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在根本性社會改革這一新的又是困難的事業中出現錯誤和失誤是難以避免的,米·謝·戈巴契夫以及在改革年代從左麵和右麵攻擊他的人都犯過錯誤,有過失誤。


    緩慢的、過於謹慎的經濟改革引起廣大居民的不滿,因為眼看著經濟狀況每況愈下,需要設法做點什麽。輿論期待立即果斷地邁出改革經濟的步伐。如果再加上在叛亂分子被擊敗後民主力量的勝利欣快症和對激進市場改革成功指日可待的幻想,那麽對為什麽選中“休克療法”就可以理解了。專橫的強製措施最好不過地符合葉爾欽及其身邊的人的“布爾什維克性格”特點,加上西方的建議也對他的選擇產生了影響,西方自由主義成了占統治地位的意識形態,而且俄羅斯激進改革派輕易地相信了這種意識形態“藥到病除”的特點。


    一部分政治精英和居民很快就對急匆匆採取的經濟政策方針失望了,因為這個方針引起了不可遏製的通貨膨脹、多數人急劇貧困化、生產下降和前所未有的社會分化;導致社會分裂加深、議會和總統對立,這一對立在1993年秋以坦克炮打白宮、解散議會、通過全民公決來為極權統治者炮製憲法、改變政權性質而告結束,當時採取的方針不是使現有社會主義現代化和糾正它的缺陷,而是完全拋棄蘇聯的遺產,復辟最原始形式的資本主義。


    以強力極端的手段推行政策的方式、犧牲普通人的利益、無視起碼的道德規範、謊話連篇和為當權者醜行和罪惡粉飾——這一切都與關於成熟的民主製和以社會為取向的市場經濟的觀念格格不入。這是對戈巴契夫改革構想的徹底背離。


    遺憾的是,在葉爾欽時代結束後俄羅斯依然站在十字路口,不知道該選擇哪一條路。關於民主製的前景還有許多不確定因素,而造成經濟改革失敗的原因也沒有被徹底弄清楚。


    《奔向自由》 第二部分 並非一定要流血(1)


    並非一定要流血


    尼古拉·什梅廖夫


    20年前,隨著1985年3月米·謝·戈巴契夫開始領導國家,俄羅斯又開始了一場革命,這場革命延續至今。這場革命不同於以往革命的主要特點是,這是不流血的革命,或者確切些說,是幾乎不流血的革命(當然是依據俄羅斯歷史上根本轉折關頭一貫血流成河來看的)。我本人對此的解釋是,絕大多數俄國人,上層也好,下層也好,嚐夠了太多的鮮血,尤其是此前三四代人,因為任何人、任何勢力,不管其思想、目標和動機如何,現在都已不能驅使他們去進行大規模的殺戮。在可以看得見的將來,俄羅斯流血的歷史限額已經用盡了(當然,如果不發生外來的某種新的毀滅性的威脅的話)。米·謝·戈巴契夫對國家和對世界的功績不僅在於他從山上推下了幾十年前早該推下的長期聳立的巨石,而且在於這塊石頭所到之處並未造成流血,它埋葬了許多有生命和無生命的東西,但並未埋葬人的生命。


    在改革開始以來的年代裏,全新的一代已成長起來,即將投入積極的、活躍的生活中去,對於他們來說,20世紀的痛苦、希望和失望其實已十分遙遠,如同幾百年前充斥我們祖輩生活中的一切。韃靼蒙古人的壓迫、動亂時期指17世紀初波蘭、瑞典武裝幹涉俄國及農民戰爭時期。——譯者注、農奴製、革命、第一次和第二次世界大戰、布爾什維克的活動、冷戰——這些又有什麽區別呢!對於今天他們這些人,正如歌德曾說過的,“‘過去的’和‘未發生的’,全都一個樣”。不管是折磨人心的商品短缺,有辱尊嚴的購物長隊,任何私生活都被置於看得見和看不見的專政機構完全監控之下,四麵八方襲來的震耳欲聾、謊話連篇、滔滔不絕的宣傳,還是在隻有特定的人偶然被允許外出的“被包圍的要塞”中與世隔絕的感覺,這一切他們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這是他們的幸福,他們把我國生活中的新條件看做是理所當然、十分正常、與生俱來的,甚至是不必加以留意的東西,正如一個人不留意他所呼吸的空氣。


    但是如果新一代人不知道和不懂得我們的過去,尤其是不久前的過去,那麽新一代人的生活將永遠是根基不牢、希望渺茫的,因為過去的根子和觸鬚今天仍然遍布於我們深厚的生活之中,當然明天不會,大概甚至後天也不會徹底消亡。不錯,早就有人斷言,歷史永遠不會教給任何人任何東西,歷史沒有任何法則和規律,因為據說“在大地上生活的這些廢物隻配給上帝當玩物”。但是如果客觀一點,不是以天、以年甚至以幾十年來衡量生活,而是以一代代人的生命來衡量,那就不得不承認,歷史畢竟還在教訓人們,而且教給了人們許多東西,否則這個世界早就窮途末路。


    憑良心說,歷史畢竟也教給了我們這些俄羅斯人許多東西(大概是歷史最差勁的學生),雖然為此我們付出了難以設想、無比高昂的代價。當然認識到下麵這一點是很痛苦的:我們為了領會歷史每一個教訓,甚至再簡單不過的教訓,從來都需要付出幾百萬(甚至幾千萬)人的生命,整整幾代人的生活被徹底毀掉,但看來上天沒有給俄羅斯準備另一條道路,過去沒有,也許今天就有了?


    即使我國目前革命的第一階段即“戈巴契夫”階段已明確宣告,俄國千百年來關於我們某種全世界“彌賽亞”使命的囈語以及幾乎成了民族思想的、通過暴力把在修士居室或某個聰明透頂理論家書房裏苦思冥想出來的某種普遍的思辨結構強加給一切人來拯救人和人類的思想已經徹底終結。我們任何時候救不了任何人——還是自己別完蛋就行了。我認為,這一點對於構成俄羅斯社會所謂“精英”的人和對於數以百萬計的“大街上的人”來說都是明顯的真理。當然除了那些最邊緣的遊離於正常社會生活的人,這樣的人在任何國家任何社會製度下過去、現在和將來都會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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