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7年9月,我們那生產馬刺的工廠,由於需要量下降,關閉了。我們失業了。


    我閑了下來,便開始經常到我的兩個哥哥彼得和伊萬那裏去。他們和伊裏亞一樣,都在波羅的海艦隊服役。正是在他們那裏,我第一次聽到了關於列寧的事。在他們那裏讀了《共產黨宣言》,看到了布爾什維克的報紙和傳單。當然,在那個時候,我還不懂得宣言裏所說的深奧的理論。但我深深地懂得:無產階級失去的隻有枷鎖,而他們將得到整個世界。工人階級在反對資本家和地主的鬥爭中將起決定性的作用。


    我逐漸開始理解,布爾什維克的口號“窮人需要和平,富人需要戰爭”的具體涵義。


    有一天,我去喀琅施塔得看望我的哥哥們。但沒看見伊裏亞,他去放哨了。我猶豫了一會兒,不知該怎麽辦。後來,我幹脆躺到他的鋪位上,睡熟了。


    有人在我背上猛地一推,把我驚醒了。我一下子躍起身來。在我麵前站著一個水兵。


    “崔可夫,你為什麽離開哨位?”


    他肯定看錯了人,我與我哥哥長得很象。我平靜地回答。


    “我是崔可夫·瓦西裏,伊裏亞是我哥哥。”


    後來我才知道,這個水兵是支隊委員會成員。他馬上詳細地詢問起我來:


    “你有什麽事,為什麽在這裏?”


    我向他講了我的許多想法。我什麽也沒隱瞞,甚至對他坦白了我想打機會搞到武器。為我死去的好朋友向克倫斯基復仇。顯然,他很欣賞我的坦率態度。他請我抽空兒到委員會去一趟。


    我哥哥回來後,我把同那個水兵的談話內容告訴了他。


    “他是庫茲明同誌,”伊裏亞說:“一個很好的人,一個布爾什維克。”


    ……不久,我又來到喀琅施塔得。我很快找到伊裏亞,剛剛告訴他,我依然還沒找到工作的事,庫茲明就來了。他問明了事情的原委,建議我留在喀琅施塔得,留在水雷教導隊。17歲就當一名水兵,而且還在喀琅施塔得。還有什麽比這更了不起的呢?我高興得不知怎麽說才好。


    “太好了,謝謝你!”


    從這時起,穿上一身水兵裝的想法,占據了我的整個頭腦。


    過了兩天,我把裝有零碎物品的小箱子帶到了喀琅施塔得。正如庫茲明所允諾的我作為一個水兵被編入了水雷教導隊。


    於是,我的新生活、軍人的生涯開始了。


    在十月起義以前,我兩次去彼得堡的奧布霍夫工廠,庫茲明派我帶著黨的任務去那裏找工人同鄉,了解他們的情況。一切跡象表明,奧布霍夫的工人們已在積極地準備著,他們正在焦急地等待出發的信號。


    10月23日,喀琅施塔得的水兵隊伍開始編隊。幾乎所有人都被編入隊伍。一支隊伍要去海軍第2支隊,另一支隊伍去波羅的海造船廠。但是,不知為什麽哪支隊伍裏都沒有我,大概這是哥哥伊裏亞對我的關心。他自己帶一隊伍去彼得堡了。我心裏感到很難堪——要知道我同樣可以消滅士官生。但我所受的這種委屈並未持續多久,一天以後,好消息從天而降:列寧領導的武裝起義勝利啦!……我們歡呼著,跳躍著。就在那些日子裏,我們得知二哥伊萬的命運。他在幾個月以前就失蹤了。原來,他在7月就被抓進了監獄,囚禁於死牢中。伊萬怒斥克倫斯基之流是革命的叛徒、是屠殺工人階級的劊子手。法院判決伊萬死刑,但獄吏沒來得及執行這個判決。


    冬天來了。芬蘭灣和涅瓦河都封凍了。許多水兵從喀琅施塔得來到彼得堡,在那裏執行著蘇維埃政府的各種任務。這一時期發生了計多使人憂慮的事件。革命的敵人開始抬頭了。他們不斷地暗中破壞人民政權各項決議的實施,接連地組織反革命暴亂。黨把最可靠的波羅的海艦隊的水兵隊伍投入到與他們的鬥爭中去。這一次,伊裏亞把我帶上了。我們被派去警戒莫斯科至薩拉托夫鐵路上的列車。列車從薩拉托夫將糧食運送到俄國中部地區。整個1月和2月,我們都在糧食專列的取暖貨車上度過。


    2月份,我們收到了父親的來信:


    “富農、商人、官吏煽動人們起來反對蘇維埃。因為你們,他們向我報復。前幾天,他們放火燒了我的穀倉,整個棚子都燒光了。家裏已無糧草,盼你們回來幫助我……”


    在這一天,伊裏亞被批準短期休假。


    “跟我走,回家去看看父親!”他對我說。


    “時間很長嗎?”


    “咱們看情況。”


    ……謝列布裏亞普魯德村散布在奧謝特爾河河穀裏。村莊的中心部分在右岸。筆直的街道兩旁是木板或鐵皮屋頂的房屋,或者是高高的圍牆。在中心區的廣場周圍,布滿了貿易貨棧和石頭房屋——商店、小鋪、倉庫等等。在中心區居住著富裕的農民、商人、牲口販子和工人。在河的左岸,沿著坡地和窪處,亂糟糟地散落著一些小房子和殘破圍牆圍著的小木屋。河彼岸的這部分村子被稱為“鱷魚嚎”。這裏住著貧農。隻有我父親伊萬·伊萬諾維奇·崔可夫的房子夾在這一帶都是兩個窗子的木屋中間顯得突出。房子呈十字形,一共有6個窗,大門安裝在深埋地下的橡木柱子上。我父親是個身強力壯、性格剛毅的人。他養活著一個有8個兒子和4個女兒的大家庭。家庭生活水平雖然還不能擺脫貧困的威脅,但還能維持下去。他用盡最後的心血,建設了這個還算是堅固耐用的家。林裏人都叫他“大力士約內奇”。當村裏進行角力時——這是常有的事,父親站在密密的人群中間,無論誰也別想在他身上討到便宜:他那一普特重的拳頭,打得又猛又準,誰也招架不住。但是,現在他顧不上拳鬥了,穀倉被燒光了,春天播種用的種子一口袋也沒有剩下,用於磨粉的穀粒一俄鬥也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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