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梧撐著坐直身體,腳上沒了感覺雖不是好事,但此刻好歹能使出些力氣來。誰知剛坐直了就看到滿目的鮮紅,映在皚皚白雪中分外刺目,他忙抬起自己被濡濕了的袖子遮住口鼻和大部分視線,才勉強忍住了胃裏的強烈不適感。


    看著芳音把各色小瓶往自己腳上招呼,右梧幹笑幾聲道:“芳音美人兒……我是不會讓你有機會,再利用我去傷害半夏的,你,還是省省力氣吧……”


    芳音伸手捏住右梧的麵頰一扯,“利用你?你以為你現在還有什麽可利用的價值麽?我要是想抓小可愛,倒是離你遠遠的才好。嗬,你讓小可愛傷心走了,這事兒我可是全知道呢,你那樣對他,我就是把你身上的肉一片片割了,他都該無動於衷才對,哎……你該不是還覺得他會為了救你犧牲自己吧?”


    右梧想起那晚半夏離開時的目光,麵色立時沉了下來,卻仍舊逞強勾起嘴角看著芳音,“你到底都知道些什麽?這會兒來找我又有什麽目的?芳音你一向不喜歡拐彎抹角的吧,怎麽現在倒藏著掖著了?你找我如果不是為了半夏,就是為了給你那傻大個兒報仇,怎麽到現在還不動手?”


    芳音聞言冷笑一聲,接著揚手就給了右梧一巴掌,打完卻又馬上取出個小瓶子,往那紅紅的掌印上塗抹藥膏,微笑道:“疼麽?別怪我打你,怪就怪你哪壺不開提哪壺,夜祭的事我自是不會原諒你,不過……眼下我的確是來幫你的,你信不信都好,我芳音做事從來不考慮不該考慮的。”


    “幫我?嗬,真是笑話。”右梧自然不信,索性也不再跟芳音說話。


    一陣細碎腳步聲靠近,右梧抬頭去看,隻見一小群地狼向自己的方向走來,每一隻都拖拽著一個人。地狼體型小巧,拖拽的動作稍顯費力,仍在掙紮的幾個人在雪地上留下深深淺淺的痕跡。


    芳音取了繃帶給右梧包紮傷口,而後伸手在他眼前一揮,道:“你看,他們幾個欺負你,我不但救下你,還懲罰他們幫你報仇,你還不快謝我?”


    “你打算把他們怎麽樣?”眼前情形讓右梧心中十分不適。


    “我是打算讓他們痛快些的,怎麽,你覺得不解恨麽?那也沒關係,我特意給你留了一個呢。”芳音說著指了指其中一人,“你瞧那個,就是他帶了人來抓你的,你們認識的吧?他這樣對你你是不是很生氣呢?沒事,我特意吩咐了不許咬他,把他清清醒醒抓來給你解氣,我是不是對你很好?你還不謝我?”


    右梧順著芳音手指的方向看去,隻見那個叫錢兒的小夥計被隻地狼銜住衣領拖拽著,雙手使勁兒刨抓著雪地,麵色慘白。


    “你要想讓我謝你,就放了他們。”右梧看著眼前的血腥畫麵,看著另外幾個被地狼拖拽之人身下的血痕,努力平靜著對芳音道。


    “哼,不識好歹。”芳音說完站起身,略等片刻,那幾隻地狼也就把人都拖到夜祭麵前。


    那個被叫做老七的似乎已經氣絕,趴在雪裏無聲無息;小夥計則被地狼用爪子按住,蜷縮在地顫抖不止;另外四人則滿身是血,麵孔泛青,顯然已經中毒不淺,活不了多久了。


    幾隻地狼對著夜祭低頭順耳。夜祭的眼珠掃過一排東倒西歪的人,又伏下身子嗅了嗅,接著從中選了三個,依次叼到遠一些的地方,而後衝那些小個子地狼低吼了一聲,便趴下身子開始享用美食。


    其它地狼見夜祭選了,便把剩下的人也拖到一邊分食起來,隻留下瑟縮著的小夥計。


    芳音將他拉到右梧麵前道:“有個詞叫現世報,說的就是這種情形了,你年紀輕輕就看到這些,也算長了見識,不開心麽?”說著把那夥計的腦袋轉了個方向,令他去看殺戮場景。


    那幾個被地狼拖走的人尚有意識,麵對森森白牙皆驚聲尖叫,拚命掙紮,喊到後麵幾乎沒了人腔,聲音也枯枝爛鐵一般嘶啞,聽得人寒毛直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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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漫天的血腥肉臭,充滿鼻腔肺部的死人氣息。右梧隻緊閉雙眼,用力捂住口鼻,可耳邊壞繞的慘叫聲卻揮之不去。身體的寒冷傷痛並著強烈的惡心,終於令他在一陣頭疼胸悶中沒了意識,也算是種運氣。


    那小夥計卻遠沒這麽好運,看著從小一處長大的兄弟們各個不成人形,尤其被狼群分食的那幾個,手腳分別被狠咬扯拽,單是那種肌肉骨骼生生被扯裂開來的聲響就足以令人崩潰。


    他被芳音按得緊緊的,視線轉不開方向又嚇得合不上眼,紅著一雙眼珠子抖的篩子一般,過了沒一會兒便噴出一口血來,兩眼一翻厥了過去。


    “真是廢物。”芳音說著拍了拍衣袖,黑色毛團立刻從中跳出來立在芳音手心兒裏,仔細看,竟然是一隻渾身漆黑泛藍的老鼠。


    芳音指了指翻在地上口吐白沫的小夥計,懶懶道:“他的一雙眼珠子,我賞給你了,自己去吃了吧,不過不許貪嘴,隻許吃眼珠。”


    那小鼠飛速跳到小夥計麵上,小爪子撥開他上下眼皮,就咧開牙啃了上去。


    芳音幽幽歎一口氣,將右梧從雪中扶起,自語道:“蘭舟大人隻吩咐了要我把你帶回去,可沒說不讓我懲罰你哦。誰叫你曾經傷了夜祭的,我今天雖然看著你被他們欺負沒立刻幫忙,但好歹也給你治了傷報了仇,算扯平了不是?等你見了蘭舟大人,可別亂說話哦。”言罷捏著右梧下巴令他點了點頭,才心滿意足笑了。


    右梧剛清醒過來,就聞到地狼身上的那種腥臭味道。


    四下看看,就發現自己不知何時被換了幹淨衣服,腳上纏了厚厚繃帶,傷口也不再疼痛,隻不過雙手卻繞過身下地狼的脖頸被緊緊縛住,令他隻能保持這種趴在地狼背上的姿勢動彈不得。臉上蹭著黑黢黢的狼毛,鼻中灌著惡心的腥臭,十分難受。


    “你終於醒了。”芳音騎在夜祭背上,俯身居高看著右梧,滿麵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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