瑩白的額頭上泛著可憐的紅,應該是不太明白為什麽前麵什麽東西都沒有也看不見玻璃,怎麽就不能過去。大概是好奇,他不但沒有離開,反而擺了下尾巴,更靠近了些那堵“空氣牆”。看他困惑的樣子,連以心狠出名的研究員都想衝上去給他解釋,這是研究所最新的科技產物,專門針對高武力值深海族的光屏障。比什麽專門加固過的特種玻璃好用多了。之前想勸說大家不要對小人魚放鬆警惕的研究員都不好意思把話說完。並且這條白尾巴人魚從被捕捉開始,雖然對人類表現出了害怕和排斥,但一直沒有過類似攻擊的傾向。研究員們跟航隊交接時,看到對方的遲疑和內疚還有些不理解,現在倒是非常深刻地體會到了對方的心情。如果是平時,研究員們肯定都上前給小人魚解答疑惑了,但今天誰也不敢動。每個人都表現出了極好的研究員素養,冷靜自持,毫無感情。膽子大一點的研究員抬頭,用餘光偷偷看了一眼站在室內的男人。穿著黑紅色的製服,胸前繡著威嚴大氣的帝國象征徽章,研究員的高層就站在旁邊,額上的汗還沒擦幹淨,明顯心有餘悸。但一向養尊處優的高層不敢去休息,甚至馬不停蹄地過來給這位匯報剛才的情況。麵容深刻五官俊朗的男人隻是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顯然對高層浮於表麵的分析和報告沒什麽興趣。哪怕是這樣,高層也沒有表達出一絲不滿,賠笑檢討自己對情況還不夠了解。深居簡出的研究員們即使不知道這個男人的身份,也能旁敲側擊出他的地位,絲毫不敢有所懈怠。男人看似是在聽著高層的匯報,但目光一直放在不遠處的人魚身上,不像其他人的遮遮掩掩,他絲毫沒有掩飾自己的視線,並不怕別人發現。從人魚懵懵懂懂醒來開始,到笨拙地擺動魚尾,然後一頭撞上看不見的光屏障,全都收進眼底。沐生此時也發現了男人,並不隻是因為他的長相、以及毫不掩飾的眾人中心地位,還有就是對方看自己的眼神太有侵略性、太直白了。讓人實在難以忽略。類似軍裝的製服、其他人眾星捧月的態度、帶著強烈壓迫感的氣質。沐生的每一個細胞都在提醒他,不遠處這個男人非常危險。明明身上穿著鮫綃類似的東西遮擋住了身體,但少年莫名就有種仿佛暴露在強光下的不適……好像尾巴上的每一塊鱗片都被仔細地瞧過。喋喋不休的高層也終於累了似的歇了一會兒,他也發現了自己說的東西完全無法達到想要的效果。親衛兵冷漠地拿武器站在一邊,麵無表情,但心中在想,今天上級的心情很好,沒有直接把這個隻會說廢話的草包直接丟出去喂魚。這麽一停,高層也注意到了男人的視線,連忙將話題轉移到這隻新發現的深海族身上,諂媚道:“您也對他感興趣嗎,他的確非常美麗,雖然還不知道具體的研究價值和實用價值,但這份美麗就足夠配得上您。”男人這才有了點反應,情緒不明地看了他一眼。沐生適應了這具身體,隱約能聽得見他評品什麽物件似的話語,本能地覺得反感。這個大腹便便的高層,視線和語氣都實在稱不上禮貌和友善。再加上男人極具侵略性的視線和氣質。隻見剛剛還好奇地想觸碰光屏障小人魚,已經倏然收回了手,不怎麽靈活地擺著尾巴躲了起來。還好為了模擬人魚的居住環境,生態區裏也種植了不少水草和珊瑚。完全不會讓人覺得冒犯,甚至非常可愛,讓人不自覺地放輕了態度不希望再嚇到他。那張清麗的臉蛋和完美到仿佛藝術品一般的尾巴消失在視野中,不少研究員都跟著歎息一聲。顧忌到被甩了一尾巴氣泡的兩人,又硬生生把歎氣給咽了回去。忽然被男人看了一眼,高層額頭猛然流汗。他沒覺得是自己慣常用的那套吹捧話術有問題,隻覺得是魚缸中這條漂亮得過分的人魚太不通人情,讓自己和這位都沒了麵子。高層挺著大肚子往光屏障旁邊走:“果然還是不通人性的深海族,大人放心,我們有足夠的準備。”男人高高在上,要管的事情實在太多,這次到這個研究所都是偶然,對這裏的設備並不了解。但對這裏了如指掌、以及知道高層麵狠心黑個性的研究員們都已經隱隱預料到了高層想要做什麽,大多臉一下子就垮了下來。真正有智慧的深海族往往都具有極其超群恐怖的武力,速度、力量、對水的操控等等。據現有數據觀測得到的結論,深海族中,個體的地位和武力值成正比,也跟智慧成正比。雖然還從來沒有捕捉得到過實力頂尖的那批深海族,但隻是實力中等的深海族就已經夠初期沒有做好充分準備的人類吃夠教訓。即使長期在他們生活的水中加入特殊藥物,降低他們的體力和實力,但以深海族的殘暴程度和意誌力,暴動傷人的情況屢見不鮮。鮫人和人魚這種頂級深海族,隻有在沒成長起來的幼年期會被人類捕捉到過,一旦覺醒,得罪過他們的人類都要死。對付這類個性極端、攻擊傾向極強的深海族,研究所當然準備了一係列特殊手段和設備。白尾巴小魚現在住的地方當然也有,但他實在是太乖也太溫順,無端端的研究員們哪裏舍得在他身上用那些血腥東西,那些設備也就成了擺設。但高層現在惱羞成怒,說不定還抱著展示研究所對深海族控製能力的心思……一個女研究員看他走向一排按鈕,認出那是電擊捕捉裝置後臉色刷地白了起來,堅持出聲勸阻:“張先生,這不符合規定!”姓張的高層冷笑一聲:“他的情緒不穩定,剛才外麵的深海族鬧得這麽厲害,他肯定受了影響,一會兒暴動攻擊傷到人怎麽辦?”高層能走到現在,多少還是有點專業底子,至少說的理由冠冕堂皇。深海族是上下等級極其嚴格甚至嚴苛的種族,下級無條件服從上級生物,實力至上,血腥又直白的規則。剛才持續不散的攻擊就是因為有幾隻地位極高的鮫人領頭糾集了許多深海生物。沒開靈智的海洋生物也會聽從深海族的命令,不知疼痛悍不畏死,不少海洋生物的體型又極其龐大。這次甚至出現了幾頭巨無霸一般的藍鯨首領,不顧一切地攻擊研究所。光是應對它們身體的撞擊力對於研究所來說都是一場災難。高等深海族對實力較低的深海族以及海洋生物的影響力,是許多觀測和實驗確認存在的。即使這裏已經離外圍有好一段距離,但現在生態缸中不少觀測對象還沒有平複下來。有的焦躁地在水中來回遊,有的甚至試圖撞擊生態缸中的裝飾品和屏障。“深海族,還是人魚,哪裏會有這麽容易死。這還是難得的機會研究人魚的自愈能力。”女研究員不善言辭,被氣得臉發紅。親衛兵都皺眉,但上級還沒說話,他拿不準是否要出手。不遠處的小人魚好像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麽,那頭略微彎曲的濃密長發在水裏散出花朵一般的美,時隱時現,脆弱又驚人。高層自滿地笑了笑,話音落地後還想說什麽,一隻口中長滿利齒,眼睛猩紅的食人魚突然一頭撞在了特種玻璃上,發出“砰”的一聲。房間內的人都被嚇了一跳。更詭異的是,這隻食人魚顯然不是偶然撞到了玻璃上。食人魚這種殘暴有餘、靈智不足的海洋生物,按照道理和以往的實驗觀察來說,不會知道自己的處境變化,也沒什麽情緒變化,隻會在食欲沒有得到滿足時暴躁。但明明不久前才給它喂過東西,現在這隻樣本食人魚的表現卻仿佛餓了幾天一般,下一秒就要衝到高層麵前,將他那身肥膩的肉一層又一層地刮下來。“砰”的撞擊聲沒有停止,是這隻瘋狂的食人魚不停地用身體衝擊著玻璃發出的動靜。它似乎完全感覺不到疼痛,生態缸中的水慢慢氤氳出不詳的紅色,但那些屬於自己的血腥氣卻讓它更加失控。誰看著它現在模樣都會自然地得出一個結論它極端地仇恨著麵前這個中年人。可這更古怪了,食人魚根本沒有智慧,很不禮貌地說,就算有人真的得罪了它,它也沒有這個腦子記仇。一時間房間內沒有人說話,都被這樣詭異又驚怖的狀況嚇住了似的。碰撞聲一直沒有停下,甚至越來越大聲。反應過來的研究員馬上打開了相關設備,開始記錄這奇異的一幕和數據。雖然比不上專門用來對付高等深海族的光屏障,但實驗室用的玻璃也都是特種玻璃,高層本來不應該擔心食人魚這種強度的生物會真的撞碎,但他無法自抑地害怕。張姓高層的嘴唇哆嗦了下,那條詭異的深海生物看樣子現在完全沒有可能衝到他的麵前,他心中就是沒由來地恐慌。一定有什麽脫離他的掌控了。以前仗著自己的權力和地位,高層在這裏作威作福,看不順眼的觀察對象隨便按上名頭“穩定情緒”都是常事。從來沒有出現過這樣的情況,從來沒有。色厲內荏地嗬斥著其他研究員趕緊讓那條發瘋的死魚停下來,中年男人甚至已經忘記自己低聲下氣費心想巴結的俊朗男人還在這裏,平日橫行霸道的嘴臉暴露無遺。要消除“變數”,要讓事情回到往常的正軌。高層第一反應就是要找回自己的尊嚴,從那條該死的白尾人魚開始!張姓高層不顧反對地轉身走向按鈕,想要繼續之前的電擊捕捉。但他轉身,看見了被食人魚的動靜吸引出來的白尾巴人魚,在極近的距離。剛才大家都在看人魚,其實高層的心思都在討好柏盛身上,根本沒仔細看兩眼。其實這還是張姓高層第一次有機會,這麽近地看見這條被帶回來不久的人魚,還有他那張臉。張姓高層其實也見過不少美麗的生物,深海族、人類,但很難在記憶中找到一個能跟這隻人魚匹配的。他的眼睛是蔚藍色,仔細看眼瞳其實是以一圈又一圈的藍色組合而成,仿佛著色的月輪。明明澄澈到容不下一點汙穢,注視著那雙眼睛,又不由自主地會跟著心跳加速。這是,大海最疼愛的造物。高層的動作慢了下來。不知是否是巧合,當高層充滿貪婪的渾濁視線落在那隻漂亮人魚上時,這個副本裏原本已經停歇的“地震”有卷土重來的跡象。但非常輕微,加上室內還一片混亂,五感並不發達的體弱研究員們根本察覺不出來。更別說長期坐在辦公室搞行政,甚至連本職工作的能力都快喪失的高層。但一無所知的人中,並不包括柏盛和他的親衛兵。柏盛英挺的眉皺起來,在主人示意下準備上前押走高層的親衛兵也神色凝重地提起了戒備,立刻拿出了設備跟最外圍的守衛們聯係詢問情況。這是那些深海族的動靜。但他們不是已經暫時放棄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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