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忽然在口袋裏嚎起來,劉汀正感懷呢,好容易清風明月有了點兒矯情的小氛圍,結果就讓它弄得渾身一激靈,什麽風花雪月都跑沒了。 習慣性的看了眼來顯,劉汀一邊納悶兒一邊按下接通鍵:“帕塔?” 那邊直截了當就問:“爽怎麽樣?” 劉汀奇怪:“你怎麽知道?” “我半夜起床上廁所,發現薄荷一直沒有回來,於是我給薄荷打電話,薄荷說爽出事了,他在警局錄口供,小七在醫院看著。” 劉汀哭笑不得,帕塔的語言方式就是一板一眼詳細到場景重現:“那你怎麽知道我也在這兒呢。” 帕塔想了下,才說:“我覺得小七肯定會找你,如果出事的是薄荷,我也會找你。” “為啥啊?”這一點邏輯關係都沒有好吧。 “不知道。”帕塔很幹脆。 “……”劉汀懂了,這是拉美吸血鬼的直覺,“我是在醫院呢,李爽情況還不太穩定,戚七正猶豫要不要照他脖子來一口呢。” “為什麽不?”帕塔想都沒想,“這樣他倆就能永遠在一起了啊。” 劉汀扶額,再一次認知到指望帕塔理解東方人心態那就等於讓喬丹去練藝術體操,完全沒戲。索性順著他說:“那你怎麽不去咬薄荷?” 哪知帕塔居然委屈地回答:“薄荷不讓。” 劉汀黑線,合著這娃還真打算咬啊。 “薄荷說他不知道自己什麽體質,怕被我一口咬死了。” “……” “他一說我也害怕了。” “……” “不過可能以後還是會咬的,帕塔想和薄荷在一起,但是帕塔不想殉情……” 劉汀對著星空翻了幾個白眼,覺得有必要提醒下某人:“我說,你打電話過來的初衷不是展望你和薄荷的未來吧。” 話音沒落,電話那頭卻蹦出來一句:“我去醫院陪你們吧!” 劉汀這叫一個膽戰心驚:“可拉倒吧你。這就夠忙活了,別添亂。” 帕塔嗚咽一聲,極其委屈。 “行了,老實擱家呆著,有了消息我給你打電話。現在,睡覺。” 帕塔不太情願地說了聲“好吧”,然後對著電話啵兒了一口,掛線。 劉汀嘴角抽搐,下意識就摸上了自己臉總好像那裏有口水似的。嘖,這都什麽習慣哪! 跟帕塔囉嗦半天,抽了沒幾口的煙自己燃到了盡頭,劉汀悻悻地把它彈進垃圾桶,轉身回了室內,哪成想剛進走廊,就看見重症監護室門口亂作一團,醫生護士進進出出不知道忙活啥呢,再看小孩兒,呆呆地站在窗戶前麵,臉上沒任何情緒,連驚慌或者著急都捕捉不到了,隻那麽大張著眼睛,豆大的淚珠兒就往下落,跟他媽瓊瑤劇女演員似的。 劉汀火急火燎衝過去,第一時間看窗戶,隻見大夫正在裏麵給李爽做心髒複蘇,再看那儀器,紅紅的一條直線就像生死分水嶺。 一連問了好幾遍怎麽回事兒,戚七才茫茫然搖頭,不知道,突然就…… 醫生忙活了五分鍾,真的隻有五分鍾,可劉汀和戚七都像過了一個世紀。當紅點又開始在儀器上跳動,兩個人都好像在耐熱比賽的桑拿房裏蒸了一天一樣,從裏到外的虛脫。 醫生走出來問劉汀:“你是病人家屬?” 劉汀下意識點頭。 醫生便繼續道:“可能還會出情況,你們……做好心理準備。” 劉汀感覺到胳膊一陣疼,低頭,原來正被小孩兒緊緊抓著。 送走大夫,劉汀瞥了眼被剛剛混亂弄醒的警察,二次催眠了對方,環顧四周,確認再沒可疑人等,才壓低聲音問:“現在呢,想好了嗎。” 戚七垂著眼睛,不說話,也看不見表情。 劉汀咬咬牙:“我可跟你說,下次就不一定能複蘇心跳了,你能讓他變成和我們一樣,但不能起死回生。” 戚七還是沒吱聲。 劉汀覺得自己要黔驢技窮了:“他要真不樂意,真埋怨你了,大不了再催眠唄!雖然催眠個吸血鬼可能有難……” “不行!”劉汀話沒說完便被戚七打斷,隻見小孩兒紅著眼圈,一字一句道,“再催眠他就不認我了……” 劉汀真受夠了,他現在最想做的事兒就是推開戚七自己衝進去給李爽脖子一口! 思緒起伏之際,戚七忽然推門進去,監護室裏的看守護士疑惑起身剛要說什麽,卻在對上戚七視線後眼神迷離起來,仿佛吸入了某種致幻劑一般,軟軟坐回位置。 劉汀鬆口氣,知道小孩兒已經做下決定。 戚七走到床邊,蹲下來,貼著床頭,也貼著床上人的臉。他從沒見過這樣的李爽,記憶中的小警察總是狀態全滿幹勁十足,從不會這樣靜靜躺在床上,臉白得像一張紙。 事到臨頭,戚七反而靜下來了,他一眨不眨地看著李爽,仿佛明天就沒得看了似的要把這眉眼都刻進腦袋裏。 “哥,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活著。” “我喜歡你熱心腸。” “我喜歡你笑。” “我喜歡你打我腦袋。” “我喜歡和你在一起。” “我……愛你。” 咬上去的瞬間,戚七的呢喃恍若哀求:“哥,千萬別恨我。” 李爽蘇醒在清晨的第一縷陽光裏。 不過終生監護室並沒有直通外麵的窗戶,所以這陽光,隻在爽哥的想象。 李爽知道自己在鬼門關走了一遭,現在就這麽躺著,甚至不呼吸,胸口都鑽心的疼。麻藥過勁兒的感覺很糟糕,並且全身無力,想抬個胳膊都曆盡坎坷,好容易提高一厘米,護士馬上嗬斥:“哎哎,輸著液呢!我去叫大夫,你別亂動!” 李爽認命,氣若遊絲地懇求:“那你能讓窗戶外麵站那倆人進來麽,順便告訴他們我醒了。”他就納了悶兒了,那麽倆大活人木頭樁子似的站窗根兒底下愣看不見他轉世還魂? 說實話,戚七和劉汀還真沒看見。 因為夜裏爽哥的各項體征從儀器上看就已經平穩了,蘇醒隻是時間問題,所以彼時的某二人正糾結在怎麽跟患者負荊請罪——行凶者和教唆犯都脫不了幹係。 兩個人倒是都沒想過隱瞞,因為這種事情也瞞不住。 “患者醒了讓你們兩個進去,”護士走出來,很盡職的傳話,然後再堅守職業立場,“不過重症監護室,家屬不許進。” 劉汀硬生生收回邁出了一半的腿腳:“我說咱能不大喘氣麽。” “那什麽時候可以?”戚七忙不迭的問。 “等轉到普通病房。” 劉汀接上:“那什麽時候可以轉到普通病房?” “等醫生觀察確認沒危險了。” 戚七繼續:“那醫生什麽時候觀察?” “我、現、在、正、要、去!” 得,倆問題寶寶消停了。 “喂,你家小警察對你行注目禮呢。”劉汀抬頭看了眼窗戶裏麵,然後拿胳膊肘碰戚七。 戚七依舊盯著鞋尖:“他會不會恨死我?” “那個嘛……我是不知道,我就知道你要現在不看他他肯定恨你。”劉汀說著沒好氣扳過小孩兒腦袋,強迫他麵對玻璃。 視線,相撞。 戚七努力扯開個笑臉,揮手致意。 窗戶裏麵兒的李爽從這個動作裏就讀出一個意思——起來幹啥,你安心的走吧。 第53章 又經過一天的觀察,爽哥於傍晚才轉入普通病房。 期間劉汀送戚七回家拿了些洗漱用品,路上倆人還討論了一下如何應對接下來的狀況,但商量半天未果,最後思付著是不是該谘詢下一向以冷靜客觀著稱的某位怪醫。 要不說這人想不得,倆人取了東西回醫院,還沒等進大門,就在停車場打了照麵。薄荷帶著帕塔從車裏走出來,劉汀和戚七就排排站歪頭微笑。薄荷表情動都沒動,走過來直接問:“咬了?” 劉汀和戚七依舊掛著僵硬微笑,然後小雞啄米地點頭。 薄荷哦了聲,正好電梯過來,第一個走進去,平靜而從容。 帕塔連忙跟上,留下得劉汀和戚七和趕忙擠進去,劉汀沒憋住,第一個問:“你不生氣?” 薄荷抬眼看他:“挨咬的又不是我。” 劉汀黑線:“冷血。” 戚七私底下很狠掐了把某快嘴的胳膊,然後小心翼翼地向高人谘詢意見:“我還沒告訴李爽,我不知道怎麽跟他說,你覺得呢……” 薄荷沒直接回答,而是問:“咬完之後他有什麽異常?” 戚七愣住,眉頭緊鎖的努力回憶:“沒什麽啊,就各項指標慢慢穩了,其他沒什麽。早上大夫進去檢查,也說體征穩定什麽的。” “那你們還記得自己怎麽變的吸血鬼嗎?” “帕塔從出生就是!” “我沒問你……” 電梯停下,門叮的一聲打開,帕塔先帶著三個人去了隱蔽的消防樓梯,才繼續之前的話題。 變吸血鬼,那真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戚七回憶半天愣是沒回憶起來,那是段模糊而混亂的歲月,就像那個年代的中國,支離破碎。 劉汀倒是沒忘,雖然他總希望自己記不得,可偏偏每個細節都清清楚楚:“半夜做愛咬的,早上起來就覺得不對勁兒了,身體發涼,心跳緩慢,我以為自己出了什麽問題,賓館樓梯跑了好幾個來回,結果一點兒不累,一掐動脈,心跳還那樣,超緩慢超平穩,我就有點兒慌,後來找了個當地華人診所檢查,說是先驗血,我一看那東西就有種……呃,很奇怪的感覺,後來聯係脖子上的牙印兒,就無師自通了。” “沒錯,吸血鬼的循環係統接近人類,但要比人類的新陳代謝緩慢很多,心髒也會跳動並製造類似血液的體液,不過速度極緩。”說到這裏薄荷停了下,然後才問,“劉汀的心跳多少?” 戚七無辜地眨眼:“我哪知道。” 薄荷又問:“醫生怎麽說?” 戚七回答:“正常。” 薄荷若有所思:“那就不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