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申男爵向維特報告了羅斯福的意見,維特用電報呈報了沙皇,同時報告了維特自己想出的一個折中方案:俄國將薩哈林島南半部分割讓給日本,同時從日本人手裏“買回”該島北半部分。這筆“採購費”實際上是改頭換麵的戰爭賠款,但不叫做賠款,讓日本拿到錢,俄國又保住麵子。


    第八章 和平鬥士(5)


    羅斯福大概是信不過羅申,又直接發電報給沙皇尼古拉,電報中坦率指出,俄國已無法用武力收復薩哈林島,而戰爭繼續打下去,還可能丟失東西伯利亞。為了俄國和“整個人類”的利益,羅斯福要求沙皇採納維特提出的折中方案。


    這時,沙皇尼古拉已經指示維特停止和談:“日本人迫切需要錢,我們就是不給……這種議而不決的局麵再繼續下去已毫無益處。”維特則藉口美國總統已發電報,在沙皇考慮羅斯福的意見之前,不宜把事情做絕。


    尼古拉終於讓步了,但隻是稍做讓步。他會見美國駐俄大使時,表示同意放棄薩哈林島南半部分,但賠款仍根本談不上。這次談話表明,沙皇含蓄地同意繼續和談。


    與此同時,羅斯福也試圖對日本人施加壓力。小村說,不包括戰爭賠款的妥協方案,日本決不接受。羅斯福警告說,如果日本隻為了錢而堅持繼續戰爭,那將會受到全世界譴責。他直率地告訴日本人:“我覺得從道義上說,日本在這次危機中對世界負有義務。文明世界期盼日本媾和。”


    8月25日,總統熱心參加了一種新軍事技術試驗,登上海軍的新式潛艇“潛水手號”,一直沉到長島灣海底。樸次茅斯的那兩國外交官大概都希望那潛艇再也浮不上來。羅斯福的“幹涉”把維特和小村都惹惱了,日本人“尤其不喜歡”羅斯福的生硬忠告。羅斯福自己也感到傷腦筋。他在給他兒子克米特的信中說到日俄外交官讓他頭髮變白了。


    和談在賠款問題上卡殼,瀕於破裂,世界各國都擔心會發生最壞的情形。有一次,小村和維特隔桌相望,隻抽雪茄而一言不發,大眼瞪小眼對峙了8分鍾。據維特後來說,他在旅館裏曾徹夜未眠,“抽泣和禱告”。沙皇給俄國代表團指示:“無論如何,明日結束談判。我寧願繼續打仗,也不願再盼日本方麵做出像樣的讓步。”日本代表團仍堅決要求俄國賠款,還在等待東京指示。可是俄國人已在旅館結帳了。羅斯福已準備承認失敗了。


    在這最後關頭,日本政府讓步了。在大家認為已是最後的一次會晤中,小村要求與維特密談。他告訴維特,日本將放棄賠款要求,隻要得到薩哈林島南半部分就行了。維特在這次會談後出來宣布:“好啦,朋友們,和平。他們全都同意了。”


    全世界都鬆了一口氣。局勢恢復穩定了,盡管為時不長。美國駐俄大使認為,樸次茅斯和約挽救了二三十萬人的生命。羅斯福總統受到報界和公眾熱烈讚揚。法國一家報紙把他說成是“這場巨人之戰中的大贏家”。


    西奧多·羅斯福知道,他得到這些讚譽,都隻是因為和談成功了,而促使和談成功的因素大多是他個人所無法左右的。但他也承認,和平對俄國來說是件好事,對日本來說是很好的事,而“對我來說也是極大的好事!”1906年,他因此而榮獲諾貝爾和平獎。


    總統實踐自己的諾言,把他在科羅拉多獵獲的最大一頭熊的熊皮送給了日本天皇。“天皇陛下非常喜歡這件禮品,因為它具有象徵性的意義。”俄國人最終也很感激羅斯福。幾年以後,原先因為被召到奧伊斯特灣當傳話人而惱怒的羅申男爵,給他的孩子們讀了西奧多·羅斯福書信集,對這位美國總統下的結論是:“真沒法不愛這個人。”


    附錄


    西奧多·羅斯福總統 1905年9月2日


    給他女兒艾麗斯的信


    親愛的艾麗斯:


    我希望你的中國之行愉快。盼悉你在菲律賓的見聞。


    這個夏天,我可是不得清閑,忙忙碌碌,但無悔無怨,因為現在看來,我們已經讓日本和俄國媾和了。我跟兩國的使節和政府打交道,什麽滋味都嚐過,最後還一次又一次給兩國政府寫信,寫得很客氣,但意見也尖銳,像個苛求的荷蘭大叔一樣。有趣的是日本人總是保持沉默,而每次我給沙皇寫信,俄國人就把它張揚出去,幾乎總是加以歪曲,可是外界對於我給日本人的信卻一無所知。在談判過程中,俄國生我的氣,以為我隻給他們去信。但談判結束了,俄國人算是認真賠禮了,沙皇還給我發來了賀電,我覺得他還算不錯。


    他的電報說:“你付出了巨大努力使和談得以成功結束,為此,請接受我的祝賀和最熱忱的感謝。敝國將以感激之情懷念你在樸次茅斯和談中所起的重大作用。”


    這個夏天真累,因為我沒有國務卿,所有外交事務都得我自己辦,塔夫脫又不在,巴拿馬的事也得我自己處理。三個月來,我辦理的主要事情包括樸次茅斯和談,巴拿馬,委內瑞拉,還有聖多明各,處理過程中我得不到任何建議或幫助。


    人們,不僅在我們國家,而且在別處也是一樣,通常都是純粹按照一個人做成了什麽,來對他的工作給予評價,這真是令人哭笑不得。假若我沒有促成媾和,人們準會嘲笑我,譴責我。現在卻又把我讚揚得過了分。說什麽我腦袋長有遠見,如此等等。其實,我最終採取立場,並非我情願如此,而是形勢使然;在那種形勢下,我若是採取別的做法,我就會感到自己是逃避責任。去年冬天,我就曾幾次建議俄國人別再打仗,可是他們不聽。同樣的話我也對日本人說過。無疑是因為日本人相信我會立場公正,所以在他們海軍大捷之後主動請我促進和談,但是別讓對方知道是他們提出這一建議的——自然我不會說的。於是我著手工作,在我採取公開行動之前徵得了兩國政府的同意。這時,雙方對和談地點又談不攏,一方想要的地點,對方都不同意。我希望在海牙,日本人又不同意。結果隻好在我們美國談判,這就把我推上了拋頭露麵的地位,這是我本來不想要,想盡量避免的——不過現在看來,若不是在我們這裏談判,他們大概永遠也講不了和的。和談了,又陷入僵局,我不得不再次出麵幹預,直接跟兩國政府聯繫。要是聯繫無效就隻好散夥,但似乎是談成了。我說“似乎”,是因為要等和約正式簽字了,我才能放心。日本談判的人遠不如日本政府明智,因為我相信日本不要賠款才是最有利的。俄國人是不會給的,而日本人把戰爭再打下去,隻會再耗費億萬款項而分文無收,隻是浪費,比浪費更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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