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骨骼,就不能愛,也不能被愛,隻有必須達成的目標。 岑琢攥緊了拳頭,這時工作人員上來,輕輕鼓掌:“恭喜諸位,順利通過第一關,”他指著硫酸桶,“男人並不是矢量動力領域專家,隻是獅子堂的一個隊長,女人和她肚子裏的胎兒將獲得自由,這是自願參加遊戲並取勝的獎勵。” 不是專家,就應該被這樣無聲無息地犧牲嗎? 忽然,電機啟動,腳下劇烈振顫,一重天從地上緩緩抬升,這時能看到門的厚度了,在三米以上。 “請。”工作人員帶領他們進入二級監區。 這一區和普通監區有些不同,巡邏人員明顯變多了,而且每一個囚艙上都有窗,並不是方便工作人員往裏看,而是要讓囚犯們往外看,看著牢不可破的一重天,擊碎他們逃生的希望。 “f區到t區,”工作人員介紹,“關押的是政府軍和獅子堂的高級幹部,這一區也是猛鬼城最大的監區。” 說著,他們來到第二道閘門前,這道門和一重天如出一轍,隻是舉架高了一點,看起來更威嚴、更有壓迫感。 “二重天,”工作人員指向閘門左側,一間開著門的囚艙,“第二關。” 艙門有十多公分厚,洞開著,岑琢他們過去看,裏頭沒人,大小在五平米左右,一張床、一個馬桶、一個洗手池,因為太簡陋,看不出生活過的痕跡。 “編號f0101,姓名,魏曉,”工作人員說,“自願參加遊戲,你們的任務是囚徒尋回,死活都可以。” “什麽?”高修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麽大的猛鬼城,要找一個素未謀麵的人,這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逐夜涼問:“他離開多久了?” 工作人員看了眼表:“從你們進行第一關開始,二十分鍾。” “應該還沒走遠,”岑琢進入囚艙,想找一找線索,但顯然,這個人離開前仔細清理過房間,連一根毛發都沒留下,“這家夥不是一般人。” “等等,”元貞忽然想到,“一重天沒開前他出不去,二重天也封閉著,也就是說,他現在就在這個二級監區。” 高修陡然轉身,他們進來後,一重天並沒關閉:“我們說話這兩分鍾,他可能已經出去了。” 四個人齊齊看向一重天外,速度快的話,從普通監區到大門口隻要五分鍾,這個魏曉很可能已經離開猛鬼城,進入市區,甚至準備逃離興都。 高修歎了一口氣:“如果在猛鬼城,再大也有個範圍,一旦出去,真的是大海撈針,沒希望了。” 元貞嘀咕:“魏曉這個名字,我好像在哪兒聽過……” “是挺熟的,”高修也覺得,“魏曉……” 突然,他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向岑琢:“岑哥,是獅子堂白虎分堂的堂正,扛戰錘的阿羅漢魏曉!” 岑琢一驚,隨即看向逐夜涼,他應該知道的,獅子堂的重要幹部他都知道,卻一句話也沒說。 “獅子堂的堂正……”元貞搖頭,“就算我們找到他,恐怕也拿不下。” “喂喂,”高修提醒,“你別忘了,獅子堂四大護法的骨骼,除了吞生刀都銷毀了。” 逐夜涼這才開口:“就算骨骼還在,他也穿不了。” 超過二十五歲,神經元已經失活。 高修和元貞對視一眼:“搏一把?” “葉子,”岑琢打斷他們,“你來一下。” 他有幾句話想說,逐夜涼卻不願意:“別浪費時間了,找人要緊。” 逐夜涼並不在意這幾分鍾,因為魏曉在哪兒他心裏大概有數,他隻是害怕麵對岑琢,怕壓抑不住對他的感情,節外生枝。 三年蟄伏,成敗在此一舉,他不能分心。 岑琢徐徐眨了下眼,自從他衝動地把一切挑明,把自己赤裸裸地剖開來,他們就回不到從前了:“就兩句話。” 他們找到一處監控死角。 岑琢舔了舔嘴唇:“葉子,我不想招安,”他像每一個會迷茫、會遲疑的年輕人一樣,不安地閃動著眼睛,“讓無辜的人被硫酸燒死,或像貓一樣去捉主人放掉的老鼠,這不是我想要的,我隻想快意縱橫,和你並肩。” 逐夜涼低聲說:“不是真的招安,是進入核心區,拿下猛鬼城。” “可這個假招安,”岑琢蹙眉,“真的太糟了。” 他不是不想取勝,隻是不想看到為了取勝急功近利的逐夜涼,殘忍得像個陌生人。他想和他回去,回到之前那些嗆來嗆去、沒心沒肺的日子:“跟我回沉陽吧,我發誓,我會把我的感情藏在心裏,永遠不說出來。” 就像呂九所對他那樣,當傻子,當兄弟。 他輕聲說:“我會一輩子、默默地喜歡你。” “晚了,”逐夜涼涼薄,“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不晚,”岑琢想去拉他的手,但不敢,“隻要你……” “我隻有一句話,”逐夜涼背轉身,“通過三重天,把勝利攥在手裏。” “逐夜涼!”岑琢忍不住喊,“你的心為什麽這麽硬!” “我,”逐夜涼偏過頭,“根本沒有心。” 岑琢張著嘴,孤零零站在那兒。 逐夜涼回到二重天,向黑骰子和轉生火下令:“岑琢搜普通監區,你們搜二級監區,”他旋踵走向一重天,“我去外麵找。” 岑琢追出來,逐夜涼已經飛遠,半空中隻有一個模糊的身影。 從猛鬼城向西,直線飛躍十二公裏,那裏有整個西方最大的地下黑市,入口在一個不起眼的腦毒鋪子裏,鋪子少說有三十年曆史,在政府軍橫行的時代就販賣包括貴金屬在內的大量違禁品,名叫“君再來”。 等到獅子堂掌權,坐鎮興都的魏曉直接把這裏變成他的地下王國,中轉廢舊骨骼、腦毒和人體器官,對外建立了一個二級社團,叫影組。 這個時間,鋪子裏客人不少,老舊的腦毒機前,衣衫襤褸的男男女女或趴伏或仰靠,沒骨頭似地癱軟著,瞳孔失焦,沉浸在絢爛的虛擬世界中。 看場子的瞧見逐夜涼,站起來:“喂,不接待骨骼!” 逐夜涼沒理他,把鋪子整體掃視一遍,布局沒有變化,小櫃台後頭有一扇門,從那裏進去右拐,會在走廊盡頭看到一個上鎖的房間,用老式密碼加密,口令是3487015-2-091。 那家夥看他連外裝甲都沒有,不拿他當回事,隨手抓起吃剩的包裝盒扔在他身上:“媽的聽不懂人話啊,讓你滾!” “你們有多少人?”逐夜涼問。 同時拔出左右獅牙。 猩紅的刀鋒晃了眼,那人愣住了。 “我要進地下城,你們要攔就快點兒。” “弟、弟兄們!”那人跑回櫃台,使勁兒按桌上的通話按鈕:“砸場子的,抄家夥!” 店裏店外一窩蜂上來四五十人,還有七八具骨骼,逐夜涼無差別攻擊,砍瓜切菜一樣劈過去,直奔小櫃台,一刀,取了看店人的性命,推門而入。 右拐,血從獅牙刀上流下來,滴了一路,直到密碼門,輸入口令,氣動門彈開,他開啟三套視覺係統,提高校準器靈敏度,跨步走下去。 長而深的坡道,開始的幾十米沒有岔路,地勢漸漸平緩後,兩側出現彎道,攻擊也隨之而來,機槍、鐵鏈、淬過毒的鋼叉,從各個方向、從浮動著濕氣的陰暗角落襲來,他迎著彈雨把手伸進去,不管抓住什麽,拽過來就是一刀。 走一路殺一路,煞氣似猛火,棄屍如敝履,隻為了找一個人。 整個地下城方圓幾十公裏,但中心區隻是一片八百米見方的開闊地,照明靠火燈和人造光,各式各樣的人聚在這裏,推車的,捧器官箱的,大多從北邊輾轉而來,在這裏賣個倒手價,然後由影組往南方高價出手。 逐夜涼甩了一把刀上的血,向中心區西南角的一條小巷拐去。 那裏聚集著眾多骨骼和戰鬥人員,都是影組的,隔著闌珊的火光和討價還價的人群,對他虎視眈眈。 逐夜涼把左右獅牙在麵前交叉,典型的戰鬥姿態:“我找人。” 低頻骨骼音從刀刃上擦出去,帶著悚然的颯颯聲。 影組的人嚴陣以待:“找誰?” “魏,”逐夜涼盯著他們身後的那道鐵門,“曉。” 兩個字一出,對方立即開火,兩側壓陣的重型骨骼交錯釋放中子炮,炮彈在地下城逼仄的空間裏炸開,交易的人群頓時亂了,奔走尖叫。 趁亂,影組一起往上衝,想靠人海戰術閃電取勝,沒想到逐夜涼根本不把亂當亂,在他那雙機械眼裏,每一個呼吸、每一張麵孔,都是一個鎖定好的靶子,獅牙刀左右開弓,按著從左到右、從前到後的順序,不緊不慢依次收割。 血一層壓著一層,噴在鐵門上,門扉巋然不動,直到最後一具骨骼被一腳踏碎了禦者艙,鐵門嘎吱一響,從裏麵慢慢推開。 一條漆黑的縫隙。 逐夜涼從那道黑縫往裏看,如願看到了他想看的。 “一個人,”黑暗裏的人說,一把壞掉的嗓子,“滅了我整個社團。” 逐夜涼收刀,亮起渾身的照明:“f0101,魏曉?” 對方沒回答。 “伽藍堂逐夜涼,”他走進去,“是來猛鬼城玩‘遊戲’的。”第65章 黑白文殊┃一段猩紅的刃口,近在咫尺。 逐夜涼發著光站在漆黑的屋子裏, 屋子很大, 有兩百多平,魏曉坐在靠牆正中的長沙發上, 突然站起來, 跨前一步:“你……” 逐夜涼沒動。 慢慢的, 魏曉塌著背坐回去:“看錯了,”他滄桑地笑, “你有很多牡丹獅子的裝備, 身形也差不多,我還以為……” 以為牡丹獅子回來了。 “你懷念他?” “嗬嗬!”魏曉冷笑, “懷念?” 猛鬼城的牢獄生涯, 雖然隻有三年, 但把他整個人都改變了,撕裂了的嗓子,直不起的腰,還有七零八落的尊嚴。 “那家夥傲得很, 共事這麽多年, 沒跟我說過一句話, ”魏曉尖酸地諷刺,“不過殺人是真利落,他是千鈞的一條好狗。” 逐夜涼沉默。 “你能找到這裏來,一定知道我是誰吧?” “獅子堂白虎分堂堂正,阿羅漢魏曉。” “嗯,”魏曉滿意地把身體陷進沙發裏, “他們問我願不願意玩個遊戲,我以為出來能逍遙兩天呢,沒想到你來得這麽快。” 逐夜涼說:“染社招安伽藍堂,在猛鬼城設下三道關卡,你是通過第二道關卡的重要道具。” “道具!”魏曉哈哈大笑,“我他媽一生恣肆,殺人無數,江漢的天我摸過,屍山血海我趟過,整個猛鬼城都是我建的,到頭來居然是他媽一個什麽堂的道具!” “伽藍堂,”逐夜涼不想再跟他廢話,“我的會長要和西方分社談判,要進核心區,我來帶你回去。” 魏曉止住笑:“我要是不回呢?” 逐夜涼淡定地拔出左右獅牙:“遊戲規則,隻要帶回去,死活都可以。” “規則!”魏曉翹起二郎腿,“染社的規則!那就是一幫騙子,背信棄義的家夥,你們進了猛鬼城,還想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