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楚別夏抿唇,隻覺得被遊戲對局帶起來的興奮一下冷掉,無聲歎了口氣。回合結束後,楚別夏拿過耳機插上,接通了仍在震動的電話。那邊響起溫和的女聲。“喂?夏夏。”楚媽媽問,“怎麽這麽久不接電話。”楚別夏啞然了一瞬,下意識不想說自己在打排位。“在忙。”他說,“怎麽了嗎?”楚媽媽笑了兩聲,似乎有點涼意:“忙?忙著打遊戲呢吧。”她說:“別以為媽媽跟不上你們年輕人了,你的小隊員在直播打遊戲呢,我看那些粉絲說,也有你在。”接下來就是慣常的絮叨,大意是讓他沒事兒少打遊戲,休息的日子多出去社交之類。為了接電話,楚別夏摘了遊戲耳機,此刻聽不到敵方腳步,被偷了個側身,開局不到半分鍾就被拿了人頭。電話那邊,楚母不讚成的絮叨還在繼續,直到楚別夏再次開口。“我知道了。還有什麽事兒嗎,媽。”楚母愣了愣,然後說:“嫌我煩了。”她的語氣明顯低落下來,歎氣聲一下一下直往楚別夏心裏砸,砸得稀碎。他垂眸,低聲:“對不”“媽掛了。”楚母的聲音比他更大,斬釘截鐵。嘟的一聲後,耳機裏徹底靜了下來。楚別夏閉了閉眼睛。微信亮起新的消息提示,來自【爸】。【怎麽過個生日都得惹你媽一下?】【過了今天就是21歲的人了,長一歲也該有長一歲的樣子,別再跟小孩一樣任性了,知道了嗎兒子。/愛心/愛心/愛心】【你媽不知道給你買什麽,就說給你存兩千塊錢,以後要是考研考公要報班,你媽給你出。/笑臉】【轉賬 888元】【這是爸給你的,祝兒子天天開心。/笑臉】楚別夏知道父親在暗示什麽,無非是盡早收心走回人生正軌。他斂眸看完,沒有第一時間回複,戴上耳機又打完一個回合後,重新點開微信,找到楚父的朋友圈。果然,最新的一條就是楚父截圖了剛剛發給他的最後三條消息,配文[雖然兒子21歲了,但做父母的還是放不下心。希望兒子健康、快樂!]想必現在楚爸爸手機裏,已經充滿了同事和下屬的祝福吧。楚別夏想。他垂著眼睛直到手機自動息屏,忽然輕輕笑了一聲。段騁雪看過來。楚別夏感受到他的視線,卻沒抬頭跟他對視。“沒事。”他說,聲音很輕。“我爸媽祝我生日快樂。”第67章 這把排位結束的很快, 三個人迎來了今日首敗。dino直播間的彈幕都在安慰他,生怕這小孩因為沒能在隊長麵前表現而難過。“打得不錯,dino。”楚別夏微微笑了笑, 起身, “時間差不多了, 再過十分鍾就準備下播吃飯吧。”即使已經跟著隊伍拿了一個小冠軍,如今被偶像誇了的dino還是忍不住激動,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去哪兒?”段騁雪半邊手肘搭在椅背上,看向要徑自離開的楚別夏。楚別夏回頭, 神態自然:“外麵花園透透氣。”段騁雪拎了外套起身:“一起。”楚別夏沒有拒絕。而訓練室裏, dino欲言又止地看著並肩離開的兩位前輩, 抓了抓頭。【你小子怎麽不跟!】【這倆人在一塊兒肯定要複盤剛剛對局的,dino你多聽著點!】【一定要見縫插針找學習機會啊寶!!】大約dino是剛打職業的新人,性格又不像王那麽刺, 開播以來,他直播間的彈幕氛圍逐漸變成了勸學的形狀。水友們就像第一天送孩子上幼兒園的家長, 什麽都恨不得事無巨細地交代一遍。往往dino也會乖巧聽勸道謝。可是這次, dino罕見地猶豫了。“不、不好吧……”他說。【有什麽不好的!寶你剛進職場是這樣的,要多跟在領導後麵學習啊!】【foun和co的複盤咱們真得聽聽】dino眉頭困惑地皺成一團。“可是我總覺得……隊長和前輩不像是要複盤的樣子。”彈幕哈哈笑做一團。【怎麽可能不是嘛!這倆湊一塊還能談星星談月亮談詩詞歌賦人生理想嗎】dino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隻是固執搖頭。訓練室的窗外, 暮色已經給花園蒙上一層陰影, 忽然, 不遠處石桌前的落地燈被點亮, 黃澄澄的顏色就漫了過來,玻璃麵兒都印上了兩個人並肩而坐的影子。dino怔怔看了一會兒, 片刻後摸著鼻子笑了聲,和直播告別。“晚飯的外賣來了。”他說, “我要去給隊長擺一桌漂亮的生日宴!”-花園裏,暮秋初冬的天氣已經開始凍人,楚別夏一門心思隻顧著出來,直到在石凳上坐下的時候,才打了個哆嗦。“披上點。”段騁雪遞過自己拿在手裏的隊服外套。楚別夏看他:“你穿什麽?別跟我說你身體好。”“我不用穿啊。”段騁雪說,“沒覺得冷。”……也是,這人天寒地凍的,哪怕剛堆完雪人,一雙手也沒幾秒鍾就熱了。楚別夏忽然想。他難得沒有立刻把這些回憶從腦海裏驅逐出去,出神了片刻,忽然被搭上肩膀的外套打斷。段騁雪見他半天沒反應,直接一伸手把外套披了過來。四個石凳圍著圓桌,他偏偏坐在楚別夏旁邊的那個,腳尖挨著腳尖,一伸手就能夠到人。楚別夏抬手攏了攏領子,沒再覺得夜風刺骨。兩人就這麽幹巴巴坐了許久,沒有人說話,像各有心思、恰好坐在公園同一張長凳上的陌生人。楚別夏撚了撚指尖,目光虛虛落在花園某處,冷不丁開口。“……你怎麽不說話。”他知道段騁雪肯定是看出了什麽才跟出來的,本以為他會像往常一樣,問自己怎麽不開心。但……也幸好他沒有問。他問了,楚別夏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難道要說,我爸生日給我打了八百塊錢,我媽給我存了工作學習基金,但我不開心?那可有點不識好歹了。楚別夏心裏笑了笑,可笑完以後,又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麽樣的反應。就像一個被設定了一半的程序,總是跑不到低。長長呼出一口氣,楚別夏看向旁邊的青年。一直默不作聲的段騁雪終於還是開口。“我在……想找什麽話題。”他語氣難得笨拙,單手支在石桌上托著下巴,表情也確實如此。楚別夏有些意外:“我以為你很擅長聊天。”高中的時候,段騁雪就是那種,走在哪裏都好像在發光的人,性格大方開朗,人緣也好到不行,明明是附中的學生,但每次周末來一中上競賽課都能收獲十幾個熱情的招呼。“你覺得founder擅長跟人聊天嗎?”段騁雪悶悶笑了一聲,不答反問。愣了兩秒,楚別夏啞然發現,“founder”在他們這個圈子裏,確實是以脾氣差、孤高冷傲不合群著稱。也怪不得他認不出來。“你……變了很多。”楚別夏說。段騁雪笑道:“你也是。”“我嗎?”楚別夏遲疑兩秒,還是忍不住問,“我哪裏變了……”照他自己看,四五年前自己不喜歡的性格,現在依然能在四五年後的自己身上看見……實在是毫無進步的一段時間。可段騁雪沒有回答他的話。“怎麽突然想起留長頭發了?”他問。楚別夏下意識抬手順了一下鬆散紮在腦後的辮子。“剛來tug的時候,許時春問我要不要一起留長頭發。”他說。段騁雪沉默兩秒,神情古怪。“他是小學生嗎?課間手拉手上廁所?”楚別夏噗地笑出來。“你這麽說的話……好像也確實很像。”“那你現在是……喜歡幼稚的?”段騁雪頓了頓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