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老闆在將我窩棚前麵的寶山分解成一個個綁紮規整的包裹以後,一邊從口袋裏掏出一疊鈔票,踮在手裏,用手指沾 著口水給我數錢。然後,一頭鑽進我的窩棚,就在他將清點好的鈔票扔給我的時候,他看到了扔在床頭的那個柔軟而又色彩鮮艷的東西,他沖我神色詭異地一 笑:“……嘿嘿,你小子玩這個呀。”


    他的話使我感到有些驚訝,我懵聲懵氣地問道:“……我玩什麽啦?”


    “那個呀,”他用手指了指攤放在我床鋪上的那個肉色鮮艷的東西。


    “……那是我撿到的,”我滿臉好奇地問道,“我根本不知道它是什麽東西,有什麽用處。”


    “……嘿嘿,你小子,”錢老闆不信任地看了看我,然後戲謔地笑道,“你小子撿到一個女人的****,還說不知道有什麽用處?”錢老闆就是這樣一個直爽的 生意人,缺少含蓄,卻能夠言中要害(跟大學裏的一些教授恰恰相反,他們總是太含蓄,淹沒在繁複的學理裏麵,而常看不到原真的東西)。


    錢老闆的 話使我疑竇頓開,我這才想起在街道上一些比較隱蔽的地方,常會有一些半遮半掩的店鋪,門前樹立一個“計生用品”的標牌,裏麵陳列著這樣一些肉色鮮艷的東 西。隻是,我從來沒有踅進去細看端詳。在錢老闆走後,我拿起那個寶貝再次仔細地打量一番,我沒有想到女人的****是這等模樣?因為,它的存在太局部了, 我無從大局上看出端倪。我事後才想到,這樣的玩意隻有錢老闆這樣的高人才能夠一眼看出。但對於我這樣一個對女人身體的秘密認知甚少的人而言,如何處置它卻 成為一個現實的問題。


    那個柔軟的肉色橡膠所蘊藏的內涵遭到錢老闆的揭秘以後,每次看到它我便開始產生一種情緒上的波動,這種情緒 已經不在像當初剛撿到時候的那樣僅僅出於好奇而產生的新鮮感。它就像傳說中善於變化的魔怪一樣,一旦顯露出原形,就凶神惡煞地要吃掉你。因為,它既 是****的招引又是****本身,一當它找到它的對象,它就會捕獲了他的靈魂。我在它散發出迷幻的光芒中有點眼花,但是我還是艱難地止住了自己的腳步。 因為,我已經認識到我畢竟不是它的最初購買者,與它具有兩廂情願的意誌。首先,我不願意與一個被人遺棄的物品通姦,更不願意****一個原本屬於別人的橡 膠製品。所以,我必須警覺,不能夠意誌薄弱地被它利用了。從種種跡象看來,它的出現可能就是對我的一種考驗。否則,誰會將一個應該格外嗬護的女人**** 丟棄呢?它又怎麽會以如此鮮艷的麵貌出現在公共的街道上呢?顯然,它是帶著它主人某種使命,對我是有預謀的。


    在內心激烈的一番思考之後,為了 防止思想和情緒上的反覆,我一把抓起它衝出我的窩棚,用力地將它投入身邊的善河。在落水的一剎那,我似乎從河道上麵聽到一聲女妖****的笑聲。它著水以 後並沒有下沉,而是得意地平躺在水麵上,像一朵盛開的蓮花一樣在一圈圈泛漾的漣漪中,隨著水流慢慢地向遠方飄去。我想,也許它會尋找它新的主人。但那已經 不是我這樣一個撿破爛的人能夠製止得了的。但這個橡膠製品帶給我的傷害是明顯的,因為,它奪取了我視覺上的童貞。使我再也難以在無邊的詩意想像中進行我 的****了。我的****開始變得那樣具象而失去廣闊的意義,我的腦海在那個本應是詩象蓬髮的當兒,隻會出現一個相貌崢嶸的洞府,更失去了豐富臉龐的形 象。這使我的****由一種藝術行為變成了一種純粹的淫穢活動,無形中消釋著我的男子漢氣概。於是,我決定戒掉自己的****惡習,不能再幹這種白白浪費 體力盲目操自己的事情。


    拋棄****的惡習以後,我發覺我才開始真正地像個男人一樣思考我對周蕙那種情感了。就像一個藝術家對羅浮宮的渴望一 樣,b城火車站的候車大廳成了我的聖地,我的《蒙娜麗莎》就懸掛在那狹小的售票窗口。我不再像以前那樣害怕火車站候車大廳那個一見到我就揮舞警棍的保安 了,縱使他有高大的身材,它也不應該成為一個男人邁向愛情的障礙。有一天,我又想去偷看周蕙呈現在窗口的那半張臉了,我就沒有顧忌那名保安狐假虎威地吆 喝,而是徑直地向候車大廳走去,我甚至拿眼睛直盯著他,並睜圓著雙眼走到他的麵前。我的兇相使他舉起地警棍並沒有敢擂在我的身上,而我也壓製住了我內心的 恐懼與仇恨,在他的麵前,我語氣變得柔和地說道:“……我不是來這裏睡覺的,我是來這裏接人的。”


    他沒有再驅逐我,我順利地進入了候車大廳,我假裝隨意地在大廳裏溜達幾圈。令我失望的是,周蕙的臉沒有呈現在那扇窗口裏。顯然,這是她的休息日。為了不讓那位保安對我起疑心,我擠到那些等待火車站出口人群裏,伸著脖子張望一番,然後有點惆悵地離去。


    給一個姑娘贈花,對我這樣一個在鄉鎮長大的人來說,無疑是一樁超乎自己想像力最浪漫的事情了。鮮花在鄉間並不具有任何情感價值,它隻是以最自然的神態開 放在田間地頭、路邊或者山崖上,它和一些雜草具有相類似的命運。但城裏人喜歡給任何物件賦以意義,任何物品也就成為一種表露精神的媒介。仿佛,他們比我們 鄉下人擁有更多需要表達而又無力表達的情感似的。我本來想給周蕙寫信的,但是,我無數次在我善河岸邊的窩棚裏,信剛寫到“周蕙,你好”,就不知道如何繼 續。再說,即使寫信,我也不能期待她的回覆,因為,我的住地是一個被信件遺忘的角落,郵遞員們不會將信件郵遞到一個他們不會想到有人居住的地方,況且“善 河岸”也不是一個精確的地址。在每月九日給周蕙郵遞鮮花是我受到一則新聞的啟發。有一回我從撿到的一張報紙上看到,一個小夥子在一位姑娘生日那天神秘地給 她寄送一卡車玫瑰的報導。從報紙配載的照片上,我看到姑娘那張被鮮花埋藏的笑臉。於是,我想到我可以如法炮製地給周蕙寄送鮮花,隻是,我不會送去花的海 洋,而是花的涓涓細流。而我之所以選擇每月九日,是因為我是在那年八月九日那天到達b城,並且第一次見到了周蕙的那半邊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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