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狗急於2 你是什麽人?”


    葛利高裏的心哆咬了一下。他一聲未吭,停了下來。逃跑是愚蠢的。路邊——連條上溝,連叢小樹都沒有:一片平坦空曠的草原他連兩步也跑不出去。


    “是共產黨員嗎?回去,你媽的!聽見沒有,快點兒!”


    第二個人躍馬朝葛利高裏衝過來,命令說:“你的手!把手從日袋裏抽出來!抽出來,不然我砍掉你的腦袋!”


    葛利高裏默默地把手從軍大衣口袋裏抽了出來,他還沒有完全弄清楚,他遇上了什麽事情,這些阻攔他的人是什麽人,就問:“你們叫我上哪兒去?”


    “到村子裏去。回去。”


    一個騎馬的人把他送到村子裏,其餘的兩個人在牧場上分開了,往大道上跑去。葛利高裏一聲不響地走著。等走上正經道路以後,他放慢了腳步,問:“你聽我說,大叔,你們是些什麽人!”


    “走吧,走吧!別說話!把手背到後麵,聽見了嗎?!”


    葛利高裏一聲不響地聽從了他的命令。過了一會兒又問:“不,你們到底是什麽人?”


    “正教徒。”


    “我也不是舊教徒。”


    “哼月p 你可以高興啦。”


    “你把我送到哪兒去!”


    “送到首長那兒去。走吧,壞蛋,不然我就把你……”


    押送的人輕輕地用刀尖觸了葛利高裏一下子,磨得鋒利的、冰涼的刀刃,恰好觸到蓋利高裏的軍人衣領子和皮帽子中間的光脖子上,突然一陣恐怖的感覺,像火花似的一閃,代替了無能為力的憤恨。他把大衣領子支起來,半側回身看了看押送的人,嘟噥說:“你別胡鬧,聽見了嗎?不然,我可要把你那個玩意兒奪過來啦……”


    “走,壞蛋,別說話!再說,把你的腦袋砍了!把手背到後頭來!”


    葛利高裏一聲不響地往前走了兩步,然後又說:“我本來就沒有說話嘛,別罵人啦。瞧你,又臭又硬……”


    “別東張西望!”


    “我根本就沒有東張西望呀。”


    “往口,走快點兒!”


    “是不是可以跑呀?”葛利高裏撣著落在睫毛上的雪花問。


    押送兵沒有吭聲,把馬一夾,由於出汗和夜裏的潮氣變得濕淋淋的馬胸膛撞在葛利高裏的脊背上,一隻馬蹄子踏在他腳旁,踩得融雪直響。


    “你慢著點兒!”葛利高裏用手掌撐著馬鬃大聲說押送兵把馬刀舉得跟頭一般平,小聲罵道:“你給我走,狗崽子,不許說話,不然的話,我就不把你送到地方啦。我於這種事可不費勁兒。住口,一句話也不許說!”


    一直走到村邊他們倆誰也沒有說話。在村頭上的一戶人家大門口押送兵勒住了馬,命令說:“進這個大門。”


    葛利高裏走進了敞開的大門。院子深處有一座寬大的鐵頂房子。幾匹馬在板棚簷下打著響鼻,響亮地嚼著於草。台階邊站著五六個帶槍的人。押送兵把馬刀插進鞘,一麵下馬,一麵命令說:“進屋子裏去,順著走廊一直走,左手第一個門,走吧,別東張西望的,跟你說過多少次啦,混帳東西!”


    葛利高裏慢慢地走上台階。站在欄杆旁邊的一個穿著長騎兵軍大衣的人問:“抓到了嗎?”


    “抓到啦,”押送葛利高裏那個人的熟識的、沙啞的聲音不很高興地回答說、“在風車旁邊抓住的”


    “是黨支部的書記,還是別的什麽人?”


    “誰他媽的知道。壞蛋一個,究竟是什麽人——咱們立刻就會弄清楚,”


    “也許是土匪,再不就是維申斯克肅反委員會在玩花招,假裝土匪。我中計啦!像傻瓜一樣中計啦,”葛利高裏心裏想,故意在門洞裏磨蹭,想集中一下思想。


    開開門以後,他頭一個看到的是福明。福明坐在桌旁,四周是許多穿軍服的、葛利高裏不認識的人。床上堆著軍大衣和皮襖,馬槍並排堅在板凳旁邊;馬刀、子彈袋、軍用袋和馬鞍袋也亂七八糟地堆在板凳上。從這些人身上、軍大衣上和武器上發出濃烈的馬汗氣味葛利高裏摘下皮帽,小聲招呼說:“你們好啊!”


    “麥列霍夫!真是冤家路窄!咱們又見麵啦!你這是從哪兒來呀?快脫脫衣服,請坐。”福明從桌邊站起來,走到葛利高裏跟前,伸出一隻手來,“你在這兒逛盪什麽呀?”


    “我有事情來的。”


    “什麽事情?你跑的可真夠遠呀……”福明用探索的目光打量著葛利高裏。“說真的——你是在這兒避難吧!”


    “說得對。”葛利高裏強顏歡笑,回答說。


    “我的弟兄們在哪兒抓到你的?”


    “在村子旁邊。”


    “你上哪兒去?”


    “去天涯海角……”


    福明又直盯著葛利高裏看了看,笑了;“我看,你是以為我們抓到你,會送你到維申斯克去,是吧?不,老兄,我們去那兒的道路也不通啦……害怕!我們已經不給蘇維埃政權服務啦。跟它分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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