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貨!翹起鉤鼻子來啦!”


    “哦哈哈!”


    “這是土耳其人的血叫他這麽幹的!”


    “他是不會示弱的!他在前線對軍官都不示弱。如今在這兒,他會……”


    “回來!


    “哈——哈——哈——哈!


    “把他綁起來!哈!呸!哎喲喲喲!


    “你們為什麽還要在他麵前獻殷勤呀?咱們應該自己來審判他!”


    好久才慢慢安靜下來,有個人在爭論激烈時推了另外一個人一下子,還有個人的鼻子被打出血來,有個青年人突然間眼睛下麵起了個青包。大家安靜下來以後,開始選舉指揮官。選了彼得羅·麥列霍夫——他自豪得臉都漲紅了。但是這當兒,中尉就像一匹奔騰的快馬碰上了高塹一樣,遇上沒有預見到的障礙,輪到登記誌願兵了,可是卻沒有誌願者;從前線回來的哥薩克對眼前所發生的一切很冷淡,猶豫不決,不願登記,盡是在打趣,逗笑:“你怎麽啦,阿尼凱,為什麽不登記!”


    阿尼庫什卡嘟噥說:“我還年輕……胡於都沒長出來……”


    “你別開玩笑了!怎麽的——你想逗我們開心呀!”卡舒林老頭於緊對著他的耳朵吼道。


    阿尼凱揮了一下手,像要哄走嗡嗡叫的蚊子似的。


    “叫你們家的安德留什卡去登記吧。”


    “早登記上啦!”


    “普羅霍爾·濟科夫!”桌子旁邊的人在喊。


    “有!”


    “你要登記嗎?”


    “我不知道……”


    “給你登記上啦!”


    米吉卡·科爾舒諾夫表情嚴肅地走到桌子旁邊,一字一板地命令說:“給我寫上。”


    “好,還有誰誌願參加?……博多夫斯科夫·費多特……你呢!”


    “我有小腸疵氣,諸位老人家!……”費多特謙虛地眯縫著向外斜的加爾梅克人的眼睛,含糊其詞地說道。


    從前線回來的哥薩克們毫無顧忌地哈哈大笑起來,互相戳著腰部,放肆地開起玩笑來:“帶上你的娘兒們……萬一小腸疵氣病犯了,她好給你治。”


    “啊哈哈哈!……”後麵的人哄堂大笑不止,咳嗽著,閃著白牙和笑得淚水模糊的眼睛。


    接著,從會場的另一頭,像翠鳥似的飛來新的玩笑:“我們派你當夥夫!你要是把菜湯做壞了——我們就拿它灌你,直到把你的疵氣從另一頭灌出去為止。”


    “你帶著小腸疝氣逃跑,怎麽也跑不快。”


    老頭子們生氣了.大罵起來。


    “夠啦!夠啦!看這幫人有多開心!”


    “在這種場合,怎麽能盡說渾話!”


    “你們應該感到害臊,孩子們!”有個老頭子苦口婆心地勸說。“也不怕上帝怪罪呀!就是這話!上帝是不允許這麽做的。人們在那裏性命難保,可是你們……連上帝也不顧了嗎?”


    “托米林·伊萬,”中尉扭過身子,回頭看了看。


    “我是炮兵,”托米林回答說。


    “你要登記嗎?我們也需要炮兵。”


    “登記上吧……唉——唉!”


    紮哈爾·科羅廖夫丁可尼庫什卡和另外幾個人都拿這位炮兵取笑起來。


    “我們用柳樹於給你摳一門大炮!”


    “你就拿倭瓜當炮彈,拿土豆當榴霰彈!”


    在打趣、鬧笑聲中登記招募了六十個哥薩克。最後一個報名登記的是赫裏斯托尼亞。他走到桌邊來,從容不迫地說道:“我也算一個吧。不過我預先聲明,打仗我是不於的。”


    “那麽你為什麽還要登記呢?”中尉生氣地問。


    “去看看,軍官閣下。我想去看看。”


    “給他登記上吧,”中尉聳了聳肩膀。


    散會的時候差不多已經是正午了。決定第二天就出發去支援米吉林斯克人。


    第二天早晨,登記的六十名誌願兵,到廣場上來集合的隻有四十來個。穿著漂亮的軍大衣和高筒皮靴的彼得羅朝眾哥薩克掃了一服,隻見許多人的軍服上都新縫上了繡著舊日的團隊番號的藍色肩章,有些人沒有戴肩章馬鞍子都鼓鼓的,鞍袋和軍用袋裏塞滿了行軍日糧、衣物和在前線上積存下來的子彈。並不是所有的人都有步槍,大多數拿的是冷兵器。


    婆娘、姑娘、孩子和老頭子們都來到廣場上送別出征的人,彼得羅神氣活現地騎在站乏了的馬上,排好自己的半個連,掃視了各種毛色的戰馬和束裝各異的騎士:有的人穿著軍大衣,有的人穿著製服,有的人穿著帆布雨衣,然後命令出發了。這支小隊伍緩步爬上山崗,哥薩克們不時愁眉苦臉地回頭看看村莊,隊尾的一列人中,不知道是誰放了一槍_在山崗頂上,彼得羅戴上手套,理了理麥色的鬍子,勒緊韁繩,馬彎回脖頸,踏著碎步斜身行走,他用左手扶著製帽,含笑喊道:“全連都有,聽我的命令!……快步行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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