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信理部是1965年,教宗保祿六世成立的,請不要對照曆史。


    第206章


    “您……確定自己沒事?或者該派人把您送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看著巴賽爾公爵跟死人差不多的臉色,陸楠謹慎的問,連大聲說話都不敢,就怕出氣稍微厲害一些就把他吹倒在地。她不得不認真考慮起萬一巴賽爾公爵死掉所引發的一係列後果,諾曼底公爵的婚約都還是其次,關鍵在於好不容易才消停的西法蘭肯定又要鬧騰起來。如果巴賽爾公爵說的都是實話,那麽西法蘭國王的小兒子以及他背後的家族不是什麽簡單的存在,勢必要起來搞事。諾曼底公爵多半還不會眼睜睜看著王位落到除了巴賽爾公爵之外的其他人手裏,他很有可能打著支持巴賽爾公爵兒子繼位的旗號起來造反。現在陸楠隻想帝國境內一片祥和專心搞生產建設,實在是不願意再看見打內戰了。


    最簡單的辦法當然是趕快弄死西法蘭國王,她的那位好叔叔,巴賽爾公爵自然就可以順理成章的成為新一任國王。但這種事情說起來輕鬆辦起來卻很難,朱利安原本是個不錯的人選。以前陸楠還深信不疑朱利安絕對不會背叛自己,眼下她卻不敢這麽想了。從那個傻逼王子的事件裏就能看出,朱利安並非永遠站在自己這邊,也許什麽時候他就會自以為是的把陸楠給賣了,還覺得這是對她好。在他看來,大概女人還是應該乖乖被關在家裏生孩子,外麵的一切全部交給男人就好。搞不好他還覺得陸楠這個女王當得心力交瘁十分痛苦,傻逼王子是在拯救她呢。


    想到這裏陸楠的嘴角無意識的翹了起來,露出一個有些冷酷似笑非笑的表情,嚇得那個醫生直冒冷汗,還以為是自己做得不夠好,戰戰兢兢的說:“陛下,公爵大人應該沒有什麽問題了,隻是現在他太過虛弱,不能再經受任何刺激,否則……”


    猛然回神,陸楠暫且甩開了腦海中不切實際的念頭,點點頭:“我知道了。”


    “陛下……”


    巴賽爾公爵氣息奄奄的舉起一隻手企圖抓住她,陸楠急忙揮手示意屋裏的侍從侍女都出去,隨即半蹲著握住巴賽爾公爵冰冷的手,低聲說:“我在,有什麽話您直接說吧,隻要可以做到,我一定盡力。”


    公爵咳嗽了一陣,雙眼無神的看向她,陸楠都能聞到他身上那股微弱的血腥味以及久病之人特有腐朽的味道,他艱難的舉起另一隻手,以驚人的力道死死抓住陸楠的手腕,氣若遊絲的的說:“我接到消息……我的父親……帶著我的弟弟……就要抵達王都了……但是……我已經支持不了多久……我不能……不能……”


    見他脖子上的青筋都鼓了起來,陸楠還真的怕他太過激動不小心死掉,急忙安慰道:“沒關係,放心,我不會改變自己的決定,一定會繼續支持您。”


    “不!不行!”


    巴賽爾公爵忽然直起了身體,從躺椅上坐了起來,枯瘦的手指死死扣住陸楠的肩膀,湊到她耳邊悄不可聞的喘息著:“我不能死在父親的前麵……請您幫助我……願上帝饒恕……我需要立刻得到王位……”


    陸楠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但她卻沒有答應:“這個……不太好吧,天主在上,我可不能犯下弑親的罪名啊。”


    “不需要您出手,隻要您願意借我一隊可靠的士兵!”


    由於她的拒絕顯得太過軟弱無力,巴賽爾公爵瘦弱的身體忽然爆發出了一股驚人的力氣,連說話都變得利索起來。他的眼睛裏像是燃燒著兩團陰暗的火苗,這讓他看上去簡直不像個活人,反而像是什麽從地底爬出的幽靈。他呼吸急促的說:“我還有一隊親衛,每個人都對我忠誠無比,隻要您願意再借我一點人手,完全可以把他們截殺在路上!”


    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陸楠覺得自己要是還假惺惺的指責巴賽爾公爵或者勸他不能犯下罪孽,那也太虛偽了。本來她還想著連自己都不知道西法蘭國王的行蹤,巴賽爾公爵又是怎麽知道。但轉念一想,這又有什麽奇怪,多半是在他身邊安插了公爵的眼線。實際上她這位堂兄在西法蘭一直風評很好,很多領主都站在他這一邊,更因為老國王硬要廢黜長子繼承權強推小兒子上位的行為惹怒了不少貴族,所以老國王身邊恐怕二五仔不少。


    “……我覺得這麽做太冒險了,萬一沒有順利攔截到他們呢,萬一他們帶的護衛太多逃掉了呢,還是穩妥一些比較好。”


    安撫的握了握巴賽爾公爵冰涼的手,陸楠輕聲細語的說。


    “既然他到了王都,肯定要過來見我,我有辦法輕鬆順利的解決掉……隻要您別覺得太殘忍,畢竟,那可是您的父親。”


    這時窗外忽然吹起了一股大風,砰的一聲將窗戶砸得撞在窗框上,早上起床的時候天氣就陰沉沉,快十點都沒有看見太陽,想必是要下暴雨。呼嘯的風卷著沙塵和樹葉掠過窗外的庭院,樹木都在瘋狂的搖晃,仿佛冥冥之中真的有神明,正在注視著屋裏發生的一切——注視著一個兒子和一個侄女在若無其事的商議如何弑殺自己的血親。


    巴賽爾公爵用一種略帶神經質的狂熱凝視著陸楠的眼睛,陸楠不閃不避的看了回去。根據之前的印象,她不覺得巴賽爾公爵像是這麽狠毒的人,雖然對父親的行為多有抱怨,卻還在正常範圍之內,沒有流露出什麽深仇大恨。可為什麽忽然之間他就起了殺心?如果說單純為了王位的話,那在他身體還沒衰敗之前應該有無數機會可以幹掉老父親和兄弟成功上位。心念急轉間,陸楠忽然想到了一種可能,試探著問:“那次針對您的刺殺……難道和您的父親有關係?”


    巴賽爾公爵咧嘴露出一個摻雜著譏諷與憤懣的扭曲笑容,陸楠看了一眼都有點不忍心再看了。她聽到巴賽爾公爵一字一頓的說:“他不把我當做兒子,那麽我也不必將他當做父親。天主在上,所有的罪惡都由我來承受,假如隻有我一條命,死了就死了。但我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也遭到迫害……咳咳咳咳……還有我那苦命的母親!她拚命生下我……咳咳咳,不是為了讓我成為其他人的墊腳石,更不是為了讓我……不明不能的死去!”


    一聲炸雷,震得窗戶微微顫抖,風更加瘋狂的呼嘯著,小石子和沙土打得玻璃沙沙作響。陸楠不得不起身去關上所有的窗戶免得屋裏滿是塵土。她看著斜靠在躺椅上的巴賽爾公爵,看著他掙紮著苟延殘喘的模樣,心中不免也湧起了一股悲涼。


    她緩步走到巴賽爾公爵身邊,定了定神,按捺下胸中的不忍,盡量以一種冷酷客觀的語氣說:“親愛的堂兄,本著對您的理解和同情,我很願意支持您,幫助您完成這次複仇。可是,這也算是一場冒險的行動了,您打算如何回報我呢。”


    站在陸楠本人的立場,先不管誰對誰錯,她的那位好叔叔連自己兒子都能下手,那麽報複回去天經地義。再說巴賽爾公爵眼看隨時都有可能會死,他要這麽做一來是為了複仇,二來也是為了保存家人,陸楠還挺欣賞他的做派,很願意幫他。但是站在女王的立場,她這麽幹是要承擔巨大風險的,沒有足夠的回報,她不會基於同情就去拿自己名聲以及未來冒險。最多睜一眼閉一眼假裝不知道巴賽爾公爵的打算。


    聽她這麽說,巴賽爾公爵反倒是露出了一個安心的笑容,他喘息著掏出一張折好的紙遞給陸楠,隨即又低聲說:“請您下令,把我的親衛隊隊長謬拉……叫來,我有話要吩咐他……”


    陸楠搖鈴叫來傳令官吩咐後,粗略的看了一眼那張紙,不出意料,上麵是巴賽爾公爵親筆寫的一封算是遺囑的東西,注明隻要他順利的繼承了西法蘭的王位,那麽將來不管接任王位的是他的兒子還是女兒,都必須履行他的意誌,與陸楠的孩子締結婚約,並以三分之一的國土當做陪嫁或者聘禮。


    上麵不僅有巴賽爾公爵的親筆簽名,還有三個作為公證的公證人簽名,按照這時的法律,這份遺囑已經真實有效。


    “還有一份……我留給了……諾曼底公爵……等到該拿出來的時候,他就會拿出來……”


    見陸楠看完了,巴賽爾公爵氣息微弱的說。


    陸楠也不客氣,直接把遺囑收好,揣進了裙子裏麵。這時她心中才生出一股荒謬之感,幫人殺爹還有豐厚回報,這可真是個瘋狂又混沌的世界啊。


    沒一會兒巴賽爾公爵的衛隊長謬拉就匆匆趕到,他是個魁梧的中年男人,留著一臉茂密的胡須,堅硬得像一把闊劍,沉默得像一塊石頭。他先是對陸楠行了禮,隨即看著癱軟在躺椅上的巴賽爾公爵,猶如一隻忠心耿耿的獵犬,俯低身體聆聽主人給予的命令。


    “謬拉,我忠誠的,親愛的朋友……如您所見……我不行了。”


    巴賽爾公爵苦笑著說,原本一臉憤恨的他,在自己忠誠的下屬前終於流露出了一點軟弱。繆拉沒有說任何安慰的話,因為任何人都能看出,巴賽爾公爵距離死亡隻有一步之遙。繆拉的臉頰抽搐了一下,隻是握著公爵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以無聲的行動表明他會遵從任何命令。


    “我現在的處境不需要多說,您自然明白……咳咳咳,就算是死,我也必須身為國王死去……為此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從現在開始,您什麽也不要多問,隻需要像對待我一樣對待我親愛的堂妹,未來的女皇陛下。而我也相信,她以後會像我一樣好好對您……”


    巴賽爾公爵說著,向站在一邊的陸楠投來的哀求的眼神,陸楠知道他是害怕自己過河拆橋,屆時來個殺人滅口。對於忠臣良將她一直都抱著極大的好感,見狀急忙說:“親愛的堂兄,我怎麽會要走您可靠忠誠的下屬呢,即便是您不在了,您的兒女也需要這樣誠實的人看顧。我會讓這位先生繼續擔任衛隊長,陪伴在您的孩子妻子身邊,是吧,繆拉先生。”


    一直麵無表情的中年男人終於有了一絲動容,這還是他第一次正視陸楠,表情裏多少有了點敬佩尊重的感情,他點了點頭,用沙啞的聲音說:“是的,陛下,感謝您的仁慈。”


    怎麽說呢,陸楠雖然很想要可靠的手下,但繆拉這種男人一看就是養不熟的狗,她就不去幹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了。而且出於種種目的,她也希望巴賽爾公爵的兩個孩子好好的活著,所以讓繆拉去保護看管他們不是正合適嗎。不然的話,難道陸楠還得親身上陣去帶孩子?


    見公爵好像還有話和繆拉說,陸楠就識趣的到另外的房間去了。她考慮了一下怎麽有效快速的解決自己叔叔的問題,以及萬一來不及要如何隱瞞巴賽爾公爵死亡的事情。她不太想去搞什麽半路截殺找刺客,這麽做很容易驚動他人,還不好毀屍滅跡。既然這位老國王帶著小兒子到王都,肯定要來見她,那麽下毒應該是最好不過的選擇了。正好之前陸楠心血來潮的時候私下讓工匠給她造了一把鴛鴦壺,就是裏麵有兩層,扭一下把手就能換位置那種。也許在那個時候她就已經考慮過了會有今天這種局麵的時候。當然,為了保險起見,她造了兩把一模一樣的壺,隻是其中一把沒有機關而已。而那個製造的工匠全家都在皇家禁區的那座島上,也不怕他走漏消息。


    陸楠覺得,這種東西這裏的大多數人應該還沒見過,不會那麽容易懷疑。但為了保險起見,還是先安排些可靠的人進宮比較好。做這種事騎士團和衛隊肯定不行了,阿弗裏當然也不行,想來想去,連香檳公爵陸楠都不願意信任。畢竟是弑親,難免不會讓這些大貴族忌憚。陸楠想了一秒那位瘋狗雇傭兵,琢磨著也許還是該把他招致麾下方便幹髒活兒。但是眼下嘛,隻能去找那位百無禁忌手段更加毒辣肮髒的洛雷托主教先生了。


    陸楠搖鈴叫來了傳令官,讓他去把主教大人叫來。此時窗外雷聲滾滾,時不時還閃過幾道閃電,看來一場巨大的雷雨近在眉睫。


    第207章


    陸楠本以為自己會心神不寧,但聽著窗外雷聲滾滾,她意外的平靜。即將要親手實行一樁殺人計劃的事實並未讓她湧起什麽特殊的感受,就像是一個厭惡卻不得不完成的工作。在此之前,她還一直覺得自己是個道德感不錯的人呢,結果意外的發現人墮落起來永遠比預想中要快。


    “拒絕向惡魔獻祭靈魂生命大概就是我最後的底線了。”


    看著書桌抽屜上用金銀精心鑲嵌出的紋路,陸楠鬱鬱不快的想。


    “曆史上沒有哪個成功者可以保證雙手潔白不沾染一滴血跡,在這個時代殺人反倒是一種勇敢的表現呢。搞不好那個惡魔現在也靜悄悄的躲在陰影裏,竊笑著注視我的一舉一動,期待有朝一日我會因為不可遏製的欲望向他屈服。”


    “來,注視著人類惡念的魔鬼們!解除我的女性的柔弱,用最凶惡的殘忍自頂至踵灌注在我的全身;凝結我的血液,不要讓悔恨通過我的心頭,不要讓天性中的惻隱動搖我的狠毒的決意!”


    無意識的發散著思維,陸楠察覺自己不知不覺間竟然引用了麥克白裏的原句。在過去的某段時光裏她曾經在社團活動的戲劇表演中扮演過麥克白夫人,她的所有台詞背得滾瓜爛熟。隻是沒有想到在這種時刻,仿佛預言一般的話語再次浮上心頭,讓她感歎也許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當然陸楠並不是麥克白夫人,而她想要暗殺的對象更不是國王鄧肯,陸楠把自己想象成了一把鋒利的尖刀,握住刀柄的人隻能是巴賽爾公爵自己。倘若他不是那麽虛弱,陸楠絕對不會親自操持這個殺人計劃的。


    雷聲越來越緊密,看看時間分明沒到中午,外麵的天色已經晦暗如夜,狂風將中庭的樹木吹得東倒西歪,而亮白的閃電時不時戳穿濃密的烏雲,大自然的威力足以嚇得一幹凡人戰戰兢兢。陸楠可以聽到走廊外的仆人們尖叫驚呼的聲音,到處都在砰砰砰忙著關窗戶。暴雨前的低氣壓沉甸甸的讓陸楠感到憋悶,因為畏懼雷電,她站在距離窗戶最遠的位置,總覺得仿佛站在命運的分歧點。


    “砰砰砰。”


    突如其來的敲門聲驚得她全身一顫,然而並沒有發生什麽大事,隻是被她傳喚的主教先生冒著雷雨的危險匆匆趕來而已。他還是穿著那身合體的長袍,中規中矩的帶著神職人員特殊的帽子,胸前掛著十字架,外麵炸裂的雷鳴閃電並未讓他有絲毫動容。


    他恭敬的向陸楠行禮問好,隨即關切的問:“有什麽事情嗎,我的陛下,您的臉色似乎很蒼白呢。”


    屋裏沒有點亮燭台,主教的臉在搖晃的陰影中晦暗不明,陸楠凝視了他一會兒,忽然有些不確定自己所做的決定是否正確。但是眼下已經沒有足夠的時間給她反悔和細細琢磨,一旦巴賽爾公爵不治身亡,王位百分之百就會落到他兄弟的手裏,後麵引發的一係列多米諾骨牌般的連鎖反應是陸楠不願意麵對的。她的那位好叔叔除了這次恐怕再也不會親身前往王都,錯過了機會,她再也沒法將手伸進他的周圍。


    她咽下一口口水,明知現在房間裏隻有他們兩個人,還是不自覺的壓低聲音,湊向主教,近似耳語般的問:“您手下有足夠多又可信的人嗎。”


    主教連眉毛都沒皺一下,更不用說做出一般正常人該有的反應,詫異的詢問這個問題意義何在,他隻是一臉平靜的問:“那要看您打算做什麽,以及願意給出多少報酬了,尊敬的陛下。”


    “哈,報酬。”


    得到這樣的回答陸楠一點都不意外,她早就覺得洛雷托的態度遊刃有餘到過分的地步,顯然是有什麽自信的依仗。不過此刻急於討好她成為她走狗的人忽然說什麽報酬,不禁讓她感到有些可笑。


    “別弄得好像您不懂人間疾苦一樣呀,我的陛下。”


    主教笑容可掬的說。


    “想必您曾經見識過貧窮的人能夠悲慘到何等境界,也目睹過為了錢財人可以凶殘到怎樣的地步。我隻是一個中間人,雖然手中有些能派上用場的人手,但他們不止自己長著一張能吃的嘴,身上多少還帶著養家糊口的重擔。其他的不敢說,這可是提頭賣命的買賣,您總得給一筆足夠的費用來買他們那條不怎麽值錢的賤命吧。”


    “哼,您這口氣可不像是一個虔誠的信徒,倒像是什麽熟練的地下接頭人。主教先生,到底還有什麽是我不知道的,您到底是何方神聖。”


    陸楠冷笑著質問,但主教卻隻是狡猾的一笑:“這個世界上太過坦白是活不長的,尊敬的陛下。您自己不也有著不少說不出口的秘密嗎,為什麽不讓我們彼此保留一些神秘的地方,免得失去了新鮮感。”


    砸了咂舌,陸楠無意跟主教耍嘴皮子,她必須承認這個人說得也有幾分道理。這時隔壁的房門被靜悄悄的打開,繆拉以一種與他身材毫不匹配的敏捷無聲的走過來,沒有多看主教一眼,塞了個小紙條在陸楠手裏,隨即又原路返回,並且緊緊的鎖上了門。陸楠背過身體打開紙條看了一眼,上麵用歪歪扭扭的字體寫著簡單的一句話:“已經進城,立刻就到。”


    陸楠不得不重新思索一番她這位眼看就要步入死神懷抱的好堂兄到底布下了怎樣的情報網,連在別人的地盤都可以快捷迅速的傳遞信息。要不是他那副垂死的模樣怎麽看都不可能是裝出來的,陸楠幾乎就要懷疑他是故意設下圈套引自己往裏跳了。她搖鈴叫來了外麵的侍從,讓他去安排一堆守衛守在走廊外麵,同時加派人手駐守內城大門以及王宮大門,禁止任何人隨意進出。當然,她早就安排了眼線密切關注著她那些親戚,巴賽爾公爵自然也不例外,他確實隻帶了不到一百人的衛隊趕赴王城,而最近王城裏麵也沒有大批可疑的人湧入。所以陸楠倒不怕他想借此機會搞自己,隻是以防萬一罷了。


    洛雷托全程沒有說話,就像什麽都沒看見似的,一直保持著最開始的微笑。陸楠思考了一會兒,就下定了決心。


    “我需要至少二十個可靠的人手,盡量隱秘的守在某個地方,防止任何人接近,也不讓屋裏任何人逃走。至於價格嘛,隨便您開,隻要不太過分,我不會討價還價。”


    主教完全沒問陸楠的目的和打算,隻是稍微挑高了眉毛:“什麽時候?”


    “就是現在,最遲不超過兩個小時。”


    “啊,這個就有點難辦了,短時間內可不好召集那麽多的人,畢竟,我也是需要保持低調的。不過十五個人還是能保證,再多的……隻能盡力而為了。”


    陸楠盤算了一下,她又不是要在大庭廣眾之下搞誅殺,人太多反而不好。也不知道是運氣好還是運氣不好,現在天氣這麽惡劣,外麵巡邏的士兵肯定會大大減少,而且巨大的雷聲以及即將到來的雨聲可以掩蓋可能發出的聲音,她需要的,也就是確保沒有護衛和士兵在事發的時候冒冒失失的闖進來而已。


    “好吧,就這麽辦。”


    她沒問具體的價格,而主教更沒問何時付錢的問題,他僅僅隻是熟練的點頭確認,事不關己的問道:“到時候怎麽把人帶進宮來呢,並不是恭維,您這座王宮戒備還挺森嚴。”


    陸楠早就想好了這個問題,胸有成竹的說:“您把他們都安排成傳教士,我會提前給守門的士兵打好招呼,記住,要謹慎,別被人看出破綻。”


    “這個就請放心吧,他們可都是熟練的老手,一直很有信譽,絕對不會出賣雇主,更不會多問一句話。”


    主教麵帶微笑的說,見陸楠盯著他看,補充似的繼續道:“這不是什麽稀奇的時期,又不是隻有雇傭兵才會出賣自己的生命來換取金錢。我想您可能不太清楚,這個世界對於那些天生就不是貴族也沒有任何高貴血統的人多麽殘忍。為了活下去,他們隻能像貨物一樣的出售自己。哈哈哈,這一點妓女跟殺手都差不多,唯一的區別在於妓女販賣的是自己的肉體,而殺手販賣的是自己的生命。”


    “這麽一說,我反而對您感到更加好奇起來,親愛的主教閣下,您到底經曆過怎樣的故事呢。”


    陸楠貌似隨意的問,主教卻僅僅隻是回以微笑。


    “我嗎?那隻是一個肮髒又惡心的故事,說出來會髒了您的耳朵。不過有一點您可以相信,不管我是個婊子或者殺手,在您麵前都毫無反抗之力,為了博取您的垂憐所做的一切努力,無非就是希望像用來取樂的小醜般換得您偶爾的一笑罷了。”


    他用謙卑而討好的語氣說,仿佛真的很乖很溫順,不是什麽會咬人的毒蛇。所以陸楠僅僅也隻是聽聽。她並不太關心洛雷托有什麽背景和來曆,隻要他有用,聽話,願意任她驅使。陸楠已經認識到,身為君主,手下必須有至少一個狠毒殘忍又不折手段的小人。畢竟,就像世界有白天和夜晚一樣,隻靠光明正大是無法好好掌控和治理國家的。


    交代完了事情主教就幹脆的告辭離去,陸楠這邊還有很多事情要安排。她先是去隔壁看望了一下巴賽爾公爵,確定他雖然健康還在惡化,但不至於忽然一命嗚呼。隨後她又急忙連著發布了不少命令,打著擔心雷雨的幌子,改變了不少巡邏路線,同時給看守大門的護衛隊發去了放行修士的口令,理由也很簡單,她親愛的堂兄犯病了,她想在教堂舉行一個小小的彌散為他祈福。


    然後陸楠還緊急傳令所有外城和內城的守衛,密切注意西法蘭國王的行蹤,一旦他到了就立刻通報,並且請他不要耽擱,馬上到王宮裏麵一趟,她有急事需要和他商議。


    完成了這一切,陸楠便找出了那個酒壺,仔細的檢查試驗了好幾遍,確保萬無一失。盡管這個時代的技術不發達,但是鑄造這種小玩意的手藝還是挺不錯的,陸楠反反複複的試驗了幾十次,確信除非事先知道,絕對不會被人發現裏麵的機關。她想這種把戲隻要沒見過,一般人都不會意識到這一點吧。不過到時候萬一發生什麽變故,她還有第二手準備,說不得就隻能“擲杯為號,三百刀斧手”了。


    外麵的雷聲仍然接連不斷,烏雲翻滾著逼近地麵,就像是天空忽然變矮了似的。這樣的天氣顯然很適合幹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由於這個時代還沒有避雷針,也不是很懂科學,所以雷電劈死人的事件時有發生,陸楠相信大多數人此刻都躲在家裏念誦上帝保佑,不會出來亂跑。所以她的計劃完全可以借助這場大雷雨得到最好的掩蓋。之前說過,對於這種族內暗殺的罪行貴族們看重又不看重,隻要沒有暴露或者被抓到現行,哪怕流言再多,他們也會裝著什麽都不知道。畢竟,這可是個瘋狂又混亂的時代啊。


    主教先生的行動力顯然非常卓越,隻過了一個多小時他就按照約定帶著十五個身穿修道士衣服的人進了王宮。陸楠還是很謹慎的沒有私下見麵,找了個偏僻的小客廳,帶上了一幹全幅武裝的護衛,裝模作樣的和主教先生對答了一番,做足了鋪墊。


    她仔細觀察著那些身披黑袍的男人,看上去都很普通,沒有誰天生就長著一張凶神惡煞的臉。他們的表情都顯得異常平靜和麻木,倒是和陸楠曾經見過的那些苦修士有異曲同工之妙。她足足和主教扯了好久,確信他沒有借著這件事帶人來暗殺自己,才示意護衛們退出房間,但依舊留在門口,防止不測。


    “不介紹一下嗎。”


    陸楠盡力的放鬆自己,不要表現出任何緊張的情緒,主教也許看出來了,也許沒有,但他臉上反找不到任何異樣,非常習以為常的回答說:“沒有必要,陛下,他們隻是工具,隻有一個共同的名字,一定要稱呼他們的話,您可以叫他們烏鴉。”


    第208章


    陸楠對這些人的身份並不是感到不好奇,但如今的她已經學會了收斂這種心態,她越來越深刻的理解到一個真理,身為上位者,大部分時間其實不需要去過問太多細節,這樣做根本一點好處都沒有,她隻要成為一個結果論者即可。反正屆時哪怕出了漏子,自然有合適的人選出來頂鍋,不會追究到她身上。如果非要什麽東西都弄得明明白白,那大概就沒多少人願意為她幹活了。畢竟,像阿弗裏那樣的人世界上還是很少的。換個角度想,如果全世界都是阿弗裏那種人,搞不好反而是件很可怕的事情。


    “行吧,隨您怎麽說,我的要求隻有一點,保密,不管今晚在這間屋子裏發生什麽,都不能有其他人知道,而且事後絕對不能走漏消息。價錢方麵我不會吝惜。”


    陸楠語氣平靜的對主教說,她沒有放幾句狠話來恐嚇,更沒有威脅。聰明人自然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看主教這樣子當中間人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陸楠還是比較相信他在這方麵的職業道德,否則的話早就幹不下去被人追殺弄死了吧。這一行最基本的前提不就是信譽嗎,雖然跟一群疑似殺手的人談信譽仔細想想挺可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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