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石榴用指尖輕輕撫著照片上的女嬰。


    海南島農場。


    已經十三歲的盼盼發著瘧疾,高熱不止。石娥焦急不安。


    那個單戀石娥很久的男人在旁邊說著:“盼盼得的是瘧疾,咱們農場又沒什麽好藥,快把她送到大陸去看看吧。”石娥搖頭。男人又說:“你哥不是在江海市警備區嗎?那兒肯定有辦法。”石娥遲疑一陣,堅定地說:“不,不去!”


    男人:“我真不明白,你為什麽一直不願見你哥哥。”


    石娥不語,想去倒水。突然,她自己也踉蹌了一下,欲倒。男人扶住她:“好燙,弄不好你也被傳染了!別猶猶豫豫的了。”男人扶石娥躺在床上。石娥推著男人:“你快離開我家,人家要說閑話的。”


    男人:“那你們娘倆怎麽辦?”


    石娥:“你快走!”


    男人:“……石娥,全場的人都知道……我等了你那麽多年……”


    石娥:“你走吧。”


    男人走出去後,石娥掙紮著爬起來,走到桌邊,用鑰匙打開一個抽屜,取出一個塑料皮的筆記本獎品。她把本子芯拽出來,從封麵裏取出一張發黃的舊報紙片——上麵有一張多年以前登在報上的賀子達穿著軍禮服的照片。石娥柔情綿綿地看著。


    市建工地,正在休息。大碾子坐在犯人中間,也學著抽菸。


    謝石榴走過來,一把揪下大碾子的煙,扔在地上:“跟我走!”走至一清靜處,謝石榴道:“再這樣下去,你要學壞的!”


    大碾子:“我想回家。”


    “小碾子,忍一忍,還有五個月呢。”


    “爸爸為什麽一次也不來看我?”


    “他的脾氣你清楚。”


    “我給他丟了臉。”


    謝石榴:“你知道嗎?你這一槍,把他的司令帽子打飛了。”大碾子睜大眼睛。


    “他昨夜喝了很多的酒……不了解當兵的人可能會笑話他,笑他官迷,丟了一級就像死了親娘老子。可我替他傷心,我跟他一樣難受……你知道那官銜是什麽?是出生入死、身經百戰的證明。當兵頭上的烏紗帽和身上的傷疤是一碼事,那不代表權力,不代表錢,代表的是他的戰功,他的榮譽!你知道你一槍還把他的什麽打掉了嗎?你把他的威風打掉了一截!威風沒有了,當兵的底氣就沒了。你要是再不學好,不是活活要你爸爸老命嗎?!”


    大碾子垂下頭,狠狠揪住自己的頭髮。他突然抬頭:“老號長,求求你,你一定要想辦法把我弄出去,我要當兵!我要當兵!我要當個給爸爸長威風的兵!”


    薑家客廳。薑佑生、楚風屏、謝石榴坐在一起。


    謝石榴:“那夥犯人什麽下三爛沒有?為了小碾子不被傳染,我們顧不得許多了,一定要弄他出來。”


    薑佑生:“怎麽弄?”


    謝石榴:“反正是勞動改造,在部隊找一個施工連隊,把他送那兒去。我本來打算從警備區找,但還得為賀伢子避嫌,崽子,就在你們基地找個連隊。”


    薑佑生:“這……”


    謝石榴:“怎麽,你是不願幫賀伢子的忙,還是不願幫你兒子的忙?”


    楚風屏:“佑生,這也沒違反什麽大原則,就這樣吧。”


    薑佑生沉吟一陣:“連隊倒好找。問題是怎麽把小碾子弄出來?去找那個公安局長求情?我說不出口。”


    謝石榴:“我去。”


    薑佑生、楚風屏:“……”


    薑佑生:“老號長,你不是要劫獄吧?”


    楚風屏:“千萬使不得!”


    謝石榴:“你們都想哪去!明天上午我把小碾子送來。”


    中篇


    10


    第二天早上,謝石榴來到了公安局長辦公室。


    謝石榴故做嚴厲地說:“你們是怎麽搞的!好幾次我給賀解放送飯,都見他被打得半死,他判的是勞教,可不是死刑!你們負不負責任?!”


    局長是個“笑臉佛”:“老號長,我認識您。您別生氣,有話慢慢說。”


    謝石榴:“少套近乎,你們把一個小孩子和那些社會渣滓放在一起,這是混淆兩類不同性質的矛盾!”


    “看守所就是這麽個條件,總不能給他開個單間。”


    “反正你們得想辦法,絕不能讓一個好人進,出的時候不是一個死人就是一個壞人。”


    “那您說怎麽辦呢?老號長。”


    “問我?你不是局長嗎?”


    “這不是請您幫著想想辦法嗎?”


    謝石榴:“辦法倒是有一個。”


    局長:“您說,您說。”


    謝石榴:“你把我也收進來,當夥夫也好,當監工也好,我負責管好賀解放。”


    局長:“瞧您說的,醫院有陪床、陪護的,沒聽說牢房還有陪蹲的。”


    謝石榴:“你不讓我蹲,我還蹲定了,看見沒有?我連換洗衣服都帶來了。”說著,謝舉舉手裏的旅行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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