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利昨日沒察覺到這一細節,今天卻因禍得福,抓住了這一線索的關鍵苗頭。如果這個線索是他們自己想出來的,陳雲或許會在此刻順勢把事情全部講明,也幫其他參與者一把,可這個線索是謝印雪暗示告知他們的,所以陳雲沒有出聲,隻狀似不經意地瞥向謝印雪,想看看他要怎麽做。輪椅上的青年大抵也在思索,他垂著長睫,如冷玉蒼白一般的指尖轉玩著腕間的梨花鐲,目光卻未落在其上,少焉緩緩抬起,望向胡利:“那你的意思是,瑪麗姑姑對你說謊了?”胡利想也不想就說:“不可能,她是引導者啊。”謝印雪輕輕笑了笑,雙眸轉向卞宇宸:“卞先生,你覺得呢?”卞宇宸蹙眉沉吟,似在苦思,沉吟近一分鍾後才張唇:“我覺得……”結果他的話音被一陣槍聲打斷。3號病房裏,陳雲和呂朔望著開槍的蘇尋蘭愕然道:“你在幹什麽?”蘇尋蘭用袖子抹了把濺到臉上的血:“殺怪物啊,你們沒看到?”陳雲和呂朔當然看到了,其餘人也看得一清二楚:就在剛剛,蘇尋蘭從她枕頭底下摸出了一把金色手槍,對準俯身又要朝自己嘔吐的瘦削病人“”連開數槍,把它的麵部幾乎打成了篩子,直到它不能動彈後才停手,報複意味很強。蕭斯宇問:“就這樣攻擊它,你不怕會出什麽事嗎?”“十三殺了胡利身上那條蟲,他都沒事,我憑什麽會出事?。”蘇尋蘭昂起麵龐,用下巴指著十三冷笑道,“還有,你以為瑪麗姑姑為什麽要把她口中“藏有武器”的行李箱還給我們?既然給了,就代表我們能用它來自保或是用來殺掉想殺的人。”最後一句話似乎意有所指,不過蘇尋蘭很快就揚起眉梢:“當然了,我說的是他們。”她說話間,手槍槍口也隨之調轉,最終指向那些病房外身穿病號服卻長得異常畸形的怪物。“確實哦。”呂朔抓抓腦袋,也認為蘇尋蘭的話有道理。他甚至覺得青山精神病院還挺貼心,在前幾天先幫他們把行李收好了,等到該用的時候再還回來,省得他們浪費子彈。短暫地感慨了幾秒後,呂朔不再多想此事,從床底下拉出自己的行李箱,把裏麵的匕首和霰彈槍都裝備到身上,陳雲、蕭斯宇、十三和卞宇宸同樣未曾拉下,連胡利都掏出了一把……電鋸。“你怎麽帶了這個?”蕭斯宇頭一回在鎖長生裏見到有人準備這玩意當武器,不禁問胡利,“電夠用嗎?”胡利說:“不用電,這一把是燃油的,也沒有保險。”沒有保險,就代表著切割到人體組織後不會鏈停下。陳雲委婉道:“實際上,它作為武器來使用的話不太趁手。”電鋸在現實世界中,對普通人的威懾力極強,但副本中的鬼怪們會怕它嗎?不見得吧。“所以我還帶了一些刀、弩什麽的。再說我也沒辦法啊,我是守法公民,這是我搞來的最具威懾力的武器了,我就算再想要槍也弄不到啊。”胡利長長歎了口氣,羨慕地望著蕭斯宇和呂朔,腆著臉道,“aa12這玩意你們都能弄到?有沒有路子,等出去後加個微信唄。”“唉,我們也是守法公民啊,光憑我和呂朔的話也弄不到這個,還是多虧了陳雲。”蕭斯宇也歎息著謙虛說,“陳雲救過的一個妹子有這方麵的人脈,所以就……你懂的。我隻不過出了點小錢。”胡利:“小錢是多少錢?”蕭斯宇擺手:“不是很多,就和我剛進副本時報廢的那輛跑車差不多吧,小幾百萬而已。”胡利:“……”胡利打消了也去整一把aa12的念頭,他在現實中就是個再普通不過的普通人,有些人在鎖長生中能抓住機遇一夜暴富,他沒那本事,更沒那麽多錢,用用電鋸也挺好的。於是,今天除了謝印雪和柳不花以外,剩下的病患參與者幾乎都是武裝齊全才離開病房的。而十三人狠話不多,出病房後就把路上見到的、會動的病人全部突突了,給大夥直接清出一條道來。聽到動靜趕來的護士參與者們站在拐角處小心翼翼地觀察了一眼,看見十三在對著空氣開槍,林月愣了愣問:“你這是在……”十三回頭瞥了他們一眼,皺眉冷酷道:“在讓一些你們看不見的東西安靜些,它們長得太惡心了,看見就心煩。”護士參與者們再度慶幸自己什麽都看不見。第162章 而曾見過“那些東西”的湘妃深有同感,也是意有所指警告在場某個人道:“是的,如果我再見到也會心煩,搞不好下一個發瘋的護士就是我。”胡利聞言動了動身體,狀似不經意地揮了兩下手裏的電鋸。“牛啊。”鄭書欣賞完後“嘖嘖”兩聲,“你可真行,用這個東西當武器。”胡利對他笑笑:“威懾性還是很不錯的。”威懾不了鬼怪,可威懾一下參與者還是夠的尤其是沒拿回行李還沒有武器的護士們。何況“槍”這種東西,是人人都能弄來的嗎?護士參與者們就算拿回了行李,也未必人人都能掏得出槍來,沒見湘妃看到電鋸後都不搭腔了嗎?不過胡利沒得意太久又幽幽歎氣:“也就現在還能拿它們撒撒氣了。”等到了今天晚上還不知道他們的“病情”會加重到個什麽樣的程度呢。誰知待眾人抵達一樓的心理醫生辦公室,老實入座等醫生點名看診後,醫卻僅是掀起眼皮潦草地掃了他們一眼,對病患們身上各種大殺傷力武器視而不見,點頭說:“嗯,我覺得你們的狀態比昨天更好了,認真遵循醫囑完成治療方案,每晚好好休息睡覺,你們很快就都能出院了。”“對了,既然病快好了,那個幫助你們入睡的藥能不吃就別吃了,畢竟藥吃多了會傷身體。”說完,旁的話就沒了,也沒讓他們坐到看診椅上挨個細看。陳雲試探性地問:“可是醫生,不吃藥我們睡不著怎麽辦?”醫故作驚訝:“你們的病都快好了,怎麽可能睡不著?”呂朔沒忍住小聲嘀咕道:“我們的病哪裏好了?”可惜他的聲調再小,醫也還是聽見了,他的眼神頓時寒下:“你在質疑我的醫術?”呂朔趕緊連連擺手否認:“沒有沒有!”“我說你們的病快好了,就是快好了。”醫站起,行至病患參與者們的排椅前,指著蘇尋蘭道,“你看,她臉色就很不錯,挺紅潤的。”蘇尋蘭:“……”能別再提她臉紅這件事了嗎?“鐵證”當前,醫也不給他們辯駁的餘地,居高臨下冷睨眾人,繼續道:“如果接下來幾天你受傷了,殘疾了,甚至是死了,那也隻有一種可能”“你們的病根本沒好,你在欺騙我,病沒好也要裝好,想借此從我這取得病愈證明逃離醫院。”“所以”醫驟然俯身,盯著呂朔的雙眼道,“你覺得自己經過了這幾天的治療,病情卻沒有緩解變好嗎?”呂朔宣誓般堅定:“當然不是,我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覺得自己竟是這般健康過。”柳不花也睜著眼睛說瞎話道:“對,我們都非常的健康。”“很好,為了慶祝大家病情轉好,今天我們就來看場電影放鬆心情吧。適當的娛樂活動對大家的病情也有好處,這就是今天的治療方案。”說罷,醫就回到辦公桌前,從抽屜裏拿出一張光碟,“護士,帶他們去休閑區看電影。”距離醫最近的穆玉姬上前接過光碟,再帶著眾人往外走去。這次去娛樂休閑區的路上,病患參與者們就幾乎看不到其他病人的蹤影了。它們隻在遠處偶爾短暫出現幾秒,想來它們大概也是知道自己把人恐嚇出“抗性”了,目前又無法在擁有武器的病患參與者麵前討著什麽好處,走近後要麽被柳不花抓著狂摸要麽被十三拿槍突突,就幹脆都不靠近了。鬼怪病人們如此識趣,眾人樂得清靜。陳雲也能靜下心來,和蕭斯宇和呂朔說:“你們剛才注意聽醫生的話了吧?我猜病情的下一階段,是‘受傷’,然後是‘殘疾’,最後是‘死亡’。”“嗯。”蕭斯宇點頭,“我注意到了。”呂朔同樣附和:“沒錯,這也對得上他說的:藥吃多了會傷身體。”“那這樣來看,今晚就不能吃藥了。”陳雲用手指卷著自己的一縷發絲總結道,“由於我們這兩天都有睡覺休息,病情沒有加重,所以今晚我們仍會處於隻能被‘觸碰’的階段,明天白天也會因為沒有繼續吃藥而導致副作用加劇,也依舊是隻能被‘觸碰’,直到明天也就是第五天晚上才會進入‘受傷’階段。”“然後第五天晚上我們吃藥,藥物副作用會讓我們在第六天白天也進入‘受傷’階段;再然後第六天晚上繼續受傷不吃藥,第七天白天我們也會是‘受傷’的階段;到了第七天晚上進入‘殘疾’階段。反正僅是殘疾不會死,隻要熬過這一晚,第八天白天我們應該就能拿到病愈證明出院通關了。”呂朔以手握拳擊掌,臉上興奮的神色難掩,“這樣把握好吃藥時間的話,我們是不會進入‘死亡’階段的。”但蕭斯宇的話卻如一盆冷水從呂朔頭頂倒下,把他澆了個透心涼:“能達成這一切通關的前提是:我們必須在這些時間點都能順利拿到藥。”呂朔臉上的笑容僵住。是的,一旦錯一個環節,就有可能導致他們提早進入“殘疾”,甚至是“死亡”階段。再說了,斷了條胳膊是殘疾,斷了條腿也是,四肢都斷了……也屬於殘疾,如果他們提早進入了“殘疾”階段,那缺胳膊少腿的他們,能順利從護士手裏拿到藥嗎?屆時他們能做的隻有祈禱,祈禱自己的隊友不會背叛自己、不會落井下石,能夠幫上點忙;更要祈禱護士們良心未泯,不會故意躲起來不給他們吃藥,讓他們先行殘疾喪失行動力,最終隻能無力地等待死亡時刻降臨。大家都不是蠢人,這麽幾天下來早已摸清了病情和藥物副作用的發展規律,醫說那些話時也沒藏著掖著,陳雲和呂朔的推測,以及蕭斯宇的擔憂他們如果想不出來,那他們今天就不會站在這裏早就死了。隻是他們沒有想到,陳雲和呂朔推測出的吃藥通關規律,有個環節是錯的。事情要從穆玉姬從醫那拿到的電影光碟說起。那張光碟很粗糙,就正麵貼了張標簽紙,上書《青山精神病院》五個大字,除此再沒旁的信息。而病人娛樂休閑區不知何時多了台投影儀,穆玉姬把光碟放入播放器後,投影儀便開始啟動,在空白的牆上投印出電影畫麵。開頭仍是“青山精神病院”那五個字。接著是幾個陌生的人名,一數正好九個。這時崔如潔忽地開口:“我見過這幾個人名。”聞聲眾人目光齊刷刷看向她。崔如潔繼續說:“在醫生抽屜裏的就診病患名單上,他們好像是上一批醫院裏的病患,我找線索時看到的。”蕭斯宇皺眉:“所以說醫生讓我們看的電影其實是《青山精神病院》的紀錄片?”話音才落,電影短暫的片頭便結束了,正片伊始。首先印入眾人眼簾的,也果然是幾個身穿病號服的病人。畫麵中,那些病人背對他們坐在娛樂休閑室內,恰似此刻他們的翻版,要不是裏麵的病患腦袋都是人頭,沒有出現柳不花那駭人的腦瓣花頭,恐怕他們還會以為拍的就是他們,是此刻他們狀態的實時轉播。然大夥再一細看,卻發現最吊詭的事來了電影中的那九個病人也是在看紀錄片,他們看的紀錄片中的病人,同樣是在看另一批病人的紀錄片。如此重複循環,仿佛鏡子照鏡子,永無盡頭,永無止境。也不知是該感歎投影儀足夠高清,還是該感慨青山精神病院窗外的天空時常都是陰沉沉的,播放光碟時他們即便不拉窗簾,對播放畫麵的清晰程度也沒多少影響。不過電影裏的畫麵過於詭異,為了緩解雞皮疙瘩狂翻的感覺,林月錯開眼神看向沒拉窗簾的窗戶,思緒偏移在思考要不要把窗簾拉好,或是別拉給室內留點自然光。結果看著看著,她目光卻猛一頓,回過神來後對身邊的人說:“喻姐姐,你有沒有覺得……現在的天好像比早上我們剛起床那會兒更陰了?”“好像是有一點……”喻鳳竹扒著窗沿探頭出去望,還翕動著鼻翼嗅了嗅,蹙眉道,“還有一股不知哪來怪臭味。”十三接話道:“是屍體焚燒的味道。”他話音輕語氣又平淡,說出來的話卻叫人骨寒毛豎,也讓喻鳳竹得以肯定,外麵的天就是更陰沉了因為屍體焚燒間的火化爐開始運行,屍體燃成的煙塵從囪口狂湧而出,將原本就晦暗不明的描摹得越發幽森陰沉。蘇尋蘭也瞥了一眼窗外,但很快便收回目光,同樣波瀾不驚道:“是走廊裏那些你殺掉的病人被拖走火化了吧?”“嗯?真的嗎?”聞言柳不花“兩條眼睛”直直豎起,“等會我去看看。”呂朔回想起柳不花昨天那個花頭病人的對話,瞪大眼睛問:“柳先生,你不會真的要去拿骨灰給自己堆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