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不是為了殺人而來到這個世上,那麽就把令尊、田山義繼的性命還來,讓那些因你而死的人重新復活!”


    聽到這一番話的政宗,突然覺得胸口梗塞。


    “可是……難道師父你也認為這是一場毫無意義的戰爭嗎?”


    “笨蛋!難不成你能讓死者復生啊?”


    “可是我……”


    “不斷殺人的人,無疑就是到這世上來殺人的鬼畜之化身。”


    “可是,可是我並不…?”


    “可是你卻殺了許多人。你仔細聽著,今天之所以演變到這步田地,完全是由你一手所造成的。令尊心性慈悲為懷,當然不希望招致義繼的怨恨,然而義繼卻化為惡鬼來報復他。如今,你也變成了一個被怨恨所蒙蔽的惡鬼到處殺人……怎麽樣?難道你不承認?”


    “可是,那是……”


    “假若當初你能沉住氣在小浜待到明年,那麽這場戰事就不會發生了。義繼之子有何罪過呢?對於一個沒有過錯的人,你不但不知寬恕,甚至還故意加深其內心的怨恨,迫使他不得不集結重兵……憎惡會不斷地蔓延開來。所謂的墮入地獄之苦,就是在貧窮的心中種下了憎惡的種籽……這是毫無意義的舉動,然而你卻至今仍然不知悔悟?”


    虎哉握拳打在政宗的身上,但是政宗卻不曾迴避。


    疼痛、憤怒、悔恨、寒冷等感覺交織在一起,使得他不停地顫抖著。但即使是在這個時候,政宗絲毫沒有這種感覺。如果當初他保持沉默地度過今年,真的就能避免戰爭嗎?對於這個說法,政宗感到十分懷疑。


    “如果不能了解惡魔的詭計,那麽你的人生很可能也會變得有如惡鬼一般。但事實上,唯有以天為父、以大地為母,才能孕育人類。令人遺憾的是,你竟然對人類做出這種暴行。”


    “假若當初你能洗淨義繼的首級,然後很鄭重地把它送回國王丸的身邊,那麽國王丸必定會感念你的恩德而誠心歸服……如此一來,不但輝宗的慈悲得以發揚光大,同時你的誌向也能夠逐步實現?”


    “除了建廟供奉父親的靈位之外,你還想借著殺戮來表現自己的孝心。如果心懷慈悲的輝宗地下有知,必然會對你的愚蠢行為感到震怒。因為你已經化為一名惡鬼,毫無感情地殘殺了兩千名佛之子;對於一個像你這樣的惡鬼,上天為什麽要庇佑你呢?既然你已經是個無用之人,不如就在這裏切腹自盡吧!至少可以讓這個世界重新恢復平靜。心存憎恨的人,必須接受萬死的懲罰,此乃天經地義的道理。”


    “……”


    “你快死啊!快點切腹自盡啊!我和法印原是為了引渡你而特地由米澤城趕來,難道你忍心叫我們失望嗎?快死啊!你這個殺人狂?”


    “啊……”


    在虎哉猛烈地抨擊下,政宗終於忍不住發出了悲鳴聲。然而,虎哉無視於他的悲鳴,依舊掄起雙拳打在其身,直到他不支倒地為止。


    文殊堂的法印默默地把燒餅埋入熱灰當中,其餘的人則靜觀一切,自始至終都不曾開口說話。就在此時,有人發現了政宗的旗印,於是立即冒著大風雪趕了過來。片刻之後,伊達成實所率領的部隊已將屋子四周團團圍住……


    五


    等到政宗再度甦醒時,虎哉和法印都已離開了。


    圍在火堆旁的,是一些全副武裝的戰士,大家正熱熱鬧鬧地吃著燒餅。


    在座的人,有原田宗時、伊達元重父子、留守政景及國分盛重。當然,忠心耿耿的片倉小十郎也在其中。此時,小十郎正以擔憂的眼神望著政宗,左手則包裹著厚厚的紗布。


    “噢,大家都在這兒嗎?”


    政宗不停地搜尋著房內。


    “藤五郎呢?怎麽沒看到他的人?”


    “殿下請放心,藤五郎現在正率兵驅散敵人,很快就會回來見你了。”


    “戰……戰況如何呢?”


    “我方大獲全勝。不過,這都是片倉和藤五郎的功勞。”


    下郡山內記一邊回答,一邊捧著燒餅、味噌湯走近政宗身旁。


    “噢,內記你也平安無事啊?真是太好了。”


    “是啊!真是老天保庇。雖然觀音堂的戰事失敗……當藤五郎發現情況不對時,就立刻率領軍士趕往人取橋……之後我方就開始反敗為勝了。現在先別管戰事了,趕快喝點熱湯吧?”


    “可是,師父虎哉禪師和文殊堂的法印呢?”


    “我也不知道他們到哪兒去了。他們隻說暫時不引渡你……然後就離開了。”


    “這麽說我不是在做夢嘍?”


    “是啊!法印帶著十幾名修驗者送來大批的食物和一大壇酒,我立刻就拿過來。”


    這時屋外又響起了人馬逐漸接近的聲音。


    原來是前去追擊敵人的藤五郎成實回來了。


    “噢,你回來啦!成實。”


    “嗯,大家都還好吧?敵人總算如雪崩般地退回二本鬆去了,否則就隻好凍死在這兒嘍!”


    他邊說邊朝屋內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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