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楠不由得想到了羅塞,她也是個聰明能幹的姑娘,偏偏她聰明得太過頭。陸楠不想用階級來劃分評斷人的品德,但至少在這件事上,男爵小姐和伯爵小姐真的不是一個水平。


    果然什麽隨便撿個真貧民出身的小孩發現竟然是個天才對知識如饑似渴還很會看人臉色都是小說才有的橋段,實際上大多數勞苦大眾——對不起,陸楠並沒有任何侮辱和看不起他們的意思,由於環境和眼界的限製,表現出來的大多是愚昧無知,淺薄盲從,完全沒有任何自己的想法。要是那個小女孩年紀再小一點,可能還有修正的機會,但她在那種環境生活了十幾年,性格差不多都已經定型了。當然了,陸楠要是下大力強迫她,也許還有搶救的機會。可是改變命運的大門就在眼前,她卻隻是滿足於每天吃飽穿暖還有屋子睡覺,毫無主動上進的意思,陸楠又不是她媽,幹嘛要為了她嘔心流血啊。


    由此可見,想要提高底層人民的水平修養是件多麽困難的事情。富國強民,富國強民,富國陸楠還有不少辦法和點子,可強民怎麽辦呢。開辦學校普及教育清掃文盲傳播科學文化,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如登天。別忘了這可是個信仰上帝無所不能的愚昧時代啊。


    倒是那個假傳聖旨被打了一頓的小醜讓陸楠很滿意。雖然那件事後貝赫倫夫人建議她把小醜趕走,但陸楠派人去打聽了一下他的來曆後覺得挺可憐的,依舊讓他在宮廷裏當小醜。這個孩子是被自己的父親賣掉的,因為家裏孩子太多養不起。他被訓練調教了幾年後先是賣給了一個伯爵,後來在一次宴會裏為了討好當時還健在的老皇帝,伯爵又把這孩子獻給了皇帝。不過皇帝的娛樂太多了對一個小孩完全沒有任何興趣,這孩子完全是靠著自己在宮廷裏活了下去。考慮到他隻有十來歲根本未成年,實在是很厲害了。她本以為這個孩子被狠狠教訓了一頓後應該畏懼自己,但他卻依舊沒心沒肺笑嘻嘻的借著各種宴會接近討好陸楠,而且不動聲色的給她傳遞了一些他探聽到貴族的隱私秘密。


    思及此處,陸楠不禁有點哀愁的歎了口氣,引得幾個侍女悄悄打量。不過想到昨天發生的事情,雖然她們一個個都疑慮重重,家裏的人明裏暗裏向她們打探盤問了好久,卻沒人敢多嘴半個字。作為女王陛下的侍女,她們多多少少還是能感受到這位陛下並不像表現出來那麽溫柔和藹。


    對於這種善於抓住機會,勇敢聰明的孩子,陸楠很願意給他機會。但是現在她還不能肯定這個孩子背後有沒有什麽幕後勢力推動,而且她也想看看他能不能沉住氣,所以隻是私下囑咐好好監視,適當的關注他,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特別。要是他可以經受這個考驗,陸楠覺得也是時候組建自己的暗探耳目了,她越來越迫切的體會到上位者身邊不能缺少可靠的眼線。


    在陸楠發散思維的時候,侍女們已經手腳麻利的把她收拾妥帖,她便暫時壓下滿心的思緒,走到外麵的客廳,安茹公爵一身整齊標準得可以當做貴族範本的禮服正裝,正有點不耐煩的坐在那裏,見到她急忙站起身,以無可挑剔的禮儀和風範行了個禮。


    陸楠大概已經猜到他是為了什麽而來:“早上好,公爵,您是來向我報告昨天搜查結果的嗎。”


    安茹公爵黑著一張臉毫不避諱的說:“是的,陛下,然而非常遺憾,我和大公閣下忙活了一整個下午和晚上,卻一無所獲。那些神秘的犯人就像是從未出現在這個世界上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對於這個結果陸楠毫不意外,雖然那個大長老看起來很像腦子有問題,但朱利安跟那個傻逼王子明顯不至於那麽愚蠢。要是連這點事情都辦不到的話,他們這夥人早就被一網打盡了。實際上陸楠還挺奇怪的,安茹公爵又不負責管治安,主動跑來趟什麽渾水。就算是要追究責任,那也是找路德維希跟王城衛隊長啊。


    經過昨晚的事情,陸楠心裏對於如何解決那幫人已經有了大致的主意,所以不打算借著這件事掀起任何風浪。她漫不經心的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那群人非常謹慎而且小心,既然我平安無事,暫且就不要再繼續深究了吧。畢竟加冕儀式馬上就要到了,我不想在這種關鍵時刻搞出什麽醜聞。之後的事情我會交給王城衛隊長以及騎士團團長負責處理,您隻需要處理好自己手上的事務就行了,不用過多的插手。”


    她自覺這是很體貼的說法,但安茹公爵顯然並不讚同,緊緊皺起眉頭,咄咄逼人的問:“您在隱瞞什麽,尊敬的陛下?請原諒我的無禮,您可不太像是一個遭遇了綁架的人該有的態度。根據我對您的了解,您從來都不是一個寬容仁慈的人,那一套說辭也隻能拿來偏偏那位聖騎士大人。您居然沒有叫著喊著複仇,把膽敢冒犯自己的人統統抓起來吊死……嗯,這可真是奇聞。我不得不懷疑裏麵是不是有什麽不能被其他人知道的隱情,比如,您根本就沒被綁架,又或者,您其實認識那些人。”


    陸楠深吸了一口氣,似笑非笑的說:“知道上勃良第公爵為什麽那麽大一把年紀還活得好好的嗎,因為他不喜歡多管閑事,也沒有那麽強烈的好奇心。我不知道您為什麽如此自信,覺得對我十分了解,可您確實有點神經質過頭了。”


    “換做其他任何一個人我當然不會多問哪怕一句話嗎,可誰叫您是至高無上的女王陛下呢,甚至很快就要成為女皇陛下,我已經好幾次聽到有人公開這麽稱呼您了。”


    安茹公爵不無諷刺的說。


    “身為您的臣民,我覺得有義務密切關注您的一舉一動,免得發生什麽預料不到的偶然事件,對帝國造成深遠的影響。”


    陸楠翻了個白眼:“嗬嗬,這還真像您會說的話。可惜,我沒有做任何可疑的事情,就算有,也輪不到您來質問。”


    說到這裏,陸楠忽然想起不久前自己還躍躍欲試的想棒打鴛鴦來著。原本隻是由於一時衝動,事後冷靜下來她覺得太荒唐就暗示洛雷托別輕舉妄動。可她放過了安茹公爵,安茹公爵卻不肯放過她是怎麽回事。她不耐煩的看著安茹公爵一本正經的臉,心想假如他還要繼續不識相,就別怪她送上一頂綠油油的帽子當做禮物了。


    “聽說最近您跟那位伯爵小姐進展得很不錯,甚至都已經到她叔叔家拜訪過了。既然這樣,為什麽不好好培養這份來之不易的感情,爭取早點結婚生孩子呢。親愛的愛德華,雖然您對我一直充滿惡感,但看在我那可憐表姐的份上,我還是很願意和您好好相處的。所以請不要因為固執做出一些讓我為難的事情好嗎,我想身在天堂的表姐應該不希望看到我們互相傷害。”


    陸楠半是諷刺半是威脅的說,好整以暇的玩弄起了椅子靠墊上的流蘇。安茹公爵聽完後,薄薄的嘴唇扭曲著露出了一個毫無畏懼的冷笑。


    “別動不動就拿我去世的妻子出來嘲弄我,您心裏在打什麽主意我可是清楚得很。也許別人會害怕您的威脅,我卻從來都不吃這一套。反倒是這種行為讓我更加懷疑起了之前發生的一切,陛下,您到底在隱瞞什麽見不得人的秘密?”


    陸楠終於不耐煩了,有時候安茹公爵真心挺煩人的。她抬起頭回以一個更加嘲諷的微笑,冷漠的說:“與其打聽別人的事情,為什麽不先擔心一下自己呢,我親愛的公爵閣下。您該不會以為自己真的完美到毫無破綻吧。我倒是想請問一件事,據說您還有個同父同母的親生妹妹,可為什麽從來沒人見過她,更沒有人提起過她呢,該不會是有什麽難以見人的特殊理由吧。”


    見安茹公爵臉色大變,陸楠悠悠然的繼續說道:“您看,我就非常懂禮貌,哪怕早就知道了這件事,卻從來沒有莽撞的提起過,更沒有任何想要拿出來威脅誰的意思。不過要是有人不識相的一直胡攪蠻纏,那就別怪我不小心說漏嘴了。”


    第204章


    “您在監視我。”


    安茹公爵麵色陰沉的盯著陸楠,語氣不善的說。陸楠聞言後隻是輕蔑的笑了笑。


    “既然如此,我就直截了當的說了,公爵,這種事情莫非很難以接受嗎,實際上您不是也在默默的監視著我。假如我天真無邪,把一切大臣和貴族都當做好人全心全意的信任,那才是帝國的災難。我倒是覺得,發現您的秘密之後一直保持沉默,是貴族風範的體現呢。要不是今天您表現得太過界,我還會一直將這份沉默保持下去。”


    安茹公爵張口欲言,陸楠舉起手示意他不要插嘴,往後靠在椅背上,注視著他的眼睛說:“有些話重複了太多遍我簡直都懶得說了,您擔憂君主的品行道德,害怕稍有不慎,就會帶著帝國一起走向深淵,這份心情我非常理解。但是請您別忘了,我才是帝國的主人,唯一的君王,一些事情上輪不到您來指手畫腳。看在上帝的份上,親愛的公爵,您不過隻是個領主,樞密院的大臣,那麽就請做好理應做好的事情。倘若您是我親密的朋友或者親人,那麽倒還可以采納一下您的建議規勸。問題在於您什麽都不是,而且還直白的表現出了對我的不信任和厭惡。這可太滑稽了,我為什麽要忍受這種不識趣的多管閑事呢。”


    “哦,當然,您也許會覺得根據過去的一些經驗,便判斷我是個淺薄,狹隘,沉溺於各種享樂的無知女人,這個我不怪您,畢竟人都有過去。但是繼位以來我的所作所為想必都被很多人看在眼裏,我想,即便是挑剔如您,也不會睜眼說瞎話的汙蔑我不配做君主。此外,就衝您三番兩次無禮的刺探和違逆竟然還可以好端端站在這裏,真是不知道您怎麽厚著臉皮說我是個喜歡記恨的人。”


    “您妄想著以聖人的標準來評斷,不能接受我出現任何汙點,甚至不能有任何秘密,對此我隻想說,我不是聖人,也沒想過做聖人。實際上真正的聖人是當不了一個成功皇帝的,這一點您心知肚明。不過話又說回來,您自己達到那些標準了嗎?嗬嗬,畢竟您自己隱藏起來的秘密就不少啊。與其整天盯著我,不如多關心關心自己的家人。我不覺得把自己同父同母的妹妹關起來不準見人是件多麽光明正大的事。”


    安茹公爵的臉又青又紅,陸楠這一番話完全是衝著他的弱點去的,讓他狼狽不堪,無可辯駁。老實說看著平時總高高在上的他露出這麽一副尷尬的樣子還挺爽。陸楠心滿意足的欣賞著他的羞惱,心想重來幾次到底還是有些優勢的。就像現在,她對安茹公爵算是了解頗深,而安茹公爵對她根本一無所知。他的思想還停留在過去那些不愉快的回憶裏,根深蒂固的認定陸楠是個不值得信任的女人,必須得時時刻刻的盯著,免得她開始作怪。


    不過多少也跟陸楠本次一直和他疏遠有著莫大的關係,上一次她自覺已經“攻略”了安茹公爵,這次下意識的就不想把太多注意力分散在他身上。搞到如今這種局麵,不得不說也有陸楠一半的鍋。


    見好就收,陸楠閉上了嘴,沉默一陣後她用若無其事的口氣假裝之前什麽都沒發生過的問:“還有其他的事情嗎,公爵。”


    安茹公爵惡狠狠的瞪了她一眼,隻是那眼神看起來非常的虛張聲勢,看來他倒也不是完全沒有任何觸動。本質上安茹公爵還是一個很傳統的人,哪怕他平時總是顯得很驕傲仿佛誰都不放在眼裏,其實陸楠明白他對正統以及血統還是非常在意的。被直接指出有違臣子的本分,他多半心裏正懊惱著呢,陸楠不打算繼續刺激他了。


    他沉默著並攏腳跟,對著陸楠行了一禮,隨後便默不作聲的退出了房間。陸楠希望從此之後他能多注意一下彼此的身份,不要再動不動就越界。哪怕她知道他其實沒有任何惡意,也不是真的很在乎這份僭越。可她畢竟是帝國的主人,哪能隨便讓一個大臣蹬鼻子上臉,長此以往,威嚴何存。


    歎了口氣,陸楠端起那杯已經涼掉的水,剛剛喝了一口,門外又傳來通報。


    “陛下,布雷達大公候見。”


    雖然早就料到路德維希多半也會過來匯報情況,沒想到他也一大早就來了,還真是敬業。陸楠不得不放下杯子,重新整理一下衣著外表,沉聲說:“請大公進來。”


    沒一會兒路德維希就拿著一根手杖大步的走進房間,也許是因為最近生活得比較順心的緣故,他終於看著沒那麽陰沉了,臉上也有了幾分血色,陸楠驚訝的發現他竟然還長高了一截。考慮到他如今就二十來歲,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陛下。”


    除了刻意嘲諷,路德維希從來不會在任何場合稱呼她為姑媽,而是恭敬客氣的叫她一聲陛下。陸楠不想在這種地方苛求,再說她如今還不到十七歲,被一個二十多歲的男人叫姑媽挺怪異的,所以她也假裝沒有注意過這一點。


    “您是來匯報昨天那件事的搜捕結果的吧,別在意,一開始我就沒指望能查到什麽線索。”


    陸楠寬容的說,其實她知道自己這種表現很奇怪,也不怪安茹公爵懷疑。一國之主居然被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帶走,雖然隻是消失了半小時不到,已經是非常嚴重的安全事故了。要認真挖掘的話,陸楠完全可以搞個全國戒嚴,或者像當初她栽贓卡洛曼一樣順便陷害幾個和她作對的人。而且麵對幾個樞密院大臣盤問的時候,她幾乎什麽有用的信息都沒說出來,這換誰都會覺得難以接受。最起碼那些人有什麽特征,口音,身高,發色,這些陸楠應該知道吧。老實說陸楠編造的瞎話就完全經不起推敲,這年頭到底是什麽膽大包天的強盜才敢把腦筋動到貴族頭上去啊。就算陸楠說的是真話,他們原來的目標是一位貴族小姐,不小心綁錯了人。那為什麽又毫發無損的把她給放了呢。


    想到這裏陸楠就覺得自己情急之下編的故事很荒唐,但她確實也找不到任何更好的理由了。也虧得她是女王,大家不敢逼問。換個人的話早就被關進地牢嚴刑拷打逼著說出真相了。


    所以陸楠不想以此為理由去責怪那個倒黴的王城衛隊長,至於路德維希,他又不是傻子,隨便應付一下就行,陸楠不會找借口降罪。她還指望路德維希好好辦事,以後成為她的左膀右臂呢。


    果然,路德維希深深凝視了她一眼,沒有像安茹公爵那樣毫不客氣的戳穿她故作不知的假象,隨意的點了點頭,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纏下去。但他思考了一會兒,像是在考慮如何措詞,幾秒鍾後才謹慎的說:“正如您所說的那樣,沒有查到任何可疑的線索,不過在昨天大規模的全城清查裏,我偶然得到了一個消息。”


    “什麽消息?”


    陸楠示意路德維希坐下,想打鈴叫侍女端點茶水進來。


    “這還是拷打一些地下黑街的地痞流氓無意中得到的線索,雖然不敢完全肯定,但是最近一段時間,有不少諾德人喬裝打扮的混進了王城,而且裏麵有一夥人身份應該很高,王城裏麵潛伏的諾德人都跟瘋了似的,不顧會被教會發現的危險,多次半公開的組織參拜他們信奉神明的儀式……雖然我覺得他們掀不起什麽大風浪,為了穩妥起見,需要我帶兵把他們全部鎮壓嗎。”


    陸楠一聽差點把喝了半口的水都噴出來。她所在的地界民族成分異常複雜,也許p大一塊地方就能同時存在多個小國和部落,因此五花八門的種族劃分也是叫人一頭霧水。換做其他民族,陸楠多半一時半會記不起具體是什麽鬼。但諾德人她不可能不知道,因為公主的母親就是一個純種的諾德人。這個民族居住在大陸的最北端,擁有典型的北歐特征,信仰上古諸神,平時靠著畜牧捕魚以及掠奪為生,算是個比較原始的民族。


    以前諾德人的數量非常的多,一度占據了北方大片土地。但是隨著天主教和查理大帝的興起,他們的生存空間逐漸縮小,慢慢的被越趕越北,現在大概已經不到過去數量的十分之一。毫無疑問,他們是天主教徒口中的異教徒,但是比起更野蠻更原始的那些部落似乎又稍微要好一點點。勉強算是可以教化而不是趕盡殺絕的類型。


    陸楠推斷出公主母親是個諾德人還是因為翻閱了大量王室的秘密記載,裏麵雖然一切涉及公主母親的記錄都被刻意抹去銷毀,但還是有遺漏的地方,陸楠正是從那些零星的隻言片語窺見了那位皇後的特征以及一些生活習性,都和諾德人的風俗符合。再加上她見到的大長老以及傻逼王子,不難得出這個結論。


    但是要找出公主母親究竟出身哪個國家就很困難了,因為諾德人輝煌的時刻組建的大大小小國家足有二十來個,都是差不多的風俗,差不多的文化,沒有更多的線索,陸楠實在是無法判斷。至於說信仰古神這條線索,首先這裏又沒有搜索引擎,陸楠怎麽知道哪些諾曼人的國家信仰古神。其次,在天主教統治的土地上詢問異教徒的古神,這不是找死嗎。話說也不可能會有什麽人去專門記錄異教徒的風土人情啊。畢竟這年頭有文化的人都忙著寫各種與宗教相關的書籍,沒有搞其他研究的愛好,讓陸楠無從查起。


    不過路德維希這番話還是讓陸楠瞬間有種自己暴露了的錯覺,她掩飾著把水吞下去,裝出一副不是很感興趣的表情,貌似隨意的問:“諾德人?他們不是都在北方活動嗎。我聽說如今他們剩下的土地非常稀少,怎麽,莫非您覺得這件事和他們有關係?”


    路德維希好像並沒有發現陸楠的異樣,他低著頭猶豫了一下,才壓低聲音說:“也許您會覺得我接下來說的話很令人懷疑,但我可以向上帝起誓,絕無謊言。根據我得到的一些消息,其實自從當年被查理大帝趕到最偏遠的冰原之後,諾德人就一直不能忘記這份仇恨,他們發誓要報複,奪回自己的土地,以及重振信仰的神明榮光。殘餘的諾德人聯合起來,借著逃跑之際帶出的財寶,組建了一個秘密的地下組織。這麽多年來這個組織一直在不斷的活動,企圖顛覆帝國的統治。”


    要不是陸楠真的見過朱利安以及其他人,她會覺得路德維希是在講故事。她忍住滿心想要吐槽的欲望看了他一會兒,冷不丁的說:“為什麽您這麽肯定,我不覺得您是那種會沒有證據就做出判斷的人。這其中應該有什麽我不知道的秘密吧。”


    路德維希很坦率的承認了:“沒錯,實際上在兩年前,我跟這些人有過秘密的接觸。至於目的嘛……”


    他又露出了那種陰沉不快的笑容,自嘲的說:“目的想必您也應該非常明白。隻不過接觸一段時間後我就終止了這種合作,為此還遭到了好幾次暗殺。”


    “哦?是這樣嗎?”陸楠饒有興趣的問,“那您為什麽最後又放棄了呢。”


    “因為他們行事風格太過詭異了,讓我很不愉快。也許我是個自私冷漠的人,但也沒有到可以濫殺無辜的地步。其他的都可以忍,唯獨他們動不動就要搞活人祭祀這一點實在是叫人無法容忍。我再怎麽愚蠢也不會和這群搞邪術的人混在一起,而後來發生的事情也讓我非常高興幸好及時的收了手。那群人簡直就是瘋子,任何妄想利用他們謀取好處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像是回憶起了什麽不愉快的往事,路德維希的臉上湧起一股厭惡之情,嘴唇也不快的扭曲著。陸楠有點做賊心虛的咳嗽了一聲,雖然她知道路德維希並不是刻意暗示什麽,想到自己過去的所作所為,還是有點不自然。但是內心深處她要讚同路德維希,那群人確實是瘋子。也許他們可以為陸楠提供不少便利和幫助,但陸楠此刻最大的願望就是希望他們全部下地獄,一個都不要留。


    第205章


    想到朱利安陸楠不由得走了一會兒神,但路德維希此刻也沉浸在回憶,沒有注意到她的恍惚。陸楠及時的收回飄得太遠的思緒,繼續追問道:“剛才說到刺殺,您最後是怎麽擺脫他們的呢。”


    路德維希的臉上再次出現了猶豫之色,陸楠覺得他在默默觀察自己的表情,於是便急忙擺出寬容和藹的微笑,來表示自己真的隻是出於關心而沒有其他企圖。也許是最近一段時間陸楠表現出的態度多少打動了路德維希,他低著頭回答道:“其實……我被鬧得很苦惱,那些人簡直無孔不入,防不勝防,最後我隻能求助教會,是教會派人替我解決了這件事……當然,我也為此付出了一大筆錢當做報酬。”


    陸楠被引起了更大的興趣:“教會還有這本事?”


    路德維希幹咳了一聲,有點尷尬的說:“嚴格來說並不是教會高層,您也知道教會裏麵並不是人人都很富有,還摻雜了複雜的權力鬥爭,所以一些人會利用手裏掌握的資源出來接私活,類似雇傭兵那種。不過您要是當麵去質問,肯定問不出任何東西。我也是通過一個伯爵繞了很大的圈子才和那些人聯係上,全程我就沒見過主事者的麵。但他們確實拿錢辦事,幹淨利落。我猜想不是審判所就是信理部的人。”


    陸楠聽後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原來如此。”


    她不知道後世具體教廷的組織機構如何劃分,但現在的教廷顯然還沒有那麽精細周全,雖然經常打著製裁審判的幌子幹一些侵吞財產的勾當,實際上在很多故事裏惡名昭彰的宗教裁判所此時還沒有正式建立,更談不上法院。反正一般平民沒資格到教皇麵前去打官司聆聽他老人家的聖裁,貴族有什麽不妥,除非失勢或者別有隱情,教廷也不會輕舉妄動。眼下教廷大致的結構就是負責戰鬥的騎士團,負責各種日常事宜的教育部,負責追查處置異教徒和瀆神之人的信理部和審判所,以及負責管轄各個教堂修道院以及有關神職人員考核審查的封聖省。陸楠之前認識的那位外號瘋狗的雇傭兵就一直在給審判所幹髒活。


    審判所和信理部到底是個什麽情況,陸楠不是內部人士,所以也搞不太清楚。她確實聽到傳聞說審判所有秘密培養專門刑訊拷打的人員,來更好的完成對異教徒的審判,隻是不知真假。盡管在後世中世紀的魔女審判以及異端裁判所可謂臭名昭著,但是目前根據陸楠的觀察,完全沒有這方麵的苗頭。雖然她經常吐槽會被拉去火刑什麽的,實際上教會至今並未燒過多少人,一般就鞭撻監禁,嚴重點的沒收財產,再嚴重就會開革教籍。


    當然,教會在一些案例裏麵有沒有聯合當地貴族領主,名為審判,實際是貪圖別人的家產,這種事情隻有他們自己知道。不過他們行事還算比較節製,一般對付一下失勢的落魄貴族或者真的有明顯證據把柄的對象,家大業大那種他們還是很忌諱不敢在人頭上動土的。現在的教會雖然掌握了大多數人的思想,完全壟斷了文化知識的傳播,但還遠遠沒有到可以一手遮天的地步。否則之前在和陸楠剛正麵的對峙裏他們也不會那麽快就慫。因此陸楠雖然從路德維希口中聽到了這樣的秘密,倒沒想著要借此去陰教會一波。說到底,她的統治需要教會,隻要教會別妄想壓在她頭上,她不介意扶植教會繼續發展壯大。


    見路德維希顯然不願意詳談,陸楠就沒有追問,隨便聊了幾句,關心了一下他的身體健康,問候了一下查理德裏斯的近況,還特意提了一下要不要她幫忙為侄女找個婚事。以前查理德裏斯被路德維希強行訂婚給了一個老領主,不過自從陸楠上位路德維希明顯得勢後,那個老領主就再也沒提過這事兒,好像瞬間失憶了。其實陸楠大致可以推斷出路德維希的想法,他可能是怕自己遭遇不測,趕著將妹妹嫁出去,這樣出事也不會波及到查理德裏斯身上。


    至於說為什麽要找個老頭,隻能說男人和女人的思考角度不一樣。陸楠後麵有打聽過那個老領主的情況,除開年紀大,還真的沒有什麽不好的地方。有錢,有勢,兒子聽話孝順,本人脾氣不錯身體健康,看來路德維希並非胡亂找的下家。畢竟,這年頭有權有勢地位穩固的男性貴族多半年紀都比較大而且已經結婚了,又年輕又英俊還人品好又靠譜的男領主……可能隻有小說裏才有。香檳公爵勉強符合年輕英俊有錢的條件,然而人品超爛,安茹公爵人品好有錢有權,可是性格超爛,阿弗裏倒是性格好年輕英俊……然而他沒錢。


    是的,阿弗裏僅僅隻是個騎士,這個頭銜還是看在他先祖的份上才能繼承,正常情況下騎士爵位不世襲。雖然陸楠沒有問過,估計阿弗裏也沒啥產業積蓄。當年查理大帝冊封的時候應該賜予過他家封地,但想也不可能很大。阿弗裏離家那麽多年,家裏的父母也早早去世,恐怕現在早就荒廢了吧。正常的貴族小姐哪裏會願意嫁給這麽一個空有名頭的窮光蛋。倒是有想要和阿弗裏聯姻的,全是那種旁支偏係,或者比阿弗裏還窮的破落貴族。陸楠對此也隻能感歎一聲太現實了。


    想到這裏陸楠不禁有點唏噓,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急忙叫來侍從,讓他去把倉庫裏那套查理大帝傳下來的鎧甲檢查收拾一下,她有用處。侍從領命而去後,陸楠才轉頭問路德維希:“怎麽樣,不是我要催促,查理德裏斯年紀也不小了,聽說最近還和幾個外國貴族走得很近,我想您也不願意她遠嫁吧,要不要考慮一下找個不錯的男人招贅?不用擔心對方沒有身份地位或者很窮,隻要對查理德裏斯好,頭銜,爵位,封地,不過是我說句話的事情。反正後麵都是給查理德裏斯的孩子繼承。”


    由於查理德裏斯也有繼承權,陸楠不放心將她遠嫁,想來想去果然還是留在身邊,找個男人入贅比較好。一來可以借此招攬一下出身低微卻有才幹的人才,二來也能壯大他們這人數稀少的家族血脈。以前陸楠還沒覺得,呆久了之後她才意識到家族的重要性。他們這一支目前加起來都湊不到十個人,萬一哪天來個流行疾病傳播,搞不好他們就全軍覆滅了。


    路德維希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我想一想吧。”


    “哦,對了,這是查理德裏斯的婚事,不要什麽都瞞著她自己決定,好歹也去問問本人。說起來她好久都沒有進宮來看望我了,到底整天在忙些什麽。你還是多少管束她一下,別讓她無所事事的和那些不知所謂的人鬼混。”


    想起最近聽到的一些傳聞,陸楠仿佛不經意的提的一句,路德維希表情複雜的點了點頭。


    “我會的。”


    送走了路德維希,陸楠就和平常一樣繼續埋首於公務之中,大概過了一個多小時,忽然聽到外麵傳來了尖利的喊聲和不知什麽東西摔碎劈裏啪啦的聲音,聽著像是好幾個女人在互相辱罵廝打,陸楠皺著眉放下手中的筆,搖鈴叫來了門外的侍從。


    “怎麽回事,誰在外麵大喊大叫?”


    侍從縮著腦袋戰戰兢兢的說:“是、是幾位公主……”


    一聽是她那幾位堂姐陸楠就腦仁痛,她按著額角說:“不是說過不會接見她們嗎,她們又跑來幹嘛。而且平時不都好好的,怎麽今天就忽然鬧了起來。”


    “呃,似乎是在門口撞到了巴賽爾公爵,不知怎麽的就吵了起來,我們也不好上去拉扯……”


    陸楠不禁仰頭看著天花板,滿心無語。她這幾位堂姐真是鍥而不舍,隔三差五的就帶著孩子跑進宮求見,陸楠也不好太過冷淡,隻好偶爾召見一次。但她們每次都是一個套路,言語之間就是要陸楠幫自己,給自己撐腰,去討要東法蘭的王位。陸楠心想她又沒吃撐,為什麽要無緣無故的替人出頭。她幫巴賽爾公爵的前提是諾曼底公爵願意倒貼,吃了人家的好處當然要出錢出力。可這幾位堂姐,擺明了就想空手套白狼,除了扯親戚關係談感情,其餘一概裝傻。有幾個堂姐非常熱情的想把孩子塞到她身邊,可能是打算走曲線救國的道路。偏偏那些孩子,年紀大一點的全部都假得要命,老氣橫秋,滿口虛偽的社交辭令,年紀小點的則是不折不扣的熊孩子,還髒兮兮邋遢得不行,陸楠煩死他們了。


    要不是看在加冕儀式近在眼前,不好鬧出什麽不好的傳聞,她真的想把這幾個堂姐連同她們的家人一股腦兒全部打包丟出去。


    侍從還一臉期盼的看著陸楠,可能是等著她出去解決這場鬧劇。畢竟這些人身上都流著歌蘭家族的血脈,也都有著正兒八經公主和其他貴族夫人的頭銜,他們還真的不敢太粗暴。可是陸楠完全不想攪合進這一堆麻煩裏麵,沒好氣的命令道:“帶上足夠的護衛,去把巴賽爾公爵領出來,帶到我這裏。其他的幾位夫人,不用客氣,全部請出王宮,以後沒有我的詔令,不許她們隨便進來。”


    侍從連連點頭,匆匆的倒退著離開房間,不一會兒陸楠就聽見外麵女人的尖叫聲更加響亮,還伴隨著各種辱罵和髒話,不禁打了個寒顫,慶幸還好不用自己去親自麵對這一切。她聽著尖叫聲漸漸遠去,最終消失,苦笑著想大概不少人都目睹了這一切,恐怕馬上又要興起一波新的謠言了。盡管西方沒有儒學不講什麽禮義廉恥,可他們有上帝啊,平時就經常念叨什麽愛和仁慈。陸楠把自己的親戚趕出王宮,且不管裏麵具體什麽情況,攻擊議論她不仁愛不善良的人的話肯定少不了。身在高位,陸楠才真切的體會到,一切和她有關的事情,就不存在什麽小事。哪怕掉根頭發也許都會掀起軒然大波。


    其實正確的方法應該是她親自去過問處理,好好的安慰憤怒的親戚們,客客氣氣的請她們喝一頓下午茶,再親自送她們出宮。但是陸楠已經忍無可忍,她沒好氣的想,隨便吧,有本事公開起來造反,她正好把這些不敢正麵對剛隻敢背後嘀咕的家夥全部抓起來送去和卡洛曼作伴。


    心裏憋著氣,等到巴賽爾公爵進來,陸楠還得露出人畜無害的笑臉,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似的關切問候:“您沒事吧,親愛的堂兄,到底怎麽了,為什麽會忽然吵起來。”


    這倒不是陸楠重男輕女,因為巴賽爾公爵不是那種沒事忽然跑來套近乎的類型,不顧身體的進宮多半是真的有事,而且他也算是陸楠和諾曼底公爵締約婚約的保證,陸楠可不想他出任何意外。


    幾天沒見,巴賽爾公爵的臉色更加難看了,比上次還要蠟黃幹枯,他甚至都無法靠自己一個人的力量站穩,身邊有侍從扶著才能走路。大概是經曆了剛才的刺激,他的臉上泛出一層可怕的青色,呼哧呼哧艱難的喘息著,陸楠被嚇了一跳,急忙叫人去找醫生來。


    還好醫生並沒有給他放血或者灌什麽奇怪的藥水,隻是給他灌了一杯熱糖水,再解開他的衣服按摩了一會兒他的胸口和四肢,忙活了好一陣,巴賽爾公爵的臉色才終於變得正常了一點。陸楠在一邊看得心驚膽戰,生怕他一口氣喘不過來死了,那她的婚約多半也要告吹。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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