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別夏忽然抬眼。段騁雪端著已經涼透了的粥,明明不是什麽帥氣的姿勢,可略微側頭看過來的目光卻把他整個人定在原地。段騁雪說:“所以作為回報,這件事,我會幫tug解決。”他忽然笑了一下,視線移開。“於經理走的有點急了。”他說,“剛剛那句話,我本來想回他的。”楚別夏忽然就想起來,這人今天是坐朋友的私人飛機回國的,恍惚了一下,隻覺得founder站在橙黃的路燈下,這一頭銀發都被鍍了金。他被自己的想法逗笑,輕咳一聲,把似乎不太合時宜的笑意壓回眼底。“你要去找你朋友投資嗎?”楚別夏問。他隻是平平無奇小康家庭的一員,周圍也沒有大富大貴的朋友,哪怕自己現在是國內身價最高的選手,也依然對“有錢人”沒有什麽具體的概念。但能買得起私人飛機的話,想必……“他?”段騁雪失笑,“不行,飛機賣了他也沒那麽多錢。”楚別夏:?他委婉開口:“其實……一個俱樂部也沒有那麽貴。”“tug不一樣啊。”段騁雪端著粥的那隻手,先是指了指楚別夏:“fmvp。”又轉回來指了指自己:“前fmvp。”這是明確把自己也劃進來了。“我可以不要錢。”楚別夏立刻說,“我去跟現在的老板談,自己出這部分。”段騁雪頓了頓,揚眉。“這麽替我朋友的資產狀況著想?”“君子不立於危牆。”楚別夏斂眸輕笑,“你朋友願意承擔風險,接手這麽亂七八糟的tug,我已經很感激了,當然要盡我所能做點什麽。”“我不缺錢的。”楚別夏強調,“我自己的價格,我還是出得起的。”當然,他確實不“缺”錢,隻不過付了之後,可能也就堪堪支撐溫飽罷了。但他平時也沒什麽花錢的地方,楚別夏覺得,對自己來說沒什麽影響。段騁雪笑笑。“俱樂部價格的事,楚隊不用擔心。”他說,“我還有一個朋友,他比那個開私人飛機的……厲害一點。”楚別夏露出些許恍然的神情,頷首,沒有注意到他說這話時,略有些不自在地晃動兩下的手臂。段騁雪邊說,邊重新往廚房的方向走過去:“先吃飯。”楚別夏認可:“總是吃飯不規律的話,容易得胃病,你注意身體。”絲毫沒有覺得,這話由自己這個已經罹患胃病的人說出來,有什麽不對。兩人沒把東西再拿回訓練室,坐在廚房外麵的餐桌邊吃了。楚別夏本來沒打算再吃,也沒什麽胃口的,可有一搭沒一搭地跟founder聊著,回過神來,粥竟然下去了一半。王在訓練室裏等了一萬年也沒見人回來,找過來的時候,楚別夏兩人剛打包扔了外賣盒。王當即狗腿地接過垃圾幫他們扔了,開口邀請:“吃飽喝足了,那走……?”段騁雪起身笑道:“我就不回去了。”這下不止王,連楚別夏都愣了一秒,旋即反應過來。“去找你朋友?”他問,“需要我和你一起去嗎。”王張著嘴,短暫又茫然地“啊?”了一聲。……這倆人吃飯的半個多小時,是發生了什麽他不知道的事嗎?他還沒有完全接受他倆由黑粉宿敵到友好相處的變化,怎麽才半個小時,就又升級成一起見朋友了?版本更新是不是有點太快了?人類進化不帶他嗎?他發呆的空檔,那兩個走在版本前沿的人已經並肩走出去好幾步,王慌忙跟上,扯著耳朵去聽。段騁雪說:“不用,我得回英國呢。”“今晚就走嗎?”楚別夏問。“嗯。”段騁雪說,“剛剛看了一下,還有票。”王亦步亦趨地跟了一路,一直到俱樂部大門口,才反應過來自己今晚的上分大腿好像要蒸發了。他剛要開口,段騁雪忽然回頭跟他說:“你隊長最近忙,上分的事你自己多努力一下。”王:“哈?”段騁雪又說:“實在上不去,等過兩天我回來,替你隊長帶你。”王:……也行。他撓撓頭,隻覺得這段對話似乎有什麽不對。楚別夏輕笑,幫段騁雪打開俱樂部的大門:“辛苦了。”他說:“注意安全。”“我以為你會說一路順風。”段騁雪說,“不過這個聽起來更好聽。”楚別夏:“其實隻是因為,飛機逆風起飛來著。”段騁雪失笑,笑聲落進安靜裏之後,他看著楚別夏,忽然不知道要說些什麽,於是呼出一口氣,抬手準備做出擁抱的姿勢。楚別夏也沒有說話,目光和月色融成一汪水,一雙眼睛溫和地無聲說著“還有什麽事嗎?”手臂剛抬起來一半的段騁雪豁然醒了被對方眼底的清明冷靜兜頭澆下。溫和地跟他閑聊的人,看過來的時候,目光依舊疏離。像是隔著吊唁的白紗,窺見一朵花盛放的樣子。段騁雪頓了一秒,旋即若無其事地笑。“不好意思,國外呆慣了。”說著,他退後半步,收回手臂。楚別夏略微偏頭,忽然上前。下一秒,段騁雪還未徹底收回的手臂,碰到了他想擁抱的人的衣擺。楚別夏隻是禮節性地攬了一下他的肩膀,他卻恬不知恥、貪心不足。搭在對方腰邊的手臂下意識用力收緊,懷裏如同缺角拚圖一般,才終於被填滿。好瘦。段騁雪一瞬間想。……你怎麽比高中的時候還瘦呢?喉間鼻腔裏瞬間被上湧的情緒堵得酸澀,段騁雪倉皇偏頭,才沒讓從眼眶溢出的濕痕驚動懷裏的人。於是,青年依舊溫和疏離地問他:“怎麽了?”閉上眼睛,段騁雪陷入自己的沉默裏,在回憶裏一寸寸擊碎那點可笑的堅持。說著絕不重蹈覆轍的驕傲的人,在滿地狼藉裏歎聲。“……楚別夏。”他想。我後悔了。第32章 幾秒鍾後, 兩個人分開。段騁雪逆光站著,楚別夏仔細看過去,也不怎麽看得清他臉上的表情。楚別夏按下心頭古怪的感覺, 抿唇收回視線, 用慣常的笑容掩住殘存的些許不自在, 輕笑道。“還好當年沒去國外……太熱情了。”“去國外?”段騁雪問,“什麽時候。”“高二。”楚別夏回憶了一下才說,“有個競賽的夏令營。”段騁雪頓了一下:“?”“好像是……”楚別夏說,略帶驚訝問, “你知道?”段騁雪帶著笑意點頭:“我去了。”楚別夏垂在身側的指尖再次撚了撚, 心裏像有暗流攪動, 剛剛才按下去的疑惑再次浮起。他沒有察覺到自己微微擰著眉,要說的話在唇邊轉了一圈又一圈,最後在不停歇的遲疑中, 耗盡所有的能量。他最終還是什麽都沒有說。不知道該不該說,不知道怎麽說……也不知道, 是不是該對他說。說什麽呢?“你有點像我認識的一個人?”可剛剛不是已經旁敲側擊地問過, founder根本不是附中的學生,他高中就在國外讀的。……大概是多想了吧。楚別夏垂眸, 心裏把這些東西輕輕掃開。眼下隊伍還風雨飄搖著, 自己最近怎麽總是想到這些無關的事。“在想什麽?”忽然段騁雪問。楚別夏抬頭, 看見段騁雪變魔術一樣, 不知道從哪裏摸出兩支棒棒糖, 真知棒,青蘋果味兒和荔枝味兒。“吃麽?”楚別夏下意識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