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摸著了摸著了!等我啊,侯……侯二寶……侯二寶到此一遊?” “……” 戚七原本靜靜看著,心說這薄荷也湊合了,雖然脾氣怪,人不討喜,但對帕塔也還算耐心,據說倆人好的日子也不短了,一時的耐心容易,長久的耐心就難了。結果正感慨,就聽見那極品的到此一遊,沒憋住,撲哧樂了。 薄西岩聽見聲音,淡淡瞥過來,長久地看他。 戚七隻覺脊背一涼,回身就扁著嘴找李爽去了—— “哥,薄荷瞪我,好可怕,嗚……” 幾個人用了幾乎一天的時間逛林子,午飯也是簡易解決的,待回到市中心,已是下午四點。天倒還明亮著,且漸漸有了晴朗趨勢。 劉汀說市裏有幾條老街,算是蘇州園林之外為數不多可以逛逛的地方,幾個人索性租了電動車,就那麽環保的在青石板上一路騎過去了。 蘇州的老街不像上海的城隍廟,聽名字聽懷舊,進去了那叫一個摩登。哈根達斯挨著南翔小籠,江南綢緞臨著另類潮牌,麥當勞前方一溜炸臭豆腐,各種囧囧有神。蘇州的老街很簡單,就一條青石板路通到最裏麵,全程或許隻一條岔路,卻也不會長到哪裏去,兜兜轉轉,還得回來。店都是小店,卻各有味道,有的賣蘇繡,有的可以欣賞蘇州評彈,有的隻是簡單的咖啡店,靜靜的,仿佛一開門,時光就會流瀉出來。 或許傍晚的緣故,古街上的遊人不多,三三兩兩,倒是有個攝影團體在拍照,不知是影樓還是雜誌,模特是個外國姑娘,穿著中式旗袍坐在古街的長凳上,頗有種奇異而和諧的調調。 五個人也湊熱鬧地在旁邊圍觀了一會兒,劉汀還很有建設性的發表看法:“帕塔湊過去,你倆能直接拍婚紗照了,多登對,哈哈哈……” 沒人接茬,劉先生的哈哈哈飄散在尷尬的空氣裏。 但人家鍥而不舍,熱情依舊,後來就招呼大家去老街上一家最正宗的店鋪吃生煎。所謂生煎,有點像北方的水煎包,但肉餡香甜濃鬱,味道還是有些區別的。再要上幾碗豆花兒,嘖,美妙極了。帕塔一人吃了十來個,弄得劉汀心有戚戚焉,特同情地推推薄荷,說養媳婦兒不易啊。薄西岩沒理他,徑自端起豆花兒碗就西裏呼嚕喝起來,戚七覺得奇怪,仔細看,好麽,薄荷那耳朵根兒居然紅了。 雲彩不知什麽時候散去,傍晚的老街,籠罩在夕陽裏。 一行人幾乎要走到街的盡頭,忽然看見一家概念書店。事實上一路行來,他們發現解上有很多家這樣的店子,幾架子書,幾張木質桌椅,一個吧台,構出特別的氛圍。但奇怪的,這家店子人就比較多,前堂的位置都坐滿了,後堂還一個院子,幾張桌椅上也零星坐著埋頭苦寫的人。除此之外,還有好幾個站著的遊客,正對著幾乎滿牆的明信片收納袋發呆。 後來幾個人才知道,這是家慢遞店。就是寫張明信片給一年甚至幾年後的自己,或許那個時候你自己都忘記了還有這樣一份東西,可店主記得。 “我們不敢保證每一張明信片都送到,但我們保證會按時放進郵筒。”店主在吧台裏淡淡微笑,安逸,平和。 “那明信片上都寫啥呢?”劉汀聽得興味盎然。 “隨意啊,”店主喝口咖啡,不緊不慢道,“比如你此刻的心情,或者你對未來的一切期許,都可以。” “隻能郵給自己嗎?”帕塔忽然問了句。 店主一愣,想來也是第一次聽見這麽問的,想了下,才說:“你想郵給別人也可以,隻要地址正確。” 最終,每個人都挑選了一張送給未來的明信片。包括帕塔。 趴在老樹下得桌子上寫明信片的時候,戚七,李爽,劉汀,薄荷都不約而同的覺得這條街,這家店,這種慢悠悠的情調,真是個適合留住時光的好地方。 帕塔的明信片是戚七幫忙寫的,本來劉汀自告奮勇,但帕塔死活沒讓,理由是劉汀作為小喇叭廣播站,實在不適合保守秘密。 所以最終也沒人知道帕塔到底讓戚七寫了什麽。 事實上,每個人都寫了什麽,也隻有他們自己知道。 李爽挑的就是這條街的風景,翻過來,背麵除了貼郵票的一席之地,其餘盡是潔白。他的字實在算不上好看,可他盡量寫得工整—— 小李同誌: 如果你收到這張明信片的時候某個小孩兒還在身邊的話,就認了吧。 哪怕是做夢,也認。 此致 敬禮! 第50章 從蘇州回來之後,李爽和薄荷就投入到了忙碌的工作裏。後奧運時代,反而比奧運期間還忙碌,因為奧運期間你隻需要上街當個威懾物維護世界和平就行了,人人都在家裏看奧運,賊估計也看,連社會治安都穩定了,結果奧運一結束,各種問題成洪峰爆發。 派出所恨不得一個人頂四個人用,連偶爾發來的“薄法醫協助申請函”都一律駁回,家裏都自顧不暇了,哪還有精力援助外人。 於是時間就這麽踩著風火輪過去了,轉眼便到了年底。這幾個月對警察們來講,就是腳打後腦勺的為人民服務,而對三隻吸血鬼來講,則真就是一眨眼的工夫,仿佛打個麻將看個電視,這日子便過去了。冬天的第一場雪來時三個人還奇怪呢,仿佛上一秒還是夏天,這一秒就入了冬。帕塔問,秋天哪裏去了?劉汀看著手裏的撲克牌,回答道,秋天在方塊五裏。 等忙碌終於告一段落,已是年底。 李爽和薄荷去劉汀家領人的時候,東道主很不樂意,說沒事兒時候就放我這,要過年了你們知道領回家了。奈何假期結束的小朋友們都很開心,一個個恨不得撲家長懷裏,劉汀隻得一腳一隻,把倆沒良心的踢出大門。 久違的同榻而眠,或許是天氣冷的緣故,戚七一個勁兒往李爽懷裏拱。 被窩讓小孩兒弄得四下漏風,沒轍,李爽隻好牢牢把人固定在胸前:“暖氣不給力,你就別得瑟了。” 戚七八爪魚似的抱住李爽,完全沒覺出暖氣的不給力來。 黑暗裏李爽看不見小孩兒的樣子,隻知道自己被捆仙繩捆住了,於是哭笑不得地問:“暖和麽。” 小孩兒猛點頭。 李爽剛想把他胳膊扒開——這架勢根本沒法睡覺——就聽小孩兒又咕噥一句:“哥,你身上有股味道。” 李爽皺眉:“什麽味道?” 戚七的聲音低不可聞:“風塵味兒。” 李爽囧:“老子賣藝不賣身!” 戚七更囧:“我說的是風塵仆仆的風塵!” 後來倆人一總結,得,還是小破孩兒的漢語沒過關,你直接說土味兒灰味兒不就得了! 不過那一晚,兩個小別勝新婚的娃還是在風塵味兒裏睡得很踏實。 之後沒幾天,李爽就撈著個三天假期,算是彌補過去兩個多月的連軸轉。更讓人開心的是年終獎也發了,雖然數目不多,可總歸算額外收入。於是那個冬日的晴朗上午,戚七就看著難得休假的爽哥坐沙發上一個人捧著個東西傻樂。 戚七洗個蘋果,哢嚓啃掉一大口,然後走進客廳嘴巴塞得滿滿艱難地問:“哥,你樂啥呢?” “我在欣賞世界上最美麗的東西。” “什麽?” “銀行卡。” “……” 後來戚七才知道,原來是單位發了年終獎,爽哥琢磨著給家裏匯錢呢。 樂完了,爽哥在滿客廳的暖陽裏穿上英姿颯爽的……羽絨服,小帽子一戴,小圍巾一圍,整裝完畢。他老家比較偏,所以匯款一般用中國郵政,李爽也就正好趁休息去走這一趟。 出門之前他問戚七:“中午想吃啥,我給你帶回來。” 小孩兒歪頭使勁兒琢磨半天:“烤地瓜。” 李爽哭笑不得,寵溺地捏捏小孩兒鼻子:“你真好養活。” 走出樓門口的時候忽然起了風,李爽下意識拽拽帽子圍巾,希望可以把自己遮得更暖和些。 警局的工資卡用的是工行,李爽匯款要去郵政,a市不大,所謂商業中心也就那麽一小塊地方,但銀行齊全,李爽家又在附近,自然要去那裏。但沒想到會在工行遇見薄荷。 按說本是遇不見的,因為薄荷在工行裏麵,而李爽隻是用下外麵的提款機,哪知道就那麽寸,外麵提款機沒錢了,隻能存不能取,這不變相吸金麽,爽哥一怒,決定進櫃台辦理。這一下就碰見薄荷了。 美好的相遇發生在抽號機前。 李爽先是抽了個號碼,然後看見旁邊的一位抱孩子的大姐也要抽號,於是爽哥想也沒想就把自己的號遞了過去,轉身又抽一張。大姐連聲說謝,李爽就頂著雷鋒哥哥的光環做鬼臉兒逗那包在小棉被兒裏的娃娃。 娃娃很捧場,咯咯地樂,爽哥很開心,也跟著樂。然後就聽見背後傳來涼涼的一句:“你能不擋著抽號機麽?” 雖然都是來銀行,但爽哥很快發現這人與人之間的差別還真不是一星半點兒——他抽的普通業務,人家薄荷是大客戶服務,他前麵排二十個人,人家前麵還剩倆,大堂經理還一個勁兒勸,說先生您可以去裏麵vip區等,那裏有沙發和茶水。薄西岩也沒想到會碰見李爽,剛說上話,自然不需要進去,結果經理鍥而不舍,弄得李爽連連保證,放心吧,我一定幫你把他招待好。 “怎麽過這邊來了?”等候區上座率八成,李爽找了最後一排的位置,跟薄荷坐下,“你家附近沒銀行?” “有銀行但沒西餐廳,”薄荷聳聳肩,“帕塔想吃意大利麵。” 意大利麵…… 烤地瓜…… 爽哥油然而生一種微妙的幸福感。 “咦,那帕塔呢?”李爽左顧右盼,沒看見可愛的小蝙蝠。 “先回去了。” “你讓他一個人回去?” “第一,這裏不是上海,他變成蝙蝠都能飛回去。第二,我說來銀行辦點事,他嫌無聊。” “第一條我接受,至於第二條,呃,我可以認為你在抱委屈麽……” 薄西岩沒回答,隻眯起眼,靜靜地看他。 李爽識相的轉到下一話題:“你來辦什麽業務啊?” “沒定,投資理財方麵的吧,我也就是順路過來看看。” 李爽羨慕嫉妒恨了:“你到底有多少錢啊……”還投資理財,自己那銀行卡就是全提現了倆褲子口袋也完全可以容納。 “對了,說到投資,”李爽忽然想到,“劉汀熟啊,你幹嘛不讓劉汀幫你鼓搗鼓搗。銀行能幫你啥啊,都為了給它們自己圈錢。” 薄西岩微微一笑:“我自己會判斷。” 李爽發誓,他看見了對方跳動的額角。 劉汀是禁語,爽哥懂了。這倆人八成上輩子結過仇,這輩子又攢了點兒怨,很可能還八字犯衝。 “請a308號請到6號窗口,請a308號請到6號窗口。” 李爽一看自己的號碼,328,內心無限悲涼。 薄西岩倒是站起來:“我進裏麵看看,應該要輪到了。” “嗯。”李爽揮揮手,示意,好走不送。 薄西岩今天穿了件立領的商務風衣,從背影上看根本和警察不搭嘎,反倒像某集團ceo,就那種說話有回聲走路都帶風的。 李爽正對著薄西岩的背影yy得起勁兒,忽然斜著就撞過來一人,薄西岩好端端往前走愣是被撞了個踉蹌,李爽眯起眼,覺得那人應該也不是故意的,隻是著急忙慌不知道想什麽呢。 李爽的分析純屬職業病,很隨意,故而也沒再去刻意觀察。可薄西岩卻臉色突變,下一秒忽然抓住了男人的手腕。 李爽騰地從凳子上站起來,薄荷變臉色,這事兒可就大了。 但李爽沒想到會大到那種程度。 隻聽砰的一聲槍響,大堂裏所有人都嚇呆了,很快,尖叫聲此起彼伏,眾人慌不擇路幾乎連滾帶爬地往門口逃竄。 砰!又是一聲槍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