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這就是謝印雪不想與黑衣豹妖再對打的原因。黑衣豹妖對他沒有殺念,這豹妖就是個劍癡,與他對戰不過是想比劍而已。謝印雪急於去看二樓那邊是什麽的情況,拍了下步九照的肩膀,語氣平平,一點真情實感都沒有的求助:“步師兄,快救我。”說罷就拽起柳不花衣袖,頭也不回地朝二樓趕去。步九照:“……”步九照沉默半霎,無奈出劍,僅用一招便將黑衣豹妖製服,隨之也回了二樓。二樓的情況目前亂的很。不過,亂也就主要是甘洪昌、楚儀楊、宣霆和慶平那負責的緋衣雀妖那一桌亂。因為緋衣雀妖咬斷了宣霆捏著她下巴的那隻右手恰好,就用她下巴咬的。宣霆頭一次摸到緋衣夫人那尖尖細細的瓜子臉下巴時,就覺得入手細膩滑涼,觸感極佳,他摸過不少女人的臉,卻從沒一個女人的下巴,能像雀妖這樣,質感柔膩得仿若一塊浸足了油脂的美玉,也沒有女人的下巴會分裂打開,露出細密的尖齒,一張一合間,將他的手腕齊根咬斷。當他的血從斷裂的動脈迸射而出如雨灑落時,他望著緋衣雀妖依舊上揚著的唇角時,終於懂了她的笑容為何會如此僵硬那不是她真正的嘴巴。她真正的嘴巴,手感細滑,與鳥喙的觸感一模一樣。“咯咯咯!”而緋衣夫人咬斷宣霆的右手後,便又笑又叫,下一瞬還直接把衣領拉開,將上身完全赤裸露出,但是眾人沒有瞧見什麽旖旎的風光,隻看見一排排沒有皮膚和肌肉覆蓋包裹的血淋淋肋骨,那些肋骨上站著數隻人頭鳥身,與緋衣夫人長相完全相同的雀妖,它們“唧唧”怪笑著振翅飛出,直接衝向距離緋衣夫人最近的慶平。慶平在宣霆手斷時人就呆住了,身體動作還維持在摟著緋衣夫人腰肢的狀態來不及閃避,直到緋衣雀妖肋骨章的小雀鳥們衝出,頭往後仰成詭異的九十度,用那尖細的鳥喙下巴啄出他的眼球,慶平吃痛想要尖叫,卻發現自己發不出任何聲音,黑暗之中,他感覺自己的頭和那些鳥怪一樣,都竭力往後仰著,不同是那些雀妖不會死,而他的頭卻是折了。至於他為什麽發不出聲音,那自然是因為緋衣雀妖也扣住了他的下巴,低頭咬斷了他的喉管。“啊啊啊啊啊啊!”幾個女生也在二樓,她們的位置和甘洪昌、楚儀楊、宣霆和慶平等人也不算太遠,人體脖頸大動脈猝然斷裂瞬時噴發爆開的血霧像客棧窗外的雨一樣淅淅墜落,並迅速失溫變冷,涼涼的,好好落到了她們身上,又好像沒有,劉斐和蔡樂樂後知後覺的尖叫起來,虞佳憶捂著嘴在一旁幹嘔,百合子隻是嫌惡地撇了下頭,餘光卻瞥見那豬妖客人不知什麽時候站到了自己身後,還對她伸出了手。百合子實在不習慣這麽近距離的麵對一張醜臉,立馬後退兩步問他:“你幹什麽?”豬妖客人朝她討好的笑笑,打開手掌給百合子看:“你背後掉了條蟲,我幫你抓住了。”百合子目光下移,看到他手裏趴著條專吃木頭的天牛幼蟲,蠕動著密密麻麻的白胖蟲足,在男人掌心之中一拱一拱的。“啊!我操!”百合子看到慶平被殺了沒叫,反而是見了這種蠕蟲叫了起來,因為她最怕這種多足幼蟲了,她一邊叫還一邊抱住離她最近的虞佳憶,朝豬妖客人崩潰道:“拿走拿走!離我遠點!”“姑娘你害怕這個嗎?別怕呀,這蟲還沒長大呢,它這個時候最好吃了。”豬妖客人拎起蠕蟲的尾巴,癡癡地盯著它在半空中彈弓身體,然後伸出舌頭將蠕蟲裹住,卷入口中大嚼。“嘔……”百合子連都綠了,趴在虞佳憶身上和她一起狂吐。“怎麽了怎麽了?!”三樓那邊好不容易掙開狐狸精老婆婆懷抱的譚凡毅、吳煜和辛天皓下到二樓,一抬頭就瞅見慶平隻剩一截薄皮相連,才沒有徹底斷掉的頭顱倒掛在背上,正用那雙空洞的血眼盯著他們。參與者中修為最高的辛天皓不頂用,大喊一聲“媽呀”,便雙眼翻白又暈倒了,柳不花熟練地接住他倒下的身體,在一旁給他掐人中。“他媽的!”甘洪昌抹了把慶平濺到他臉上的血,抽劍對著緋衣雀妖道,“這婊子就是凶獸!”第227章 在看到緋衣雀妖以如此殘忍血腥的方式殺死一個參與者後,幾乎沒有人會懷疑甘洪昌說的話,而客棧窗外砸落聲響的雨滴未有一刻停下。因此甘洪昌尾音剛停,除了掐著斷手血口一邊痛嚎一邊後退的宣霆以及暈過去的辛天皓和在掐他人中的柳不花,剩餘其他參與者都握緊了手裏的武器,身體與神經高度緊繃,既是警惕著緋衣雀妖對他們再度發起攻擊,也是在等待一個圍殺緋衣雀妖的機會。是的,他們都認為,緋衣雀妖就是潛藏在客人中的凶獸。這個副本給他們套了個修仙者的身份,所以無論修為如何,每個參與者皆能使用“本門道法”。其中萬劍宮劍修用劍近戰,揮劍即可斬出劍氣,劍氣威力與修為深淺掛鉤;仙音門音修則是撥弦遠攻,傷害不如劍修,但可擾亂妖獸心智,能降緩它們的移速攻速,甚至能使它們僵在原地暫時停止行動,幹等著挨打,總之每個人都有一定的自保和反擊能力,雙方倘若配合,那更是如虎生翼,無往不利。況且當下情景,他們如果不協力殺了這隻緋衣雀妖,那繼慶平之後死的參與者,或許就是自己了。“殺了她!”於是在甘洪昌類似衝鋒號角的一聲呼喊過後,譚凡毅、吳煜和楚儀楊動作生疏的朝緋衣雀妖揮下了劍,百合子等幾個女生也胡亂撥著懷中的琵琶琴弦。架勢擺得十足,攻擊效果卻不盡人意。緋衣雀妖成年女子的身形在那,劍氣範圍大,幾把劍一起朝她揮去時是能擊中的,可那幾隻小雀妖不是很好處理,它們動作迅疾,體型又嬌小,以甘洪昌等人的用劍準度根本無法擊中它們,謝印雪揮出的劍鋒倒是能精準斬中小雀妖頭頸,但有個問題很尷尬:他修為最低,砍不動小雀妖!發現自己一劍下去僅削斷了小雀妖脖頸上的幾根絨翎,饒是謝印雪都不由怔忡了片霎,估計是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還能弱到這種地步。而百合子四個音修也不好受,她們若要將這些小雀妖定住,緋衣雀妖就壓製不住,她們去壓製緋衣雀妖吧,小雀妖便振翅襲來,用尖利鳥喙叼啄撕人肉,不一會就把一行人折騰得滿臉是血。“操!”吳煜一時不慎耳垂就被啃去了一塊肉,痛得都罵了聲髒話。劉斐也不撥琵琶弦了,在抱著頭哭:“啊好痛!我毀容了嗚嗚……”連謝印雪持劍那隻手的手指都被啄了一嘴,血液自傷口溢出為血線,又自垂下的指尖滴落,在地上砸出一個個殷色的小團,他蹙著眉思忖片霎,隨後像是想通了什麽,立馬又看向站立在樓梯口處如欣賞一出戲劇般袖手旁觀他們的男人。不過這種無動於衷在自己受傷時被打破,男人的視線凝向他淌血的手指,目光明顯是在意的,身體卻違和地一動不動。謝印雪暫時沒了和他打趣的心思,再度開口求助:“步師兄,救救我們。”男人聞聲而動,邁腿朝眾人靠近,高挽的長發尾絲隨著他的步伐一搖一曳,鬢邊的垂落的幾縷碎發迎風拂開,完整露出那一張陰厲深邃的冷漠麵龐,這一刻,他仿佛比腰間躊躇的銀色長劍還要幽寒冷銳。謝印雪注意到他的瞳孔縮得很細,近乎成了一道極窄的黑線這是冷血獸類在看到弱小獵物時本能的捕殺反應,臨近攻擊前,它的瞳孔會縮細,杜絕周遭任何繁雜的光景,確保眼中隻能看得到將死者本身。然後,賜予它死亡。步九照也的確是這樣做的。他像壓製豹妖那樣抽出了腰間的銀劍,但這一回,他揮出的劍充滿了狂暴的殺意,耀目的劍光如同濃夜中驟閃的電芒,以摧枯拉朽之勢瞬息碾碎了緋衣雀妖的肉身。她的屍漿散落一地,和那些參與者們打鬧半天都沒破損分毫的桌椅黏在一塊,宛若被搗碎的朱砂印泥,卻還在散出騰騰熱氣,昭示著她剛死不久。可凶手渾身纖塵不染,仍似九重天上的謫仙高不可攀。緋衣雀妖死去的一瞬間,沸騰的客棧靜止下來,客棧外的暴雨也停了,無論是客人還是參與者,都似乎在為這一幕震懾,被死寂的氣氛釘在了原地動彈不得,獨有小雀妖們因失去了母親而發狂,淒厲的嘶叫著朝步九照衝去,這一回步九照沒有再出劍,他隻是抬起了手,捏住小雀妖們的腦袋,再合攏五指一個個捏碎它們的頭顱。參與者們望著小雀妖那張人類麵孔在男人指縫中扭曲變形,聽著頭骨斷裂時的清脆鳴響,看著這位謫仙雙手染血,恍惚中,竟有種自己腦袋也被捏碎了的錯覺,就好像步九照捏死的不是小雀妖,而是他們。此時虞佳憶心中的恐懼感壓過嘔吐的欲望,連吐都吐不出來了,她和其他人一起盯著步九照,目光掃見男人那雙森冷的蒼色豎瞳時,心中不約而同都浮現出了一個疑問:他是人嗎?屏除引導者npc這個身份,按照副本設定,身為萬劍宮首席大弟子的步九照,應當和他們一樣都是“修士”,都是“人”,但人怎麽會有這樣一雙眼睛呢?並且步九照雖然看上去很冷漠,然言行舉止卻在表明,他是個愛護師弟,謙虛知禮的完美師兄,偏偏他殺妖的手段卻這樣毒辣酷戾,與他人設極度割裂。如果步九照不是引導者npc,他們就要懷疑一下這人是不是那個隱藏的凶獸了。可惜他是引導者npc,引導者npc在副本中隻起引導作用,不可能和他們的最終通關任務有牽扯,所以眼下步九照表現出的狠絕冷厲,眾人都隻將原因歸結為這個引導者npc脾氣怪罷了,畢竟鎖長生裏的引導者npc就沒用脾氣不怪的。然而任務還是得做的,他們需要從這些普通凶獸嘴裏打聽到上古凶獸有關信息,眼看著步九照就快把小雀妖們全捏死了,百合子心中焦急,卻做不到如最開始那樣調侃男人了,甚至開口的聲音都出乎她意料的低弱,還有些發顫:“步師兄,等、等一……”“等一下。”在場另一個參與者聲音沉穩說出了她想說的話。百合子順著聲音來源望去,瞧見說話的人是謝印雪。這個青年是所有參與者中模樣最好看的人,氣度矜貴,眉眼精致,每一寸皮肉都像渡了白釉的玉瓷,應當麗又脆弱,需要捧在掌心小心觀賞,偏偏此刻,他卻似乎是唯一一個在步九照麵前從容自若講話的人:“留個活口,打聽一下上古凶獸的信息。”而男人還真聽了他的話,抬起沾滿鮮血與碎肉的手,將掌心禁錮著的那隻小雀妖緩緩遞到青年麵前,用溫和大師兄應有的嗓音輕聲道:“好,你問吧。”青年就勢微微低頭,對著小雀妖問:“一共有幾隻上古凶獸逃出了長雪洲?是哪幾隻逃了出來?”小雀妖不會講話,隻會“吱吱”亂叫和張開滿是尖牙的鳥喙撕咬男人的手指,但能輕易傷害參與者們的利齒,卻無法在步九照身上留下半點痕跡。青年歎了口氣:“好像問不出什麽名堂,殺了吧。”“嗯。”男人又低低應了一聲,繼而收緊五指,片霎又停下,抬眸瞥了青年一眼,將原本血腥暴虐的攥殺手法改了,改為直接掰斷小雀妖頭骨給它個痛快。百合子望著他們倆,在這一刹那,竟不合情理覺得,男人就好像一隻天真的小貓,他狩獵撲殺小鳥時的殘忍是與生俱來的本能,他無法更改,但是他向自己喜歡的人類獻上獵物時虔誠深摯也是真實的,因為他喜歡這個人類如此熱烈的喜歡著,以至於他會壓抑骨子裏潛藏的獰惡與殘酷,裝出最溫馴柔弱的模樣,從頂級掠食者,變為一隻小貓。“小貓”用手帕擦著每一根手指上的血,聲音也很輕,可是卻沒什麽溫度,與青年說話時完全不一樣:“你們太莽撞了。”“長雪洲封印有異,引得萬妖朝此處聚來,妖精客棧內有的不止是凶獸,或許還有妖王。”他慢條斯理,語氣淡淡地開口,“我修為隻有化神期,對上妖王毫無勝算,護不住你們的。”眾參與者愣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步九照的話是什麽意思。他是在說:他們這樣一個個找上有嫌疑的客人,挑釁它們,逼它們出手殺人的行為太莽撞了,萬一惹到的妖客不是凶獸,而是妖王,屆時雙方打起來,縱使有步九照出手,他們也敵不過,會全員死亡。“你不早說?!”宣霆吞了顆療傷丸,身上的傷口盡數愈合,連斷手都重新長了回來,聽完步九照的話實在沒忍住高聲問了一句。因為他們商議這個法子時步九照全程在場啊,他如果覺得這個法子不好,那他當時為什麽不直接說,非要等這時候才開口?現在好了,他們全體負傷不說,還死了個慶平,又沒問出上古凶獸的有關線索,簡直是賠了夫人又折兵。“算了哥,算了。”蔡樂樂怕宣霆腦子發軸和步九照吵起來,惹怒了引導者npc,趕忙上前勸慰他,“我們好歹也殺了一隻凶獸。”楚儀楊卻搖著頭低喃:“不對,不對……她不是凶獸,她是妖,隻是妖。”吳煜傻傻“啊?”了一聲。甘洪昌也問他:“老楊,你什麽意思?”“你們沒發現嗎?我們根本打不過她。”楚儀楊終於有了點團隊智囊中心該有的思考能力,“按照秦鶴給出的說法,我們除了打不過上古凶獸以外,尋常凶獸應該是能打過的,可我們完全打不動這婊子。”百合子指著暈倒在柳不花懷裏還在被掐人中的辛天皓:“或許是因為我們的武力第一沒加入戰鬥?而且我們也沒吃聚靈丹,沒準吃了短期修為暴漲就能打過了。”宣霆看不慣這動不動就暈倒的男高中生,不屑道:“他這吊樣加了又能起多大作用?”百合子嗆他:“你也沒什麽吊用啊。”宣霆瞪大眼睛:“你他媽……”“別吵吵!”楚儀楊大喝一聲,儒雅的臉龐因煩躁漲紅,宣霆看他一眼到底還是老實閉上了嘴巴,聽楚儀楊繼續說,“我們也沒從她那問出上古凶獸的有關線索。”虞佳憶猜測:“可能因為問的是小的?小的還不會講話,問大的就能問出來了吧?”提到這個楚儀楊就頭疼說:“步九照他一招就把大的砍成了稀泥,有什麽機會問?”這件事也給了他們一個警示,他們若是求助步九照,步九照肯定會救他們,但步九照出手太過狠絕,一旦他直接把人砍了,那他們就會損失問凶獸話找尋上古凶獸有關線索的機會,因此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他們最好不要向步九照求助。蔡樂樂又道:“可那雀妖死了以後,外麵的雨確實就停了啊。”楚儀楊回他說:“雨停不一定是凶獸死了的緣故,還有可能是因為凶獸停下了殺人的欲念。”譚凡毅皺起雙眉:“我還是認為我們已經把凶獸殺了。”“算了,先這樣吧。”楚儀楊見沒什麽人信他的話,自己也給不出更多的解釋,就說,“如果會召雨的這隻凶獸沒死,隻要它還想殺人,外麵就會下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