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葬的利劍 第十章(1)


    越南·美濃 由於使館有事,魯菲斯中校必須趕回去,所以他從胡誌明市乘飛機直接走了。不過他和安德森約定,他把公務處理完立即趕到美濃與他們會合。安德森請魯菲斯中校給斯考克·羅夫特打個電話,告訴他調查取得的最新進展。 安德森和艾麗絲在杜邁的陪同下首先到峴港停留了兩天。安德森很清楚,在峴港不可能發現任何線索,他隻是想沿著兒子當年的足跡走下去,滿足一下心理上的需要,而且他到峴港還有旅遊觀光的目的。 遊覽這個海港城市兩天的時間是綽綽有餘了。杜邁帶領安德森和艾麗絲去了曾經是美軍基地和兵營的幾處地方,還特地去了機場。杜邁介紹說,雖然戰後對機場進行了整修和更新,但基本建築和規模仍與當年差不多。按照布徹先生的敘述來看,湯姆率領他的特遣隊就是從這個機場起飛去執行任務的。安德森在候機廳隔著玻璃窗朝目之所及的停機坪眺望良久才默默地離開。 安德森在峴港沒有多停留,他委託杜邁租了一輛車,在到達峴港的第三天清晨就朝美濃進發了。艾麗絲充當駕駛員,杜邁為他領航。 車子駛進了山間公路,沿途車輛很少,艾麗絲把車開得飛快。她在巴黎很少有機會開快車,此刻行駛在空氣清新的崇山峻嶺和原始森林中的確有心曠神怡之感。安德森不得不提醒她開慢一點。 峴港距美濃最多也就兩個小時車程,艾麗絲用了一個半小時就開到了。當杜邁指著一塊路標告訴艾麗絲前方五百米就是美濃時,艾麗絲放慢了車速。杜邁叮囑安德森,到了美濃後,除了了解情況外,對當年的事情,尤其是有關湯姆的特遣隊的事不要多說什麽。安德森表示理解。 美濃是一個美麗的村莊。村子不大,公路兩旁有一些房屋,有小商店和小飯館,村民的房舍依山勢而建,隱沒在茂密的林木中。村子對麵的山崖上掛下幾縷瀑布,崖下是一個深潭,隔著很遠都能聽到嘩嘩的水聲。艾麗絲對如此美景讚不絕口,但安德森無心觀景,一下車就催著杜邁打聽村長在哪裏。 和村長的交談令安德森很失望。隻有四十幾歲的村長顯得未老先衰,滿臉的皺紋會使人誤認為他起碼六十歲了。他告訴安德森,這個村子二十多年前在美軍的轟炸中被夷為平地,現在的村民基本都是南北統一後從各地遷來的。他對安德森提出的問題感到很驚奇,因為他不相信美軍曾到過這裏,更別說提供什麽有用的情況了。 安德森的情緒極為低落,就連孫女的安慰、勸解都不能使他振作起來。他知道,進行這種調查最重要的是可靠的線索,哪怕是一點蛛絲馬跡也好。然而村長的一席話卻似一盆涼水兜頭澆了他個透心涼。盡管他知道找到兒子屍骨的希望很渺茫,或者幹脆說是近乎不可能,但他仍無法相信線索就此中斷這一殘酷事實。幾年來的努力難道真的要付諸東流了嗎?這太可怕了! 晚餐是在路邊一家小飯館吃的,這裏環境相當不錯,衛生條件也說得過去,但飯菜不合安德森的口味,再加上心情不好,他幾乎什麽都沒吃。精明強幹的杜邁也沒有辦法。艾麗絲不得不問爺爺下一步怎麽辦。她實際上是想問爺爺是否回國,但怕爺爺傷心而換了一種問法。 安德森沉默不語。他不甘心,想再找村裏其他村民打聽一下,同時等魯菲斯中校到來後再說。


    埋葬的利劍 第十章(2)


    第二天,魯菲斯中校趕來了。安德森把村長的談話原原本本地轉述了一遍,魯菲斯也是無計可施。 忽然,在一旁無所事事的艾麗絲插話:“等一等爺爺!那位村長說這個村子的居民基本上是戰後從各地遷來的,基本上!這是什麽意思?那就是說還有……” 沒等孫女把話說完,安德森已經激動地拉著杜邁衝出了屋門。 聰明的艾麗絲分析得不錯,村長告訴安德森,這個村子裏的確有三戶人家的男人是祖居在此的,但他們也不可能知道安德森所說的事件,因為當時他們不在這裏。但是安德森堅持要和這些人麵談,村長隻好帶他去了。 然而,失望再一次打擊了安德森。這三戶人家的情況幾乎完全一樣,男人都是在美國把戰事擴大到越南北方後的一年裏相繼參軍離開了村子。親人的死訊他們是知道的,他們復員回村後,重新組建了家庭。至於親人的死因,他們隻知道是遭到了美機的轟炸,細節一概不知。另外,這個村子有十幾名男子入伍,隻有他們三人活著回來了。安德森一點辦法也沒有了,人家當時不在場,當然無法提供情況。看來調查真的走進了死胡同。 安德森的心被烏雲所籠罩,他是見慣了死亡的,二戰時期經他的手給部隊就分發了上萬隻裹屍袋。戰爭就意味著死亡,但在越南進行的是一場什麽戰爭啊?希特勒威脅了全人類的和平與自由,必須堅決徹底地消滅他。可是越南威脅誰了?安德森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布徹先生的嘮叨,想起了當年反戰的群眾在白宮前打出的標語和高呼的口號。他清楚地記得一位老婦人舉著一塊牌子,上寫:“劊子手,你們殺死了我的兒子!”牌子上還貼著一位英俊小夥子的半身照。無數人對老婦人表示同情。美國人把越南戰場稱為泥潭,數以十萬計的美國青年陳屍在這片國土上,這其中就有他的小湯姆。戰爭給無數個美國家庭帶來不幸,他的愛妻詹尼弗是最不幸的一個。今天,當他走訪了三個越南人的家庭後,他第一次捫心自問:戰爭給越南人民帶來了什麽?他們做錯了什麽?我們的戰機為什麽要轟炸和平居民呢? 安德森心情沉重地結束了訪問,獨自坐在山腳下的深潭邊直到天黑。艾麗絲和魯菲斯不敢打攪他,隻得在附近瞎轉,再不就漫無邊際地聊天。艾麗絲決定今晚給爸爸打電話,請爸爸勸爺爺放棄調查。 晚餐仍然在昨天那家小飯館吃,杜邁特地要求店主做了沙拉和烤肉。但是安德森覺得飯菜更加難以下咽,而且招呼店主好幾次都不見人影。艾麗絲很生氣,她在世界各地享受的都是一流的服務,豈能容忍這種冷落。她憤怒地闖進店主的住房,本想大發雷霆的她卻被房中的景象驚呆了,就連跟著趕來的杜邁也皺緊了眉頭不忍多看。 房中除了店主之外,床上還躺著一個男人,嚴格地說這隻能算半個人,因為他沒有了兩條腿,上肢也隻剩了左臂的上半截,更讓人感到恐怖的是他的臉上布滿了凹凸不平的黑紫色疤痕。店主正在修理一輛生了鏽的輪椅,這個殘廢的人似乎在旁觀,但目光顯得茫然、空洞。 見到昨晚來吃飯的美國人來了,店主惶恐地站起來,解釋道:“哦……對不起,我已經安排夥計為你們……”他偏頭看了看床上的殘疾人,“他的輪椅壞了,我……必須……” 艾麗絲忙說:“對不起、對不起,我們不知道是這樣。沒關係……”她一邊說一邊向門外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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