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掉播放器,腦子裏電光石火,所以伽藍堂才一路所向披靡,所以染社才一次次功敗垂成,所以潛伏在四大分社長中的臥底才死心塌地。  關鐵強簡直異想天開,牡丹獅子怎麽可能接受染社的招安!  但它接受了,為什麽?  陰謀。  招安地點在興都猛鬼城,那裏關押著獅子堂和政府軍時代的重刑犯,如果這道封印開啟,天下將會大亂。  丁煥亮離開視頻區,衝出資料庫,下樓直奔總部,他沒有權限,坐不上直達十樓的電梯,隻好爬樓梯,樓梯間有監控器,很快就會被安保組發現,但他不能停,因為世界正在傾覆,上帝的骰子正倒向命運的另一麵。  在六樓,他和第一批攔截者遭遇,硬性突破,然後是八樓,安保組開槍了,他左小腿中彈,對方看他沒有武器,一不留神,被他衝上了九樓。  這次,狹路相逢的是朱儉,在狹窄的樓梯間,穿一身奢華的西裝,蓮花徽章擦得閃閃發亮。  “讓開!”丁煥亮吼,“我有重要發現,要立刻報告社長!”  朱儉懶得和他說話,給小弟使個眼色,砰地一槍,打穿了他的右小腿。  “你……”丁煥亮跪在地上,血流如注,“我要見社長,這關係到你們西方分社,甚至整個染社的存亡!”  “哦?”朱儉不信,一個小小的書記員能左右誰的存亡,“說來聽聽。”  丁煥亮瞪著他,一字一頓地說:“你、沒、資、格、聽。”  朱儉拔槍,打開保險,頂在他頭上:“低級幹部擅闖高級幹部活動區,按規定,可以就地槍決。”  他俯視著丁煥亮的臉,帶著笑意,食指扣上扳機。第68章 三重天┃“記住你骨骼的名字,做個無情客。”  二級監區和普通監區同時熄燈, 重監區陷入徹底的黑暗。  一絲光也沒有, 但能聽到聲音,粗重的喘息, 此起彼伏, 充斥著四周的空氣, 是那些常年見不到光、已經喪失了時間感的重刑犯。  岑琢走進去,再見多識廣, 胳膊上也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是人類本能的、對黑暗和未知的恐懼。  “三重天,”工作人員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第三關。”  岑琢嚇了一跳, 下意識向逐夜涼靠近, 逐夜涼跨上一步,把他護在自己身前,貼住他的背,讓他安心。  就是這些小動作, 這些貌似不經意的關心, 讓岑琢抱著不切實際的幻想, 幻想他心裏也許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伽藍堂,”黑暗中一個男人的聲音,不是擴音器發出來的,“歡迎來到三重天。”  逐夜涼開啟超聲成像輔助視力,在正對麵,在十餘米寬的三重天前, 看到一個穿西裝的身影,高個子,左胸佩戴蓮花徽章。  “你是誰?”岑琢問。  聲音的位置有微小的移動,他在踱步:“你們想見的人,猛鬼城的主人——西方分社首座,關鐵強。”  岑琢看向逐夜涼。  逐夜涼壓低身體,貼著他的耳朵:“他隻有一個人,沒帶武器,看穿著和做派,是高級幹部。”  “關分社,”岑琢心裏有底了,“湯澤才是猛鬼城的主人,你隻是替他守城的。”  那邊長時間沉默,應該是在壓抑怒氣,半晌,重新開口:“不錯,你說的對,這個天下都是社長的。”  “正式招安前,伽藍堂還不是染社的,”岑琢凜然,“請出題吧。”  關鐵強停步,用那把沉悶的嗓子,緩緩說:“江漢四大分社長裏有一個你們的臥底,社長要知道這個人是誰。”  聞言,岑琢驚詫,江漢有伽藍堂的臥底?怎麽自己不知道。  “岑哥?”高修和元貞也詢問。  經過前兩關,岑琢大概明白這裏的套路了,他們沒一句真話,很可能是在詐他:“關分社,你搞錯了,伽藍堂沒有必要、也沒有能力在江漢安插臥底。”  沒有必要,是不屑,沒有能力,是事實。  關鐵強笑了:“伽藍堂是沒有,”他斂起笑意,“但牡丹獅子有。”  岑琢愕然,他冒充牡丹獅子,連染社都信了?  關鐵強拍擊身後的合金門:“要進三重天,就把臥底報出來,否則……”  岑琢瞪著那片黑暗。  “你們隻能從這兒打出去,”關鐵強聳肩,“不過提醒一句,一重天和二重天完全關閉隻需要兩分鍾。”  岑琢回頭,兩道閘門遠遠懸在高處,隨時可能落下。  他們這是讓人甕中捉鱉了。  “我明白了,”他說,“染社根本不想招安伽藍堂,什麽三道關卡、臥底,都他媽是套我們的,你們就想讓我們答不上來,過不去!”  “岑會長,”關鐵強糾正他,“是你們提出要進猛鬼城,要在核心區招安,我們從來沒請你們來!”  岑琢端起特種槍,黑骰子和轉生火隨即進入戰鬥狀態,就在這時,逐夜涼開口:“有臥底,”他跨前一步,“確實在四個分社長裏。”  “葉子!”岑琢震驚,自從到興都,這個人就很反常,言行舉止都出人意料,像是變成了另一個人。  逐夜涼沒回應他,直接問關鐵強:“西方分社希望臥底是誰?”  這讓關鐵強很驚訝,西方分社確實想一石二鳥,不單揪出臥底回江漢邀功,還要這個臥底是他們希望的人。  這樣隱秘的目的,居然被一具寒酸的骨架子看穿了。  “這個臥底……”關鐵強斟酌用詞,“西方分社有懷疑的對象。”  逐夜涼很幹脆:“請講。”  關鐵強稍怔,想不到伽藍堂招安的決心這麽迫切:“我們認為,是北方分社司傑。”  逐夜涼不語,思考的時間有些長,關鐵強等著他,直到他說:“那就是他。”  “葉子!”岑琢難以置信,這不是那個威風堂堂、無所畏懼的逐夜涼,他沒有原則,沒有尊嚴,連良知都沒有了。  “是誰又能怎麽樣,”逐夜涼屈膝跪在岑琢身前,用隻有他們兩個聽得到的聲音,“反正都是染社的人。”  “可這是無中生有,”岑琢很清醒,“是害人。”  “害的是我們的敵人。”逐夜涼強調。  對,是敵人,可這個敵人連見都沒見過,是男是女、是好是壞,全都不知道,為了他們自己的目的,就要這個人去死?  “不應該是這樣的,葉子……”岑琢用一種失望、甚至鄙夷的神色看著他。  逐夜涼連忙避開,他看不了那雙眼睛,轉而問關鐵強:“見到湯澤我們也會這麽說,現在可以進三重天了嗎?”  “當然,”關鐵強拍了拍手,“恭喜諸位,順利通過第三關!”  話音剛落,巨大的閘門徐徐提起,帶著隆隆的震動。與此同時,普通監區、二級監區、重監區的照明依次大亮,四周響起重刑犯的嘶吼,長時間放大的瞳孔來不及收縮,眼球刺痛,甚至短時失明。  悚然的叫喊幹擾了伽藍堂的注意力,沒等閘門完全提起,一具未經塗裝的灰模骨骼突然衝出來,直奔岑琢。  這是一件未完成品,也就是常說的模型機,主力武器是棍,在實戰型骨骼中很少見,顯然還處在研發測試階段。  “轉生火!”岑琢立刻閃身,元貞的高溫火焰同時到位,模型機後撤,趁著這個空擋,黑骰子迅速投放中子場。  關鐵強悠閑觀戰:“染社新一代貳型載人骨骼,夜叉係列,標高三米四二,重五噸半,超合金關節,接入組件經過技術改進,不存在神經元過載,可由任意禦者隨意穿戴,首批下線六十具,預計半年內完成測試,投放南方戰場。”  一排中子場在岑琢眼前炸開,他抱著特種槍掃射:“媽的你們西方分社,讓我們當免費的測試人員!”  “哪裏,”關鐵強輕笑,“這是對伽藍堂的最後考驗。”  模型機掄起金屬棍,帶著駭人的風聲,從四米遠外發動連續進攻,所謂一寸長一寸強,黑骰子和轉生火根本近不了它的身,設多少個中子場都被它一棍橫掃,而高溫火焰往往還沒到位,就被它憑借距離優勢避開了。  長棍耍得眼花繚亂,猛地一下,黑骰子左胸被擊中,飛出十幾米遠,把一整麵囚艙牆撞凹。  力量之大,令人咋舌。  高修其實已經看出他的招式,但因為左手殘疾,格擋跟不上,造成胸甲電路故障,暫時失去了反擊能力。  如果是考驗,模型機這時應該反身攻擊其他人,但它沒有,而是追著黑骰子,把長棍高舉過頭頂,顯然是要它的命。  “操!”岑琢衝上去,兩把特種槍交替開火,“葉子!別看著了,招個大頭鬼的安,染社是想讓我們死!”  “岑會長!”關鐵強再次澄清,“你誤會了,模型機的禦者和前兩關一樣,是該監區的在押犯,他之所以下狠手,是因為遊戲規則如此——殺掉你們,他才能獲得自由。”  “該監區”,也就是重監區,岑琢膽寒,眼前的龐然大物雖然是低等模型機,但操縱它的,很可能是獅子堂堂正級別的高級幹部。  他一咬牙一閉眼,冒死衝進那家夥的棍風,長棍能壓製骨骼,但對體型相差懸殊的人類來說,反而難以奏效。  岑琢近身瞄準,相繼擊中雙膝、髖部、肩關節幾個關鍵點位,換彈夾時,他注意到它用棍的方式有點怪,劈砍多,點刺少,像是慣於用刀的,而且發力習慣和逐夜涼很像,都是先搭肩再出手,有點師承一脈的意思。  逐夜涼也發現了,這家夥的路數,和一個故人很像。  正因為如此,他呆站著沒動,元貞焦急地衝他喊:“還等什麽,保護岑哥啊!”  逐夜涼這才拔出左右獅牙,猩紅色的刀刃,在局促的室內晃了所有人的眼,模型機轉身看著他,愣住了。  岑琢趁機跑向黑骰子,高修在用自帶的程序修複受損電路,需要一點時間,但已經嚐試著站起來。  模型機向逐夜涼走去,單手轉著碩大的金屬棍,打量他。  逐夜涼也凝視他,很沉穩,不動聲色。  琉璃眼、成對的獅牙刀、獅子吼、空行獅子,雖然隻是一具光禿禿的骨架子,但這個配置,儼然是牡丹獅子再臨。  “嘖,”模型機開口,輕蔑的語氣,“什麽狗屁模仿秀。”  逐夜涼沒說話,目鏡焦點隨著他慢慢移動。  “可惜呀,”模型機大剌剌的,很張狂,“你們碰上了我。”  逐夜涼握刀的手不自覺攥緊,這個聲音,這目中無人的態度,真的是他,那個在江漢鏖戰到最後、骨骼徹底被打碎、身負二十七處重傷的渾小子。  他早該想到的。  從見到魏曉,他就該想到。  “隻要把你們都殺了,我就能從這個黑黢黢的死牢裏出去,”模型機抬頭仰望天花板上簡陋的燈具,“不知道多久了,這燈是他媽第一次亮,”他看向逐夜涼,目鏡燈陡然閃爍,甩著長棍衝上去,“是為我亮的!”  短兵相接,獅牙刀在胸前打成十字,實實在在接了一棍,模型機再次猛攻,上手位、側手位、下盤橫掃,都沒有破綻,它不解地歪著頭,搞不懂這具骨架子怎麽回事,為什麽不進攻,而是采取守勢。  忽然,錯身而過的刹那,耳邊輕輕的一聲:“鄭遠。”  模型機頓住,棍子還在半空,擺著一個滑稽的姿勢,瞪向逐夜涼。  逐夜涼不再開口,跳開一兩米遠,雙刀向身側收攏,透過模型機的鋼鐵結構看著裏頭的人,獅子堂青龍分堂堂正,人稱小牡丹獅子的無情客鄭遠。  “哥……”鄭遠隻微微吐了個音,就收住了,他不能叫,任何可能暴露眼前人身份的細節都不能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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