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壬禮貌微笑:“謝謝。”


    他再次發出邀請:“外麵放著音響,但是我也不能離開舞台太久,您願意接受我的邀請,與我一起上台去嗎?”


    “當然可以,我的榮幸!”祁琅驚喜的大笑,意有所指推了推照片。


    塞壬疑惑:“什麽?”


    “簽名照啊。”


    祁琅抿唇一笑:“其實我們全家都很喜歡你,簽個十七八張就行了。”


    “…”塞壬笑容微微僵硬,委婉說:“我不太喜歡簽名…”


    “所以隻簽個十八張就行了。”


    祁琅催促著:“一個歌星怎麽能不喜歡簽名?簽多了就喜歡了,你先拿我這些試試手,簽的不好看也沒事兒,重在心意,重在心意嘛。”


    小奶音冷眼看著塞壬陷入了沉默,它猜他大概在想世上怎麽會有如此喪心病狂的女人?!


    它一度以為塞壬會直接甩手走人,但是出乎意料的,塞壬看了看祁琅,真的伸出手接過那疊照片。


    “我現在手頭沒有筆。”


    他柔和地笑著:“等我簽完,留一個地址給您送過去,您說好嗎?”


    祁琅也有點詫異,她歪著頭,靜靜凝視著青年片刻,也是一笑,點點頭:“好啊,那就辛苦你了。”


    塞壬微微躬身,整齊的黑白交領隱約透出精秀清瘦的鎖骨輪廓,用細細的銀鏈吊著一根手掌大的小小玉笛,旁邊胸口的口袋微微鼓起,露出半截麵具。


    祁琅突然伸手,平靜地取出他胸口別著的黑色麵具,戴到自己臉上。


    塞壬始終微笑注視著她,直到她再次伸手,搭在他平攤的掌心上,他禮貌地屈起手指,隻用指尖輕輕觸碰她纖細的指骨,牽著她慢慢轉過身。


    他輕輕揮手,飄逸的袖口劃過水波般的紋路,伴隨著如夢似幻的空靈歌聲,一點點星光突然在深邃幽暗的海底世界顯現,像水母一樣晶瑩靈秀的小小生物泛著絢爛的熒光,大片大片的匯聚在一起,如同浩瀚星空中點起的璀璨銀河,一路蜿蜒鋪設直到腳下


    ——像傳說中的,通往神國的神聖階梯。


    塞壬轉頭過來看她,英俊美麗的容貌,側目含笑看來時,整個人幾乎絢爛的在發光:“還喜歡嗎,我的公主?”


    祁琅不知道這個“公主”是僅僅一句客氣的讚美,還是他真的知道了她的身份,反正她也不感興趣。


    她放任自己被他牽著手,解除私人模式後,在無數此起彼伏的尖叫驚呼聲中,坦然踩著那條瑰麗浪漫的銀河一路向前。


    直到走到舞台前,她突然頓了一下。


    塞壬轉頭問她:“怎麽了?”


    祁琅慢吞吞說:“我突然想起來,我不會跳舞啊。”


    “…”塞壬:這麽重要的事你為什麽不早說?


    塞壬掛著完美的笑容,前行的步伐不變,嘴唇輕輕蠕動:“沒關係,你跟著我跳。”


    “不,我說我不會跳的意思是,一點都不會跳。”


    祁琅真誠說:“看看剛才那男人的下場,和我跳舞的殺傷力不比那個小,當著這麽多人呢,我覺得你不會願意嚐試的。”


    塞壬已經被她整的沒有脾氣了,無奈說:“那怎麽辦?”


    “那就…”


    祁琅突然扯住他的領子,調情般的輕輕滑動,指尖輕巧勾住銀鏈,微微用力就把玉笛拽了下來。


    炫目的光彩定格在他們身上,四目相對,她彎彎唇角,在那雙紫色眸子的注視下,把玉笛放到唇邊,輕輕吐息,空靈曼妙的曲調如山澗清泉滌蕩開來。


    塞壬深深看著她,眸底似漣漪微微泛開。


    淡色的薄唇輕啟,低沉輕緩的歌聲悠悠而起,像循著花蜜的蝶,纏繞著那輕靈的笛聲飛舞。


    四下因為兩人親密的距離而爆發的尖叫聲驟然一寂,所有人呆呆凝視著舞台中央的那一對年輕男女,看著她們抬頭、低首、對視,輕吟、淺唱、和曲。


    幽邃的海底幻夢般的光彩飛舞,曼妙的歌聲仿佛海妖蠱惑的呢喃,他們不由自主地閉上眼、神情漸漸舒緩,不由自主地沉浸迷蒙在這一場旖旎的美夢中。


    但是有一些人不同。


    約翰尼在聽到安德魯聲音中斷的那一刻,就隱隱意識到不對。


    他們一群人捧著那個通訊器,聽著那邊此起彼伏的慘叫,也不知道受到了怎麽非人的折磨,安德魯一個人生生叫出管弦合奏的宏大感來,淒厲慘叫的簡直不像人發出來的。


    原本興奮等待著看蒂安公主被玩弄在鼓掌的眾人神情漸漸呆滯,安德魯叫的太慘了,還極其有感染力,讓他們都情不自禁縮縮脖子,又欠的忍不住豎著耳朵聽。


    直到那慘叫一窒,通訊陷入一片死寂。


    眾人不由探耳朵過去仔細聽,就在他們貼過去的時候,那邊驟然爆出一道殺豬般慘烈的嚎叫,把所有人嚇的一個激靈,約翰尼手一抖險些把通訊器扔出去。


    通訊器嘭地一聲,所有慘叫直接化成滋滋的細微電音聲,眾人麵麵相覷,一時竟然沒人敢說話。


    直到好半響,才有人弱弱開口:“那邊的通訊器…是被打壞了嗎?”


    有人吞咽了一下唾沫:“不是隻有安德魯和蒂安公主在裏麵嗎?蒂安公主是不是隨身帶了什麽…惡犬?”


    奎因表情有點慌亂:“我們是不是做錯了?她是不是發現了?”


    約翰尼看眾人情緒不穩,連忙站起來說:“大家都冷靜一下,事情還沒…”


    “蒂安公主——”


    有人猛地站起來,驚駭地指著舞台中央那道纖細的女人身影:“她穿的就是那套衣服,是不是蒂安公主?!”


    眾人紛紛看去,還沒來得及驚訝她怎麽和塞壬站起一起了,就聽見那道如夢似幻的笛聲。


    遙遙望去,萬人中央,那片絢爛燈光所矚目的地方,戴著黑色麵具的女人微微仰頭,帽簷下一雙清亮亮的眸子含笑,玉色的笛子抵著殷紅的唇瓣,空靈柔美的笛音悠悠傳頌,一瞬間震住了所有人。


    奎因呆呆看著她,眼中慢慢升起異彩,喃喃說:“她居然會吹笛,還吹的…這樣好…”


    約翰尼卻不知為何心底驟然升起強烈的不詳感。


    他還沒來得及深想,就感覺背後驟然一沉,他“啊”的一聲長長的慘叫,整個人直接被從座位上推下去軲轆轆順著座位滾下去。


    在奎因等人驚駭的注視中,他們旁邊一圈年輕男人們生生跳到座位上,在靜謐空靈的歌聲中,扯著嗓子撕心裂肺咆哮:“我是一隻傻逼!傻逼傻逼傻逼——”


    第三十二章


    “我是一隻傻逼。”


    一頭紅毛的紈絝少年陶醉地閉著眼, 輕輕哼哼著:“隻是穿的酷酷滴。”


    “我本是傻逼。”


    旁邊的黃毛瘋狂搖擺, 興高采烈大聲吼:“但是扮的酷酷滴~”


    他們同時一頓, 對視一眼, 眉飛色舞齊聲大唱:“傻逼傻逼傻逼——”


    圍觀眾人:“…”


    振聾發聵,驚天動地, 激情澎湃。


    奎因昂著腦袋, 呆呆地看著他們那一圈人高傲地挺起胸膛,踩在座椅上瘋了似的搖頭晃腦大呼小叫, 一時滿腦子傻逼刷屏,隻覺得所有的血都往頭上湧,頭暈目眩,幾乎一頭栽在地上。


    空靈柔和的男音伴隨著清亮的笛聲傳蕩會場,所有人都閉目沉醉在這浪漫的氛圍中, 直到那一聲聲撕心裂肺的“傻逼”橫空出世, 瞬間如狂風席卷,把所有人震得生生回魂,懷揣著難以用語言形容的震驚紛紛轉頭去看奎因一行人。


    約翰尼被那一撞生生滾下去十幾層去, 扒著舞台的邊緣好半響才呲牙咧嘴站起來, 渾身青青紫紫臉都腫了一大塊, 他扶著腰艱難轉過身, 看見紅毛等人羊癲瘋似的手舞足蹈,當即就是手腳冰涼、兩眼發黑。


    他跳腳暴怒大吼:“傻逼嗎你們?!發什麽瘋呢!還要不要臉了?”


    紅毛等人隻當約翰尼不存在, 徑自哼唱跳舞, 扭動身體不夠爽, 還開始扯衣服,沒一會兒就扯下外套,豪邁露出一副副白斬雞似的胸膛。


    周圍的觀眾看他們的眼神漸漸變了,如果說之前是看神經病的,現在就是看會傳染神經病的神經病的。


    “有病吧,臭不要臉!”


    “現在的年輕人,嘖嘖,大庭廣眾之下,一點都不講究。”


    “就是,身材這麽垃圾還敢脫,髒了人家的眼…”


    “快拍下來,發小視頻!”


    “鏡頭前的朋友們能看見我嗎?來來來都看這裏,今天阿嘟為大家現場直播塞壬演唱會驚現脫衣舞男團,注意,高能是他們唱的歌,大寶貝們仔細聽會有大驚喜哦~”


    人民群眾對看熱鬧的喜聞樂見無論在哪個時代都是本能,反應過來的眾人紛紛對這等傷風敗俗的行為表示由衷的譴責,並同時拿出光腦打算完整記錄這一刻將來好給親人朋友作為反麵範例警示。


    奎因僵硬地站在那裏,周圍戲謔嘲笑的眼神和議論如同無數無形的刀劍,直愣愣地刺來,刺的他整個人都千瘡百孔、一口老血悶在心口,不上不下。


    對於普通人來說,丟人丟到這份上都已經足夠銘記終生了,更何況是最要麵子的大貴族們。


    雖然臉不是自己丟的,但是自己這一行人出來,他們丟的臉也都得算在他身上,奎因都無法想象他回去之後,那些和他和他家族不對付的人會用怎樣傲慢的口吻,指著他的鼻子竊笑嘲弄


    ——奎因寧願自己現在就中了一槍倒地,直接生死垂危送醫院去,離這些丟人玩意兒越遠越好,最好根本沒有一起出來過!


    眼看著越來越多人拿出光腦要錄像,他再也忍不住了,他的臉漲的通紅,猛的站起來,指著紅毛的鼻子憤怒說:“你給我閉嘴!”


    “…”鬼哭狼嚎聲連一個標點符號都沒頓過,奎因整個人都要炸了,他對著身邊小弟們咆哮:“還愣著幹什麽!還嫌丟人不夠嗎?!堵住他們的嘴,我們立刻走!”


    小弟們如夢初醒,連滾帶爬爬上椅子要拽住那些蹦躂的人。


    他們一動,紅毛他們就像被觸動機關的機器人,瞬間活了過來,茲哇亂叫著滿場亂躥,激得驚叫聲大笑聲四起。


    塞壬眼睜睜看著自己低調奢華有內涵的演唱會生生被糟蹋成這個模樣,下一個音調怎麽也吐不出來,無奈按住旁邊越發高昂澎湃的笛聲,小聲說:“我的大小姐,差不多行了,這樣了您還不滿意嗎?”


    祁琅慢吞吞放下笛子,握在手心轉了一圈,一臉無辜:“你在說什麽?這跟我有什麽關係?”


    “…”塞壬抵了抵額,連哭笑不得的表情都是說不出的溫柔:“大小姐,您這樣,我會很為難啊。”


    祁琅饒有興致看著他:“你的脾氣真是很好啊。”


    要是她開演唱會,別人敢搞事情,她能打爆他們的狗頭。


    塞壬淺淺一笑,很真誠坦白:“我隻是一個歌者,我沒有資格插手你們的糾葛,我隻想保全自己。”


    在這個強者為尊的時代,某種程度上說,一個普通人被牽涉進上流社會的利益糾紛,即使淪為犧牲品,大多也隻能自認倒黴。


    因為弱者沒有能力脫身,因為弱者無法掌握自己的命運。


    很殘忍,但是很現實。


    祁琅笑了:“好啊,我聽你的,這就結束了。”


    她答應的異常爽快,塞壬卻隻靜靜凝視著她。


    那眼神過於複雜,祁琅不高興了:“你幹嘛,你是在懷疑我嗎?”


    “那倒是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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