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葬的利劍 第二章(5)


    1984年,張國棟正式辦理了離休手續。這一年,久病不愈又堅決不回北京的老伴在沂蒙山老家去世。老人到死也不知道長子已經埋骨異國他鄉。張國棟重新開始托關係調查兒子的下落,但毫無進展,直到去年才通過駐越使館的關係找到了一位曾為張建華開過車的越南傷殘退伍軍人。此人所能提供的情況並不多,但隻要有專人順著這條線索找下去,還是很有希望知道兒子的下落。張國棟決定親自去越南查找,兒女們決定由建國的兒子張崇武陪同爺爺去越南,負責照顧爺爺。於是,建國和建平開始忙著為父親和崇武辦理出國申請、護照及簽證等十分繁瑣的手續。張國棟早已等得不耐煩了。 張國棟的下盤收成馬步,做了收勢。那姿勢仿佛是坐在一把椅子上,四平八穩,紋絲不動。呼出一口長氣後,他睜開半閉的雙眼站直身子。 院門開了,張崇武興高采烈地跑了進來。“爺爺!我回來了。喲,您剛練完功啊?”他來到爺爺麵前,掏出手絹替爺爺擦去額頭和鬢邊的汗珠。 “嗯。”張國棟全身放鬆地朝屋門走去,“放假了?” “放了。”崇武一步躥上台階,“爺爺,您等著,我去給您搬把椅子。” 崇武端了一把藤椅出來,放在葡萄架下,又給爺爺拿來茶具,一邊沏茶一邊問:“我小姑怎麽還沒來?” 張國棟伸展一下雙臂,坐在藤椅上:“你們約好了?” “昨天小姑給我打過電話,說今天要陪您去簽證。” 一聽這話,張國棟急忙坐直了身子:“可以簽了?” “這還有錯?大使館通知的。”崇武坐在爺爺身旁的石礅上。 張國棟微笑著拍了拍孫子的後腦勺,接過孫子遞給他的茶呷了一口,像是自言自語地說:“終於等到這一天了。” 張崇武怕爺爺又想起傷心事,急忙打岔道:“我去給小姑打個電話……” “不用了。”張國棟抬手製止道,“她說了要來就一定會來。對了,你吃早飯了嗎?” “吃了,爺爺。” 張國棟點點頭說:“崇武啊,你上大學當然要以學習為主,爺爺不好意思幹擾你,現在放假了,我可得問問你了,功夫是不是丟生了?” “哪能啊!”張崇武笑道,“每天堅持練功精神特別好,別的同學一過十二點就哈欠連天,我每天夜裏比他們晚睡一個鍾頭,早上還早起一個鍾頭,一點兒都不困。” 張國棟笑了:“說得好聽,練兩趟給我看看。” 崇武不大情願地說:“人家大老遠的剛跑上山來就……” 張國棟臉一沉,崇武立刻閉了嘴。在他心目中,威嚴而又慈祥的爺爺比爸爸的分量重得多,對這位一生中充滿傳奇經歷的爺爺,他又敬又佩,爺爺的話豈敢有絲毫違拗! “那練什麽呢?”說著話,崇武已經向院子中央退了幾步。 “遊身八卦掌。”張國棟隨口答道。 張崇武點點頭,收攝心神,紮下馬步,頓顯麵色凝重。他緩緩地做了起手勢,忽然雙掌一翻,一掌護住麵門一掌蓄勢待發,身隨步轉,掌隨身出,劈、掛、格、擋疾徐有度,指東打西虎虎生風,張國棟一邊喝著茶一邊不動聲色地看著,不知是滿意還是不滿意。 張崇武今年二十二歲,讀大學四年級,身材、長相酷似大伯張建華,濃眉大眼十分英武。自從得知華兒的噩耗之後,張國棟決心要把這個孫子培養成文武雙全的出色人物。崇武六歲時,張國棟就開始訓練他,為他打好習武的根基。如今的張崇武比華兒當年更有靈氣,也更有知識,隻是崇武比大伯父少了一些堅毅和剛猛。不過這是必然的,他們兩代人的生活經歷畢竟相差太大了。 張崇武拍出最後一掌,在離位收了勢,八八六十四式功行圓滿。 “爺爺,怎麽樣?沒丟生吧?”崇武來到爺爺麵前,不無得意地問。 “哼!”張國棟故作不屑,“比你大伯差遠了。他像你這麽大的時候,渾身趼子老厚,一身的硬功夫啊!你要想讓爺爺誇你幾句,還得刻苦練哪!” 正說話間,張建平進了院門。


    埋葬的利劍 第三章(1)


    美國·紐約 與克利特德斯·布徹交談是一件令人頭疼的事,他那不間斷的、連珠炮式的談話方式,卡爾·安德森早已領教多次了。真不知道這種人怎麽能當指揮官。但為了得到兒子的情況,他不得不告誡自己一定要耐心些。 卡爾·安德森趕乘西北航空公司的飛機,上午10點前便到了紐約。他從機場坐計程車直接來到布徹先生位於紐瓦克大街的辦事處。這是一幢陳舊的公寓樓,樓梯骯髒不堪,樓道裏堆滿了雜物,安德森不得不小心翼翼地穿行其間。在走廊盡頭,他找到了布徹的辦公室。 “啊哈!”布徹見安德森出現在門邊,急忙放下搭在辦公桌上的雙腿,關閉了電視,“親愛的將軍,您總是像鍾錶一樣準時。請進來吧,這真是個好習慣,如果您和姑娘們約會,一定會得到她們的芳心。啊,請坐……真對不起,這把椅子讓您這樣尊貴的客人坐,實在是寒酸了點兒。但是您知道,我們是義務為公眾服務的……不過我相信您不會介意的……” “布徹先生,”安德森坐下,“您說您找到了一個人,他是我兒子的……” “啊!是的,是的。”布徹搖晃著他那禿頂而且閃著油光的大腦袋,雙手上下按動著,“我找到他了,這是一個惡棍!我記得這個人,他曾經像一隻可憐的、骯髒的野貓在大街上遊蕩,無家可歸。但是他有一雙不錯的拳頭,我是說……嗯……”他比畫著拳擊動作,“我想您明白我的意思,他參與非法的拳賽,然後把那些沾滿血腥氣的、皺皺巴巴的鈔票花在最廉價的妓女身上。這個雜種……不、不!您聽我說,當初他們就是把這樣一個雜種扔給了我!呃!上帝啊,您能想像您的士兵把槍玩走了火的情景嗎?而那槍口正巧對準了您的兩腿之間!我的將軍,這就是那個雜種幹的事……” 安德森趁布徹聳肩作怪相之機問道:“這個人叫什麽名字?在什麽地方?” 布徹揮舞了一下手臂:“他的名字?您是問他的名字?哈!這個婊子養的,您兒子手下的那些凶神們的名字我都記不住,但是這個狗雜種我永遠也忘不了!現在他叫麥克斯韋爾。但是您不知道,他的真名叫艾倫·瓊斯,至少在他來到我的部隊時身份牌上是這個名字,鬼才知道他從前是誰!將軍,這個雜種是個殺人狂,他殺死過成百的越南人……” “布徹先生,艾倫·瓊斯現在在哪裏?” “他和前妻一直住在諾福克,哦!鬼地方!但願那些該死的艦隊開得遠遠的,隨便開到哪兒,印度洋、地中海、紅海,哪兒都成!吵死了,我在那裏一天都不願意多待……哦、哦……瓊斯。是的、是的,聽說他曾經住在那兒,也有一個妻子,但不久就離婚了。這雜種去了拉斯維加斯,那裏有人雇他擔任拳擊教練……噢,對了將軍,我們為什麽不喝一杯呢?”說著,布徹轉身從辦公桌上抓起喝剩下小半瓶的威士忌,倒了兩杯,將一杯遞給卡爾,“將軍,鬼知道他是怎麽回來的。但這傢夥回國後就改了名字,他想幹嗎?為什麽要把自己隱藏起來?我猜他是殺人太多,他想忘掉過去。這個笨蛋!將軍,您說說看,我們為什麽要打那場戰爭?為什麽要到地球的另一邊去殺人、去被人殺?難道我們自己國家的問題還少嗎?到處是小偷、騙子、妓女、吸毒者、同性戀,天天都發生謀殺、搶劫、強姦。可是國會、白宮、五角大樓的那些政客、陰謀家們給自己的肚子裏塞滿牛排、魚子醬之後說:‘小夥子們,拿起槍吧,我們受到了威脅!’狗屁!如果我們不去人家國土上扔炸彈,我們就不會看到敵視的目光,更不必時刻擔心人家的炸彈會穿透房頂砸在你的屁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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