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這一夥人向奧列佛利烏斯·赫克裏斯神廟走去時,讓我們暫時回過頭來看看台梅斯城中的情形。斯巴達克思的船隊建造工作已經完成了三天,他隻等待看一個黑夜,以便把一萬五千名角鬥上裝上幾千艘想盡種種方法建造和聚集起來的大小船隻。


    被天空中愈來愈密的灰黑色雲塊遮蔽了一整天的蒼白色的太陽剛下山,斯巴達克思預見到那正是他所需要的黑夜,就命令三個軍團拔營出發。他們在海岸邊列成隊伍,然後分頭裝載到碇泊在海港中的幾千艘船舶上去。色雷斯人命令葛拉尼克斯和那三個軍團一起上船。天一黑斯巴達克思就發出命令,有帆的船把帆升起來,沒有帆的用槳劃,船隊就浩浩蕩蕩地出發了。


    角鬥士的軍隊嚴守秩序,保持極度的肅靜,乘著船從台梅斯的海港中。駛到廣闊的海麵上來了。


    但是,白天裏把烏雲吹集在一起的地中海熱風,繼續執拗地從阿非利加海岸那邊吹來,而且,不管那批航海者如何努力,還是把他們吹回布魯丁半島,不讓他們有駛近西西裏島沿岸的可能。


    角鬥士們不知疲倦地劃著名槳,總算前進了好幾英裏路。但是到了拂曉時分,海麵上的波濤顯得分外洶湧了,地中海的熱風又極其狂暴地吹刮起來。角鬥士的脆弱不堪的船隊已經麵臨覆滅的厄運,於是葛拉尼克斯不得不遵照從台梅斯來到船上的漁夫、水手以及熟諳航海的角鬥士們的勸告,下令叫船隊向岸邊駛去。一萬五千名起義的角鬥士,在尼科台拉附近荒涼的海灘上登了陸。葛拉尼克斯決定把隊伍開到附近山裏去,同時他派了一個百夫長率領八、九個戰士乘了一艘決艇趕到斯巴達克思那兒去報告他們的遭遇。


    這時候,兩個卡帕陀西亞奴隸已經跟著老祭司和愛芙姬琵達來到奧列佛利烏斯·赫克裏斯神廟中。老祭司就在黑夜裏領他們到那條從神廟通到城裏去的大路上,叫他們在路旁的冬青樹叢中埋伏起來。在冬青樹叢前麵兩箭遠的地方,有一座不大的莊院。那兒就是角鬥士們前哨的哨所,而且,不管哨兵們怎樣小心地保持肅靜,兩個卡帕陀西亞人還是時時刻刻可以聽到被狂風吹送過來的低語聲和腳步聲。


    "喂,艾爾齊頓,"一個奴隸用卡帕陀西亞土話對另一個低聲說。"我們必須活捉那個女強盜。"


    "如果可能,我們就照辦,阿斯古巴爾,"艾爾齊頓答道。


    "我也這麽說……如果可能就照辦。"


    "因為,老實說,如果她用短劍或者匕首抵抗,我隻要兩下子就可以解決她;但是,我們既然可以在這兒聽得見角鬥士們的話聲,他們也一定可以聽到這個女強盜喊救的聲音。"


    "自然,他們一聽見喊聲,隻要幾秒鍾就可以跑到這兒,那時候我們就完蛋了;從這兒到角鬥士的哨所統共隻有兩箭遠,可是從這兒到我們的營壘裏卻要遠上一千倍。"


    "我對朱庇特發誓,你說得對!這可使我害怕起來了。"


    "我對這一點已經考慮了一個多鍾頭。"


    兩個卡帕陀西亞奴隸都沉默了,他們苦苦地在那兒想。


    突然,在風吹樹叢的瑟瑟聲中傳來了一陣清楚的腳步聲;在離開他們埋伏的地方不遠的灌木叢中,有一個人走過來了。


    "哪一個?"阿斯古巴爾拔出短劍低聲喝道。


    "哪一個?"艾爾齊頓跟著問道。


    "不要作聲,"一個女人的聲音說,"是我,愛芙姬琵達……我正在附近察看……你們用不到注意背後,隻要留心前麵的大路。"


    愛芙姬琵達走到兩個卡帕陀西亞人附近低聲說了幾句,接著就一直向冬青樹叢裏走去。過了一會兒,兩個奴隸除了一陣陣喧鬧的風聲之外就什麽也聽不到了。


    阿斯古巴爾和艾爾齊頓沉默了好久,最後阿斯古巴爾用很輕的聲音對他的同伴說:


    "艾爾齊頓!"


    "怎麽樣?"


    "你知道我在想什麽?"


    "是不是這事情比我們起先所想像的困難得多。"


    "我也這麽想,但是我剛才想的是怎樣才能使我們從這危險的境地中安全地脫身。"


    "你說得對!你已經想出了辦法嗎?"


    "似乎想出來了……"


    "好啊,說吧。"


    "當那女強盜走到離開我們十五到二十步遠的地方,我們就對她射去兩枝箭。一枝對準她的胸口,另一枝對準她的脖子……你可以相信我,她連喊也不會喊一聲的。你對這辦法覺得怎麽樣?"


    "好漢子阿斯占巴爾……這辦法不壞……"


    "如果她還掙紮,那就讓我們再加上一箭。"


    "想得真好。"


    "我們就這麽辦。"


    "就這麽辦。"


    "艾爾齊頓,你在二十來步遠的地方完全有把握射中她的胸口嗎?"


    "完全有把握。那麽你能射中她的脖子嗎?"


    "你瞧吧。"


    兩個卡帕陀西亞奴隸都緊張地傾聽著,而且在準備好了弓箭以後,便默默地動也不動地站在那兒。


    這時候焦急不安的愛芙姬琵達仿佛在催促曙光女神趕快降臨人間似的,正在附近逛盪。她迫切地希望密爾查會在這時候出城到神廟裏來。愛芙姬琵達覺得時間簡直是無窮無盡的;她曾經從冬青樹叢中出去五、六次之多,幾乎每一次都一直走到角鬥士的哨所跟前才轉回來;她發覺,地中海的熱風經過整夜的吹颳風勢漸漸地減弱了,最後完全平息了。她向遠處縱目望去。遙遠的阿平寧山連綿不斷的崗巒峰岱已經顯現了輪廓,她發覺山後麵濃密的烏雲已微微地染上了極淡的橘黃色。她輕鬆地吐了一口氣:那是預報曙光女神將要來臨的最初的一批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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