,彎唇笑起溫聲道:“想說什麽?”柳不花其實是想問問謝印雪方才吐血,是和大家一樣傷勢發作,還是另有他因?但這一念頭剛浮現在腦海裏,他就知道了答案另有他因。同時他也知道,謝印雪不想他問這個問題。因而話從肚裏轉到嘴邊,就變成了:“幹爹,我回秦鶴那些都是真心話,我也知道您更愛我,所以您有什麽話和小幹媽好好說,不要罵他。”“……我罵他?”謝印雪真服了柳不花這安慰人的能力,啞然失笑道:“你這話被他聽到了,要被罵的人是你。”“有您在,他不敢的。”柳不花也扯唇笑笑,“我把辛天皓弄回去,您讓小幹媽來接您吧。”謝印雪輕輕頷首:“嗯,你去吧。”柳不花將辛天皓放到背上,帶他走了。謝印雪仰頭往後靠去,背脊骨抵著石桌桌沿防止身體下滑,勾唇喚道:“步九照……”“照”字甫落,一道由遠及近的陰影便籠住了他。男人站在他身前,麵容似因背著光而模糊不清,謝印雪隻聽得到他在問:“師弟受了傷?”“嗯,有些疼。”謝印雪朝他抬了抬雙臂,舉起的高度幾不可見,語調卻平穩無波,僅音量偏低:“想求師兄照拂一二。”反而是步九照望著瞳光都有些渙散的青年,用盡了生平最大的克製力,抱他的手臂才未發顫。他把青年抱回自己的房間,將人放到床榻上,握著青年的手在允許範圍內渡了些靈氣過去,直至天色暗下,他才俯身把人摟進懷裏,讓青年枕著自己肩臂,啞聲道:“我看你這次進鎖長生臉色紅潤了些,還以為,是你的身體有所好轉,原來全是……回光返照。”“人之將死才有回光返照。”謝印雪輕笑著,被擦淨的麵龐瑩白精致,入夜後屋中亮起的點點燭輝映在他眉梢眼角,再蒼白的臉被映了層暖色,也會有幾分鮮活:“我又不會死,何來的回光返照?”男人聞言也笑了,胸腔輕輕震著:“你渾身上下也就這張嘴能比我還硬了。”“……”謝印雪被他噎一時無言。等想出回擊之語了,男人卻換了個話茬:“你以前不是愛搶我飯碗,哄人為你分擔病痛嗎?怎麽如今會喊疼了,卻反倒金盆洗手了?”聞言謝印雪長長“哦”了一聲,避重就輕笑道:“所以你現在是來算賬,怪我搶你生意了?我”“謝印雪。”步九照忽然打斷他,可又不說其他話。謝印雪笑容漸斂,陪他一起沉默,霎時之間,屋中隻有燭焰仍在嗶剝跳響。“謝印雪……”良久,步九照又喚了聲謝印雪的名字,嗓音更啞,裏頭也沒了強作的笑意:“你問我,我什麽都和你說,再也不瞞著你了……你也不要騙我。”謝印雪把臉側埋到他脖頸處,靠聽他頸脈沉沉心跳,半晌低喃道:“……因為沒那麽大本事了。”尋人分擔自己肉身一半病痛,或是取他人壽數為自己續命,不是吃飯分菜那種簡單事,它是一種術法,既是術法,就需要施法者施術。需要分出去的災病越多,換取的壽數越久,術法的施行便越會艱難。不然陳玉清近四十年的餘壽,續到謝印雪身上,怎麽連十年都沒有呢?而謝印雪以前能夠輕易施行術法,尋人分擔自己一半病痛是因為他夠強,也是因為他的身體還沒衰弱到現在這種油盡燈枯,借著鎖長生,吊最後一口氣的地步。進入鎖長生的人,每通過一關副本,便能在現實世界裏延續一個月的壽命。這一個月裏無論你做什麽,都不會死,哪怕從百層高樓墜下,摔得渾身稀爛,鎖長生都能吊著你命,保你心跳不止,呼吸不斷;保你一個月過完還能再進副本;保你即便會死,也一定隻會死在鎖長生裏,死於副本不可違背的規則之下。謝印雪沒觸犯任何死亡規則,這就是他還活著的原因。不過也僅僅是活著了。柳不花能與他心照不宣,步九照卻非要聽他親口承認,何必呢?謝印雪聽著男人失序的心跳,歎了口氣,牽住步九照的手,放到自己肚子上,要他給自己揉揉,借著肌膚相觸帶來的纏綿溫情哄人道:“本來好好的,還能菌人小廝治下劍傷,或是再見見師兄的‘弄雪’劍。奈何禍不單行,師弟我能有什麽辦法呢?”身強力壯如宣霆那樣的人,都被腹痛逼得低頭認錯要回房休息了,何況是首個發作對此毫無防備,身體又原就孱羸不堪的謝印雪?就連謝印雪自己都覺得那時他沒暈過去真是個奇跡,也難怪柳不花會被嚇愣住。他蹙眉問步九照:“是山犭軍麽?不應當啊。”步九照道:“不是,他自爆妖丹被我扼下了。”“行,我大概有頭緒了。”謝印雪稍稍偏頭,離開步九照頸側,抬眸望他,“這個副本能提前通關嗎?”男人回他,聲音還是沒什麽起伏:“能。”“那我便加快些速度吧。”謝印雪伸手,掌心覆上步九照臉側,“你好像不太喜歡這個地方,早點離開也好。”他那隻手先前一直被步九照攏握著,捂了那麽久,就這一抬手的功夫又冷了,尋常人手涼成這樣,必定連屈指都難,青年卻靈活地揪起步九照一邊頰肉,嘴角勾翹,挑眉猖狂道:“雖然不花挺喜歡的。”步九照也不撥開他的手,任由青年肆意作亂,低眉斂目的模樣無比溫順,嗓音也終於有了高低變化,就是其陰陽怪氣之程度遠勝於秦鶴:“嗯,他喜歡就好,你不用管我的,畢竟你更愛他,我能有什麽辦法呢?”“還真被你聽見了啊?”謝印雪笑了笑:“那你要去罵他嗎?”男人冷嗤:“我哪敢罵你的心頭肉?”這不止是聽到了,還聽全了。謝印雪笑得眼都快彎成了月牙,鬆開揪他頰肉的手指,又重新撫上他臉側:“我的心頭肉在這,我也舍不得罵。”步九照聞言垂目,望進那雙融化了萬千溫柔,浮光氤氳的眼眸深處,這裏曾是一潭冰池,寒意凜冽,就像他懷中青年的身體,沒有絲毫溫度,他卻甘願沉溺至底。可明明他是那麽討厭這種冷意,厭了恨了一萬多年,到頭來卻還是沒能逃掉,好像注定的宿命一般。他張口,向青年說:“對不起。”青年問他:“你這次道歉,是為那個瞞著我的小秘密,還是為不花?”“都是。”步九照道,“你們應該都猜到了,這個副本,是一段過往。”“嗯,不花前世是這妖精客棧的掌櫃?”“大概是,秦鶴真容不長他那樣。”“那不花前世是你殺的嗎?”今夜有問必答的步九照在這一問前卻緘口不語。謝印雪心道莫非自己問得太直白了?忖思間他的身體被一雙結實有力的胳膊橫抱住,繼而眼前影物天旋地轉,耳畔有獵獵風聲劃過,待視線倏明,謝印雪發現他被步九照帶到了妖精客棧屋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