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第七日二十四點時,這個副本能活下來多少人呢?謝印雪猜不準。而直到副本結束,他們都再沒遇見別的人了。謝印雪睜開眼睛環顧四周時,步九照已經不見了,柳不花倒是在。鐺鐺、潘若溪、穆玉姬以及鄭書都在,其餘參與者卻都沒了蹤影。潘若溪驚異地望著穆玉姬和鄭書:“你們倆還活著?”“當然。”鄭書抱著胳膊,又是吊兒郎當欠打的樣子,“禍害遺千年。”穆玉姬沒打算詳說:“用了別的辦法。”他們不展開細說,潘若溪也沒轍逼問,另一旁的鐺鐺潘若溪沒問,她自己卻主動出聲,大致講了下:“馮勁杉和卓長東相鬥,兩敗俱傷,我撿了便宜。”無論鐺鐺拿了馮勁杉和卓長東誰的頭,另一個人都會因為沒滿足條件,不能通關。事實和她說的有沒有出入,也不重要,因為她站在這裏,就證明她沒觸犯任何不可違背的規則。“誒說起來我們通關了吧?”柳不花問,“可這是哪?不像是現實世界啊。”他們如今都在一個像是遊樂園的地方,身後是一座鬼屋,他和謝印雪剛剛就是躺在鬼屋門前的長椅上的。幾人順著鬼屋往上瞧,就見鬼屋門頂上架著個紅色霓虹燈的招牌,上書三個字:【餓鬼道】。鬼屋帳篷旁還有個身穿遊樂園員工服飾的男人,正舉著毛筆在帳篷布上題字。像是發覺有人在看著他,男人轉過身,露出張和副本中引導者npc庫爾特一模一樣的麵龐,他向眾人他們笑了笑,連聲音都是一樣的:“麻煩讓一下,我們的新員工要來上班了。”鄭書、潘若溪他們聽到他這麽說,立刻往兩邊分開站。隨後一群穿著胖胖q版苦娑婆叉服裝的員工就從他們中間走過,進入內裏光線通紅如火,名為“餓鬼道”的鬼屋之中。期間有三個女員工嬉笑打鬧時不小心弄掉了頭套,她們俯身去撿頭套,穆玉姬和鐺鐺卻盯著她們的臉瞠目結舌,因為那三人是謝阿戚、蕭星汐和夢妮。一個員工沒露臉,聲音他們倒也熟悉,是那個倒黴早死參與者葉舟的,他說:“還好,打工還完債,就能走了。”擁有馮勁杉聲音的員工罵罵咧咧:“媽的,活著要打工,死了也要打工,煩死了!”潘若溪、鄭書幾人瞅著他們挪不開眼,但員工們看都不看一眼他們幾個,好像眼底根本見不到他們這幾號人。謝印雪望著這一切,眸中也有訝色。他再度回首看向題字的男人,男人卻一揮手中毛筆,將他眼前景物攪成圈圈漣漪似的旋渦,讓他們徹底回了現世。謝印雪最後看到的景象,就是男人在鬼屋帳篷布上寫下的墨字經文【一切餓鬼皆為慳貪嫉妒因緣,生於彼處。以種種心,造種種業,行種種行,種種住處,種種饑渴,自燒其身。】2作者有話說:1出自《周易豐》,原句為:日中則昃,月盈則食。文中句是後人修改的諺語。2出自《正法念處經餓鬼品》npc:很好,一家三口散步。心滿意足.jpg謝佬:?柳大兒:?第134章 柳不花最近老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從餓鬼道副本中回到明月崖後,他就一直這樣了。謝印雪關心問起,他隻說:“唉,這次副本沒了好多人。”但柳不花想起離開副本前的那些人,又覺得他們好像不能算沒了……還有上回在現世中死了,卻到“鎖長生”內當了鬼怪npc的邪,教女人,以及對應豐年寨副本,在現實裏真實存在的豐安郡村落這一樁樁事,都在佐證“鎖長生”內的一些副本,貌似與現實是有關聯的。像是一段曾經發生過的往事,被人用筆增添刪改後,就成了他們進入的那些副本。然而這樣形容似乎也不太貼切。“到底是怎麽回事呢?”柳不花越想頭發掉的越多,更叫他憂心的是,謝印雪也有了心事。青年沒表現出來,不過柳不花依然發覺了。因為謝印雪時常撫著梨花鐲,在涼亭處久久坐著,望著崖間的煙嵐雲岫不言不語。柳不花同樣問過他最近是怎麽了,可謝印雪總是笑笑回他一句“沒事”,搞得柳不花再有滿腹的話也無法繼續往深處去問。畢竟他有乖巧聽話的幹兒子包袱,謝印雪既表明了不願說,他卻仍舊整日纏著去問,終究是不太好。於是柳不花決定把這個任務交給年紀尚小,頭發濃密的沈秋戟。周三這天傍晚,他攔住才放學到家,正準備回房間寫作業的沈秋戟,還特別心機地用自己在“鎖長生”裏學到的談話技巧:“阿戟,你師父他最近心情不太好,又獨自強撐著,什麽都不願意說,不想讓我們擔心,但我哪能不擔心呢?怎麽辦呀?”“師父身體一向不太好,醫生也讓他少思少慮,我去看看他。”此時的沈秋戟到底是年輕,也因著擔心師父,一聽柳不花這麽說書包都沒放就直接衝到了涼亭那,“啪”地往青年麵前一坐人小動靜卻不小。謝印雪勾唇笑了笑,不等沈秋戟開口,便抬手往案桌上放了三枚壘疊在一起的銅錢,說:“阿戟,你來的正好,幫師父算一卦吧。”“……”銅錢算卦是沈秋戟目前在學的道門課,但學的一般般。有多一般呢?沈秋戟給自己算命,算他這輩子還有沒有機會發財,比如刮刮樂中個兩百塊錢什麽的,誰知得到的卦象答案為:會。謝印雪看完就當場陷入了沉默。他雖沒舍得罵小徒弟,卻氣得吃不下晚飯,半夜又把自己餓到胃痛,整宿都沒睡著,次日清晨起後臉色格外蒼白,連話都沒力氣說了,在床上休養了好幾天才緩過勁來。所以沈秋戟現在見謝印雪又要自己算卦,便很想勸他珍重自己的身體,隻是話在腹中醞釀一通,到嘴邊就變成了:“您要算什麽?”“姻緣。”青年垂著眼,屈指將掉在桌上的一片秋葉拂落,聲音很輕,像是雪地裏涼涼掠過身側的一縷風。沈秋戟剛把三枚銅錢攏到手心欲起卦,聞言渾身動作猛地頓住。他滿目錯愕望向身前的青年,青年卻依舊未抬眸,沈秋戟看過去,也隻能看到那片睫羽在他眼底投下的暗色陰影,至於他眼中的情緒,則半分都難以窺見。沈秋戟將銅錢推回謝印雪麵前,拒絕道:“師父,這個我不能算。”青年淡淡地說:“你算的又不準,可以算。”“那我要是算得準呢?”沈秋戟皺著眉,神情嚴肅,“卦象應驗怎麽辦?”民間有種說法:命是不能輕易算的。一旦算了,卦象就會應驗無論是好是壞。故算卦算命,都不能算得太全太細。沈秋戟給自己算命,都隻敢算小範圍的事。就拿他算刮刮樂能不能中獎那件事來說,其實他算的卦象好或壞都沒關係,因為隻要他不買刮刮樂,那這個卦象準不準對他都沒有影響。謝印雪如果是要算他下周能不能遇到個漂亮女生這種桃花運的事,沈秋戟不會不給他算。偏偏謝印雪要算的是“姻緣”,這範圍太大了。更何況謝印雪入玄門時領的是孤命,他的姻緣陳玉清也早就給他算過了。那時陳玉清算出的卦,是地火明夷卦。這一卦日入地中,光明被傷,為落陽之相。1陳玉清和沈秋戟不一樣,他的卦從不出錯。在他看來,飛鴻踏雪,雪有印痕。世人的心,就像深冬剛停落雪的地麵,原是坦坦的一片白,可倘若有人寧願冒著刺骨嚴寒,凍得瑟瑟縮縮仍執意要上去走一回,那縱有一日他離開了那人心尖,雪麵上留下的印痕也不會消失。而明夷見傷,乃凶卦。卦象一出,陳玉清便知謝印雪此生若不能斷欲忘情、無愛無恨,他朝動心,必遭劫難。為此,陳玉清才給原叫做沈秋霖的謝印雪,重新取了“印雪”二字為名,告誡他時時刻刻都不能忘記印雪鑒心,莫要留痕。“師父,您如果是想考查下我功課學的怎麽樣,我可以為您算別的。”沈秋戟緊盯著謝印雪,重聲強調,“除了姻緣,什麽都行。”青年卻歎了口氣,抬腕把銅錢一收:“你算的不準,還是別算了。這門課你也別學了,對你來說太難。”沈秋戟:“……”行,今天要被氣得吃不下晚飯的人換成他了。看到小徒弟吃癟,謝印雪還挺高興,含笑道:“怎麽今日一放學就過來找我了?是不是有什麽事要說?”沈秋戟默了片刻,說:“今天老師講我們這周五要去楓葉公園秋遊,所以我想問問您,我該怎麽辦。”這個問題成功把謝印雪愁住了。既是去公園秋遊,那肯定少不了野餐環節。普通小孩的秋遊野餐很簡單,由家長帶著去超市買些好吃的零食,等到秋遊野餐環節拿出來和其他同學分著吃掉就行了。但沈秋戟不行。他是“貧”命,身上帶不了太多值錢的東西。零食可能不值錢,可它屬於食物。能攜帶著一背包食物吃飽的人,會和“貧”字掛鉤嗎?因此他要是真背了一書包零食去秋遊,那到楓葉公園後想都不用想,他書包裏的零食絕對會不翼而飛,連影都見不著。關鍵的事還不止這一件。要知道秋遊期間小朋友的受歡迎程度,往往和他帶的零食數量成正比零食帶的越多,越受歡迎;零食帶的少了,就容易被冷落。畢竟帶過去的零食都是要分享的呀,你零食那麽少,誰帶你玩呢?小孩子又不像大人會掩飾情緒,常常把喜惡直接掛在臉上,表現的十分明顯。假如沈秋戟什麽零食都不帶直接去秋遊,那野餐時必然沒幾個小朋友願意和他玩啊。甚至在背後說難聽話,孤立他都是有可能的。並且……也已經發生過一次了。謝印雪不想再次看到這種情況重現,他蹙起眉,抿了抿唇道:“你先去寫作業吧,這件事我和你不花哥哥會替你想好辦法的。”“嗯,多謝師父。”沈秋戟起身,敬聲謝過謝印雪後就背著書包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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