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厭斂去眼底的神色，扶好厲月承，一起往境邊城趕去。顧回找到他們的時候, 已經是後半夜了, 他幸災樂禍的打量了一下幾人住的地方，樂嗬道：「就住這兒啊。」山洞角落裏, 地上寒磣的鋪著一個缺了不少布的毯子，棄厭已經將身上的那身女裝換了下來，幾人擠在旮旯裏, 睡覺的睡覺, 修煉的修煉, 沒一個人搭理他。顧回本人倒也不覺得尷尬, 宣布了一個消息：「你們的特訓, 從今天起, 結束了。」「什麽？」季付率先不裝了，詫異道：「四大軍校聯賽不是還有三個月麽？」就算是先參加校內選拔賽，也不用提前這麽長時間結束吧。顧回走到他們旁邊, 毫不客氣的盤腿坐下, 掏出一堆瓜子, 招呼道：「快吃，邊吃邊說，瓜子管飽。」厲月承醒了有一會兒了，這會默默的把棄厭塞給他的營養壓縮饅頭藏起來，伸手抓了一把瓜子。棄厭也不客氣，一年半沒吃過好吃的，現在瓜子都是香的。一時間，也沒人說話, 整個山洞裏都是哢嚓哢嚓的聲音。顧回輕飄飄拋出一個重磅消息：「四大軍校聯賽，提前了兩個月，也就是說，你們還有一個月的時間準備，現在必須回去了，不然真的來不及。」修斯：「怎麽會提前這麽多？往屆從來沒有這種情況。」棄厭不太了解，邊嗑瓜子邊豎起耳朵。「本屆的賽製改了，前兩天剛下來通知，」顧回說道：「第二輪的團體賽改為了獨立賽，第三輪的聯賽占比分增加到百分之五十，具體的章程等回學校之後我再和你們仔細說。」「聯邦為了擴大軍校的招生力度，第一輪和第三輪比賽，將首次采取星際全網直播的形式，不過你們放心，考慮到學員的各種情況，要是不想暴露自己的樣子的話，能自己使用裝備隱藏。」五人同時鬆了一口氣，看樣子都不想讓自己暴露在全聯邦人民的眼裏。顧回不太理解現在小年輕的想法：「……你們不想出名？」他們齊刷刷搖頭。「……好吧，但是不管怎麽樣，我還是希望你們能在比賽的時候好好表現，這樣對下一屆的招生有好處，可以爭取到更多的資源。」言辭間，好像他們已經通過了學校內的選拔，即將踏上聯賽征途一樣。棄厭幾人沒覺得有什麽不對，甚至連校內選拔賽都沒想起來，修斯道：「聯賽其他的規則有沒有變動？」這一年半裏，他將聯賽的規則摸的清清楚楚，若是有什麽變動，也好早做應對。顧回：「通知三天後下來具體文件，現在其餘三大軍校也都試探著往聯邦評議會打探消息，但是評議會那群人嘴硬的很，一點風聲都不肯透露。」「先說這麽多，現在你們五個隻有季付沒到六階，不過也是臨門一腳，我希望你能在聯賽之前升到六階。」季付忙不迭點頭。其實他的天賦不弱，一年半之前甚至隻有三階，吃了這麽多苦頭之後，進境飛快，眼見著就是要將修為追上來了。「還有棄厭，你攻擊力是在太不穩定，尤其是將晉升不久，要好好鞏固實力，」顧回想了想，還是道：「你那負麵狀態，看著倒是有些不一樣，如果能掌握的話……就算是身體素質不好，畢業之後，也會有軍區招攬。」他說的身體素質不好，其實是指棄厭基因連接度低的事，沒有點明，但棄厭聽的明白。實力是永遠的話語權。「好，謝謝導師。」「嗯，最後一天了，接下來說說你們在踏骨沼的表現，」顧回嫌棄的撇嘴，「簡直丟人，被一條小蟲子耍得團團轉，白瞎了這一年半的特訓。」「你，你，還有你，你們三個，好歹也是六階了，怎麽警惕性這麽差，被小蟲子搞暈了？」蘭爾維三人自知理虧，不吭聲，嗑瓜子的聲音稍稍減小。「要不是厲月承體質特殊一點，不和那蟲子的口味，現在還能在這兒蹲著？」顧回本來還不覺得，好家夥現在越說越氣，「還有季付，你們兩個。」「一開始發現那些黑鴉都盯著印釗看的時候，就應該多留意一點！後麵被人攆的跟即將上砧板的老母雞似的，丟不丟人！」棄厭小聲道：「您一直都在啊。」「廢話，老子是個負責任的人。」「那之前一共三十六次不準時的任務頒布……」一年半，每兩周布置一次任務，沒有一次準時。「你們每次都躲，找你們不需要時間啊，」顧回老臉一紅，「再說了，你們景青導師一個人管這麽大個軍校，我不放心，時常回去看看，也沒什麽不對的。」「行了行了，別磕了！」顧回將瓜子收回來，厚著臉皮道：「半大小子吃窮老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多久沒吃飯了，我可沒虧著你們。」咕棄厭的肚子應景的響了一聲，跟接頭暗語似的，緊接著其他四個人的肚子也不甘落後。厲月承將剩下的半個營養壓縮饅頭拿出來，分成了五半，一人一口，當著顧回的麵啃的十分可憐。當真是淒淒慘慘。顧回嘴角一抽，才一拍腦門，將他們原來的收納空間和光腦餘額解封，「……現在獵手酒館還開著，你們去吃一頓？」五人暗暗擊掌慶賀。棄厭飛快看了看自己的光腦餘額，這一年半，有鬼蘭晶礦的助力，雷力蒙帶領著雷家正式出現在了上層世家麵前，在瑞恩家族手裏搶下了好大一塊蛋糕，在他的授意之下，與蘭爾家族交好，發展勢頭正猛。他賬戶餘額的數字飛漲，棄厭仔細數了數，發現再過一段時間，他就可以暫時買下蘊藍星域的協商處理權了。蘊藍星域充斥超5s級的負麵磁場，本身也即將枯竭，單單這一項權利的價格並不高，但是因為是人類的始祖星域，加上起源星仍舊未解的一些神秘，要拿下整片星域的歸屬權，不僅需要錢，還需要功勳。他隻是買下協商處理權，但是歸屬權還是屬於聯邦，相當於有對蘊藍星域各種處理的一半話語權，總的來說，要是聯邦想在上麵動工，必須先通知他一聲，如果他不同意，可以申請計劃重新製定。比較雞肋，但正是棄厭需要的。季付感動極了，「走！哥幾個今天包場！老大請客！」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往獵人酒館走，修斯想了想，還是將地上的破毯子收好，才跟了上去。獵人酒館全天營業，此時人雖不多，也有還在用餐的食客。季付衝到人老板台前，「把你們店裏的好菜全上一遍！」他們此時一行六個人，一些食客看他們的眼神雖然有些打量，但也沒有把他們往五大害身上想。棄厭幾人落座之後，等吃飯的空檔，旁邊那桌人說的越發熱火朝天。「……我是親眼所見啊！絕對不會有錯，那五大害裏的戳眼變態，就是個女人，不是男人！」「謔！真的假的？」「還能有假？」那人拍桌，「好不容易從裏麵活著出來，咱不說謊！」棄厭：「……」季付幸災樂禍道：「沒事，反正快走了，身正不怕影子斜。」卻聽那人下一句話，「你們猜怎麽著，絡腮胡子竟然是戳眼變態養的小白臉！」「噗」季付差點沒給自己嗆死，還未等他發作，二樓客房就傳來一道略微耳熟的聲音。「你說什麽呢！會不會好好說話，人家兩個是母子關係！」鄭誌明三兩步跑下來，衝那人怒目道：「不要隨便造謠懂不懂？」「呦嗬，你一個小小的六階武者，在我們麵前逞什麽能？」一桌子的人都站起來，一場混戰看樣子即將開始。鄭誌明身後冒出一個頭發花白的小老頭，趿拉著破洞布鞋，腿毛迎風飄揚，小老頭跳到凳子上，一隻手輕飄飄的按在桌子上，「打老夫的徒弟，問過老夫的意見了麽？」「你誰啊？」那人欲掀桌子找事，桌子紋絲不動，他使出吃奶的勁兒，手底下那塊木頭被捏的粉碎，桌子腿跟長了根似的，一點不動彈。他這才知道自己遇見硬茬子了，於是和他夥伴幾個，撂了幾句行走獵人界必說的狠話，灰溜溜的走了。鄭誌明鬱悶的歎了口氣。棄厭和季付對視一眼，顯然都認出來這個矮矮的小老頭，是截舌交易城的那個奇怪的愛好起源星文明的買主。他竟然是鄭誌明的老師？兩人沒想到的是，顧回竟也認得他，「您是，紅西……先生？」紅西小老頭扭頭，看清他們之後嘎嘎笑了兩聲：「顧校長，想不到你也在這，幸會幸會。」他眼神轉到棄厭身上，瞬間一亮，連忙過來：「小兄弟！還有沒有故事講給老夫聽啊？你出個價，老夫都買了！」棄厭：「……現在沒有。」「哦，」紅西眼裏閃過一抹失望，隨即又囑咐道：「有了的話就寄到交易城，還是那個地方。」鄭誌明仔細看了看棄厭的臉，又研究科研課題似的看了看季付的臉型，神色從震驚到不敢置信再到崩潰，不過三四秒的時間，一張臉的表情精彩紛呈。他捂住心口，指了指棄厭，又指了指季付：「你……你們……」然後白眼一翻，暈了過去。棄厭：「……」忽然有點心虛。好一陣嘈雜的聲音過去，鄭誌明被扶著坐在了椅子上，生無可戀的搞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嘴裏發苦，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紅西倒是認真的和他們道了謝：「多謝小兄弟出手救他，還將他勸回來了，要不然真的死這裏，老夫恐怕連屍都沒法收。」他跳起來狠狠一擰鄭誌明的耳朵：「待會就跟老夫回去，研究起源星還虧了你了？非得出來受罪！老夫看你就是找抽！」紅西道：「老夫欠你們一個人情，以後有能幫上忙的，老夫不會推辭的。」顧回：「您接下來是要去帝都星吧。」棄厭第一次看見顧回對人這麽禮貌。「嗯，聯賽快開始了，他們五個就是你們選出來的人？」紅西一雙鷹眼犀利的掃了一圈，意味深長道：「很不錯，但是其他軍校也不是吃素的。」他拽著鄭誌明：「傻子，走了！」鄭誌明突然想通了什麽似的，衝到棄厭麵前：「等了這麽長時間，終於等到你安全出來，或許我本來就不應該糾結於性別，雖然你騙了我，但不受騙的男人不是好男人，我……唔！」紅西一個手刀將人劈暈，「就不遛他出來丟人了，再見了各位。」「再見。」送走紅西二人之後，鬧騰了一番，天也接近黎明了。熹微的晨光穿過天邊層雲，漸漸躍出地平線，金紅的一角窺探著尚且黯淡的大地。房屋、田野與樹林，似乎都成了一紙黑色的剪影，天色仍然是暗的，黑色與金紅交織蔓延出一條橫亙於天地之間磅礴瑰麗的色彩。棄厭五人從酒館走出來，薄薄的霧氣在肌膚上留下初晨淡淡的涼意，從肺裏呼出去。這一年半的狼狽和無數次的摔跤疼痛，似乎都淡了，留下來的隻有更深厚和默契的情誼，以及少年生命裏刻下的成長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