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楠不知道如果自己無法讓他們滿意的話,這群危險的人會做出什麽更加可怕的事情來。參考一下她的經驗,幹髒活的人總會保留一些雇主的秘密作為保險手段。公主絕對有把柄攥在他們手裏。


    所以她必須穩住黑袍男,打探清楚這個以他為首的神秘組織到底有多少人,最終目的是什麽。否則她將永遠活在惶恐不安之中。


    估計對方要來肯定是深夜,陸楠匆忙喚來侍女為自己梳洗換衣,隨後隨便找了個理由把她們全部打發出宮回家休息。接著她又特別囑咐拉比,晚上不管聽到什麽都別出聲,也不要到她房間來。不知道拉比到底誤會了什麽,居然還臉紅了,小聲說:“我明白了陛下,您可以把門反鎖好,我不會打擾您的。”


    陸楠心情略為複雜,但是也不想解釋,就讓拉比誤會下去好了:“呃,好吧,您可以回去了。”


    拉比迅速站起來,睡裙拖在地毯上發出輕微的沙沙聲,她就像是一隻貓,靈巧的繞過家具,鑽進了隔壁的房間,陸楠聽見她哢嚓一聲拉上了門栓。


    不知道這算不算教壞了純潔少女,陸楠還是鎖上了自己這麵的門鎖,她想過要不要把門口的守衛調開幾個,但想到既然黑袍男沒提這個,他應該有不被發現的自信。而且隨意調動守衛反而會招致不必要的懷疑,陸楠最終隻是把外間的門反鎖了而已。


    深呼吸讓心跳平靜下來,陸楠打開了臥室的一扇窗戶。她熄滅了所有的蠟燭,在對著窗戶的床邊坐下,摸著藏在裙子下的匕首,發現自己手心裏全是汗水,反手在床單上用力擦了擦。由於對黑袍男可謂一無所知,她實在沒有自信能夠瞞過她。萬一又被他看出破綻,說不得要來一次回檔了。


    本來以為會非常害怕,陸楠發現自己居然還挺鎮定,她看著窗外的天空,萬裏無雲,繁星點點,一條銀紗似的長帶橫貫整個天幕,雖然沒有看見月亮,可是月光卻溫柔的照耀在寧靜的大地上。這樣的場景在現代都市難得一見,因為空氣汙染得太嚴重了。到了這裏已經過去那麽久,她還是第一次發現如此美麗的夜空。而什麽都不做隻是這麽靜靜坐著,也是第一次。


    “也許偶爾也該休息一下,好好欣賞一下這個世界。雖然落後,依舊有獨特的風景。”


    陸楠望著天空默默的想著,這時從窗口流淌而進的月光被忽然遮擋,在她身上投下了一道長長的陰影。陸楠微微轉頭,發現不知何時,一個黑影就半蹲在窗台上,像一隻無聲無息的蝙蝠。


    也許是此刻寧靜的氣氛影響了他,他顯得沒那麽危險了。黑袍的男人從窗台跳下,高大的身體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迅速的到了她的麵前,屈膝跪在她的麵前,將頭埋在了她的膝蓋上,猶如一個滿身疲憊的歸家旅人,發出了一聲沉重的歎息。


    陸楠猶豫著把手放在他的頭上,男人的後頸毫無防備的展現在她眼前,可見他對自己真的事百分百信任。陸楠試探著一點一點拉開他的兜帽,他沒有反抗,倒像是一隻在主人撫摸下咕嚕咕嚕的貓,慵懶地攤開四肢。


    哪怕他表現得如此無害,陸楠可不會忘記他掐死自己時那張猙獰扭曲的麵孔,她努力放鬆身體,用最溫柔的聲音小聲說:“你不該來的,太危險了。”


    男人用胳膊摟住她的腰,悶聲悶氣的說:“我知道,可是我實在太想念你了,克洛泰絲。”


    “我也是。”


    陸楠用摻了蜂蜜般甜蜜的聲音誘哄的回答,手指伸到男人的下巴,示意他抬頭。


    “好久沒有見麵,讓我看看你的臉吧,求你了。”


    男人順從的抬起頭,用一種稱得上慈愛的目光貪婪的注視著陸楠的麵孔。陸楠的呼吸有些急促,她隱藏起快要溢出嗓子的緊張,借著明亮的月光認真仔細的觀察著男人臉上的每一寸。雖然和他見過兩次,但第一次劈頭就被殺了,第二次因為太害怕也沒敢細看,現在陸楠才發現,其實這個男人並不像自己想的那麽年輕。他的麵孔意外的端正,雖然非常蒼白,卻實在無法想象是那種會把女人活活掐死的人。隻是他的眼角已經有了些許的皺紋,眼神中更是帶著那種年輕人不可能有的滄桑和疲倦。陸楠覺得他起碼得有三十七八,搞不好年齡更大。


    她曾經猜測過公主和他是情人,可是他看著自己的視線沒有任何曖昧,像是個兄長,又像是個父親。女人在這方麵的感覺總是分外靈敏,哪怕被他緊緊擁抱著,陸楠卻沒有感受到任何情欲。她可以體會到這個男人對克洛泰絲真的擁有無比深厚的感情,願意為她付出一切的那種。


    ……可別告訴她其實還有更狗血的理由,陸楠心中無言的翻了個白眼。要不是她看過歌蘭家前麵兩位皇帝的畫像,自己的臉明顯帶著同樣基因的痕跡,她幾乎要以為這個男人才是她親爹。也許他跟公主的母親才有著什麽不為人知的過往?不然真的無法解釋為什麽一個男人會將與自己毫無血緣關係的少女視作親人。


    男人不知道陸楠心裏在想什麽,在她專注的注視下,他逐漸變得不自在起來,略嫌粗暴的推開了她,重新戴上兜帽,把自己隱藏在黑袍之下,依依不舍的站起身,卻又留戀的站在距離她幾步之外的距離,舍不得離開。


    “我得走了。”


    陸楠心中一急,稍微輕鬆的同時又有些不甘心,她還什麽都沒打聽出來呢,急忙一把抓住了他長袍的下擺。


    “等等!”


    男人有些詫異,但他卻誤會了陸楠的意思,躊躇著轉身,蹲在她麵前,捧著她的手,輕輕將嘴唇印在上麵,他看上去幾乎是在愧疚了。


    “對不起,我知道,你很害怕吧。但是你做得很好,哪怕沒有我在身邊,你也非常成功。看見你頭戴王冠的樣子真讓我感到驕傲,克洛泰絲,你注定是女皇,從你出生的那一刻就是。我會保護你,為你掃除一切阻擋的障礙。你想殺了誰,隻需要告訴我。”


    明明聽著是那麽溫柔而寵溺的話,陸楠卻仿佛聞到了隱藏其中濃濃的殺意,不禁打了個寒顫。她咬著嘴唇搖了搖頭,其實還想打探更多的事情,但她覺得隨便亂問恐怕會觸發什麽不好的事情,最後她隻是用痛苦的聲音說:“我……我隻是不想再去參加儀式了。”


    聞言男人笑了,用滿是厚繭的粗糙手掌撫摸了一下她的臉,低聲說:“不想去就不去吧,我也很討厭那些蠢貨。不過放心,克洛泰絲,很快他們就不再是我們的威脅,我快要把他們處理好了。”


    陸楠心中一顫,不敢追問所謂處理是怎麽回事,隻是露出一個怯怯的笑容,眼中還含著淚水,十足十像個無依無靠的可憐少女,肩膀微微顫抖,好像隨時都會哭出來一樣。男人見狀憐愛的彎腰緊緊摟了她一下,嘶啞的說:“我必須走了,克洛泰絲,需要我的時候,還是和以前一樣,把紙條塞進後麵花園東麵圍牆第六排第六塊石磚後麵。記住,我永遠都在你看不見的地方守護著你。”


    說完後他便帶著一陣寒風,敏捷的跳上了窗台,再次消失在了夜色之中。陸楠撲到窗台上,隻能看見一片衣角拐過轉角,也不知道他是用了什麽方法才跑得那麽快。


    全身脫力似的發軟,陸楠膝蓋抖抖索索的走回床邊,狠狠將身體丟在了柔軟的天鵝絨墊子上。雖然又逃過了一次考驗,而且還解決了那個不知詳情的儀式問題,但她的心裏卻沒有因此感到輕鬆幾分。想到他最後那句深情款款的“我永遠都在你看不見的地方守護著你”,她就渾身發毛。


    這種隨時都會被偷窺的感覺是什麽鬼!是不是她在撩男人的時候也被偷看了啊!


    她焦躁的揪著枕頭,不知道黑袍男心裏的公主是什麽形象,如果真如他所說,那自己胡搞瞎搞被發現的話,會不會引起他的懷疑?畢竟陸楠壓根不知道原本的公主應該是什麽性格。雖說好像無意收獲了一個神出鬼沒的刺客大師,以後她想要誰的命隻需要寫個紙條,想必那個男人會義不容辭的為她殺人。可是搞不清楚男人的來曆,誰敢胡亂使喚他啊!


    她原本以為黑袍男身後還有一群疑似邪教教徒的家夥,但是聽他口氣,似乎又和他們不是一夥的。但無論如何,對她來說還是算個好消息。她可不想跟任何邪教組織扯上關係。


    “我注定是女皇,從生下來那一刻就是……”


    仰麵躺在床上,陸楠喃喃重複著黑袍男說過的話,再想到曾經聽到的傳言,越來越覺得,也許公主三個哥哥的死都不是表麵上那麽簡單,而公主能成功上位更是被一隻看不見大手暗中操縱的結果。皮埃爾說過,公主的父親遠征鎮壓異教徒的時候受傷和軍隊失散,最終被一位部落的女酋長救下。女酋長不但贈送給了皇帝大量財寶,還給了他一隻護衛隊保護他回到軍隊。假如這個說法是真的,而這位女酋長真的是公主的母親,那麽隱藏在其中的真相就很細思恐極了。


    陸楠不相信女酋長做出這樣的事情是因為愛情,更可能是和皇帝達成了什麽秘密協議,比如……要皇帝娶她,將她生下的孩子作為未來的繼承人。這樣的話,也能解釋通為何所有記錄裏都沒有關於公主母親的信息,能做到這一點的隻有當時的皇帝,公主的父親。而皇帝不顧繼承法也要給公主封地和封號,賜予她大筆的財產,好像也可以理解為違背協議後給予的補償。


    至於最後為什麽還是被遠遠發配的公主獲得了王位,雖然裏麵有很多其他因素,可依舊很耐人尋味……


    像黑袍男那樣的人,到底還有多少?是不是當時女王送給皇帝的護衛隊還有不少人活著,隱藏在暗處,期待著酋長的女兒成為皇帝,達成他們某種願望的一天?


    翻個身把臉埋在枕頭裏,陸楠不敢繼續想下去了,她真心希望這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但是,心中有個聲音卻在冷笑,這種可能,十有八九是真的……


    第75章


    經曆了說不上到底算不算好的一個夜晚,第二天起來毫無意外,臉上又是兩個巨大的黑眼圈。早上對著鏡子梳頭的時候她有點憂愁,這裏可沒有什麽小黑瓶和神仙水,長此以往,怎麽保養皮膚啊。本來外國人的膚質就不好,遠看還行,近看一臉的雀斑和毛孔。她的身體沒有什麽曬斑簡直天選之子。說起來外國女人保鮮期真的很短,看看她的周圍,十五六歲的女孩子就跟二十歲沒什麽區別,一個個水靈靈的還不錯。可是一旦過了二十五就急速衰老。如果生了孩子更是恐怖得沒法看。看看陸楠的那位姑媽,其實還沒有五十歲,但是她臉上的皺紋活像六十歲的老人。


    而且這個時代本來就生活水平比較惡劣,再加上她們肯定沒有防曬的觀念,很多號稱的美女也就看上去很美,隻能遠觀經不起細看。連陸楠驚為天人的西若敏斯特公爵夫人都一樣,湊近了她臉上的曬斑並不算少。雖然在陸楠的時代歐美人都覺得小麥色皮膚更健康性感,無數人還專門去曬黑。更有觀念認為白皮都是窮人,因為他們沒錢沒假期去海灘度假,黑皮是有錢人的標準。可是在這個時代,陸楠發現大家還是很推崇雪白皮膚的,越白越高貴,越白越美女。金發藍眼白皮基本是美女帥哥必須的三個標準。至於其他的……很遺憾,黑皮在大多數人眼中是異族和血統低劣的象征。


    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哪怕單純論美貌其實就中上水準,但擋不住她占全了白皮金發和藍眼的三個標準。不像很多女人隨著年紀增長,原本的金發漸漸褪色,陸楠的那頭金發漂亮得跟緞子一樣閃閃發光,恐怕專門染都染不出這樣純正的顏色。她的皮膚也又白又嫩,別說雀斑了,毛孔都看不到一個。至於她的眼睛……嗯,已經有不少人專門寫詩來歌頌她的眼睛,什麽神秘大海無暇寶石,她聽著都有點臉紅。所以目前陸楠美貌的名號日益響亮,眼看就要被吹成超級無敵大美女,何況她還有女王的光環加持呢。


    她有點懷疑其中有什麽神秘元素的影響,比如那個自稱神燈精靈的男人。畢竟在一堆粗糙的貴婦人中她的畫風太清奇了,就像是正版芭比娃娃跟國產山寨一樣差距甚大。考慮到她簽訂契約時看到的名字居然是克洛泰絲而不是本人,她覺得也許當初那位公主許下的願望中除了當女皇之外,還有永不凋零美貌之類的。


    管它的呢,真有這種好事,估計無數女人都會搶著把靈魂賣給魔鬼。


    由於她盯著鏡子的時間太長,正在背後給她梳頭的賽莉西亞忍不住說:“陛下也覺得自己實在是非常漂亮吧。”


    這姑娘的膽子終於稍微變大了一點點,起碼不會再抖抖索索話都說不出來一句了。陸楠也不想和她談論自己的心路曆程,隻是淡淡的笑了笑。賽莉西亞看她心情不錯,大著膽子又說道:“對了,陛下,您真的不把那副畫像掛到外麵去嗎?多可惜啊,那麽完美的畫像,就是應該讓更多的人來欣賞崇拜您的容貌呀。”


    她說的畫像正是陸楠加冕洛林女王當天,那位號稱第一藝術家的丹德裏恩先生為她創作的肖像畫。老實說陸楠已經徹底把這事兒給忘記了。不過當她看到丹德裏恩花費了一個多月時間的最終作品後,確實為之驚歎了一番。不同於東方講究意向和神韻的風格,西方的肖像基本比較寫實可以當照片看。陸楠對自己這個身體的長相心裏有數,可是站在那副等人高的肖像麵前,她還是詫異的心想,天啊,這真的是我嗎?


    也不知道丹德裏恩給她畫像的時候帶著怎樣的濾鏡,畫像上的陸楠,身穿一身莊重的王家禮服,頭戴王冠,站在一張椅子旁邊,一手扶著椅背,一手拿著權杖。一般這個時代畫人像都會帶著宗教色彩,比如來點天使雲彩什麽的。可是丹德裏恩的畫像裏完全看不到這種東西,甚至畫像中的陸楠都沒有正視前方。她好像是在側耳傾聽什麽人說話,微微轉過頭,嘴角帶著一抹笑意。雖然畫家用細膩的筆觸描繪出了少女特有的年輕和鮮活,可是卻完全感受不到任何稚嫩的氣息。從畫像中人物那禮貌卻漫不經心的笑容,以及堅毅冷漠的眼神,可以充分體會到這是個不會被他人輕易左右想法的女人。


    丹德裏恩實在是一名不負盛名的畫家,不論是誰站在這幅畫前都不能違心的說一聲不好,連陸楠都必須承認這是一幅傑作。但是她心裏卻總覺得很不自在,因為被人看穿了本性不是件舒服的事情。大多數時候陸楠在人前都是彬彬有禮,文雅溫和,可是她心裏卻非常明白,自己非常吝於付出感情,習慣性懷疑他人,拒絕任何人踏入她的心靈深處。這一點至今沒有被任何人察覺,卻被一個僅僅見過一次麵的畫家活靈活現的表現在了畫布之上。


    陸楠感想有點複雜,不過她還不至於為了這個理由去找丹德裏恩麻煩,甚至她還送給了畫家一筆錢當做額外酬勞。


    “那副畫像畫得太世俗了,教會的人看到會不高興的,還是掛在我自己的房間欣賞就好。”


    陸楠找了個理由來搪塞,賽莉西亞信以為真,遺憾的歎了口氣。不過她又建議道:“那陛下可以叫丹德裏恩先生再畫一幅啊,王宮裏怎麽可以不懸掛女王的畫像呢。”


    這倒是沒錯,作為洛林乃至整個帝國的行政中心,一樓的大廳的確掛著曆代皇帝的畫像,分別是公主的祖父查理一世和父親埃蒙德二世。陸楠不想再談論畫像的事情,敷衍的說:“等我正式加冕皇帝再說吧。”


    賽莉西亞縮了縮脖子,不再說話,很快的給她梳好了頭。


    隨便的吃過早餐,陸楠就做到書桌前又開始了一天的工作,還有一大堆送上的文書等著她批閱呢。幸好這裏不需要上早朝,一般每隔七天會召開一次禦前會議,商討國家大事。其餘時候陸楠要是願意她完全可以把所有事情都推給安茹公爵以及那十二個書記官,自己自由自在的尋歡作樂。然而她的目標是成為征服世界的女皇而不是來享受生活,所以依舊得老老實實的一邊學習一邊認真閱讀所有文書。關於如何統治一個國家她幾乎什麽都不懂,一切都得從頭學起。盡管她不需要樣樣精通,可是至少得對一切關於帝國的事務都有所了解。稅收,法律,人事,軍務……除了這些她還得熟知和背誦各種教會典籍以及貴族家譜,了解一些這個時代的典故和風俗,免得在社交場合一問三不知。而作為貴族,不管私下如何,表麵上該會的她必須得會。所以陸楠還得抽空學習各種跳舞的舞步以及無數繁瑣的禮儀,以及教廷推崇的西尼文——這種語言大概和她那個世界的拉丁文差不多吧。反正教會高層人員和貴族們交談的時候就特別喜歡時不時冒幾句,顯得很有格調似的。而教廷的典籍基本上也都是用這種文字書寫的。


    這時候可沒有再一個交易讓陸楠瞬間精通西尼文,所以她不得不苦逼的從最基本的學起,恍惚間好像回到了當年苦學英語的時代。為了可以盡快達成裝逼的目的,陸楠讓拉比給她寫了個常用西尼文一百句的小冊子,囫圇吞棗的強行背誦。反正其他人大多也就隻知道這麽些句子,撐門麵夠用了。


    忙得連軸轉的陸楠有時候會產生一種困惑,她這麽累這麽辛苦到底是為了什麽啊……不過每當這種時候她都想感謝自己曾經地獄般的職業生涯,經曆了那些磨難和壓力,眼下這些簡直都不算事兒。


    呃,好像也沒啥可得意的……


    埋首在堆積如山的文件裏忙碌了一個上午,看著時間快到中午了,陸楠站起來活動活動手腳,又來到窗前想放鬆下眼睛。她的書房對著後麵的花園,一群年輕的女孩子們正在下麵嬉笑玩耍,玩著像是門球一樣的遊戲。她們穿著輕薄鮮豔的裙子,帶著花樣百出精巧無比的遮陽帽,像一隻隻可愛的小鳥,無憂無慮的樣子讓看著的人也忍不住跟著會心一笑。還有幾個沒當班的士兵也摻和在裏麵跟著玩,一群人又是尖叫又是大笑,顯然非常開心。


    陸楠看著都要為自己感到心酸了,這才是十六歲的少女應該過的生活啊,她算什麽鬼的花樣年華。也虧得她是個老阿姨才能忍得住,正常的女孩子有這條件還不玩瘋了去。


    門外傳來敲門聲,陸楠看著下麵的少男少女們歡樂的玩耍,頭也不回的說了聲請進。聽腳步聲她就知道是羅塞,果然,她又拿著一大堆文書和信件放到了桌子上。見陸楠站在窗邊,她好奇的走過來看了看,不禁微微皺眉。


    “太吵鬧了,這些人好像忘了自己在王宮。陛下,我這就去叫他們停止。”


    “不用了,讓他們玩吧。反正也是閑著,總得給他們找點事情做。”


    陸楠覺得自己說話的口氣簡直像個慈祥的老奶奶。


    羅塞還是很不滿:“陛下,王宮可不是給他們遊樂玩耍的地方。”


    “又不是什麽過分的事情,何必這麽嚴厲。”


    陸楠倒是覺得,因為自己禁止這些來當侍女的貴族小姐們隨意接近,她們無事可做,還不許她們找點樂子,實在是不厚道。不過羅塞近來的脾氣好像漸長,沒有一開始那麽沉穩了。她瞟了一眼羅塞,決定暫時不給她警告,看看她能不能主動意識到這一點。


    “您就是對她們太寬容了。”


    羅塞抱怨了一句,也沒再多說什麽,見陸楠桌上放著的茶早就冷了,急忙說:“我這就去為您換新的熱茶。”


    說著她就端著茶盤急衝衝的離開了房間,陸楠心想起碼羅塞在對待她的方麵還是一如既往,沒有半點敷衍。所以看在這一點上,她也願意給羅塞幾分容忍。畢竟,哪裏有完美無缺的下屬呢。


    又走了幾圈感覺活動夠了,她重新坐下,翻起了新送來的書信。其中一封來自西法蘭的信件立刻引起了她的注意,急忙用拆信刀拆開,發現果然是諾曼底公爵愛德華寫來的。沒想到他辦事的效率倒挺快。


    陸楠一目十行的看了一遍信件,不禁皺起了眉頭。如果裏麵說的一切都是真的,教廷的事情比她預料的還要麻煩啊。


    第76章


    目前還在苦苦掙紮沒有咽氣的教皇哲尼三世在位已經接近三十年。這位教皇大人性格不算強硬,好像也沒考慮過幹出一番名留青史的事業,反正就敷衍著得過且過,在各種勢力交錯混雜的教廷裏當一個專業縫縫補補的和事佬。


    這樣的宗教首領讓周邊的異教徒壓力驟減,起碼不必擔心三天兩頭的被教廷組織聖戰血洗。可是教宗的軟弱性格也必定導致教廷內部鬥爭更加激烈。就陸楠知道的消息,現在教廷內部主要有三股勢力,其中又以樞機主教安東尼的勢力最為強大。他性格強勢而激烈,對天主極為虔誠,將一切異教徒視為仇寇,覺得隻有殺光他們才是對天主最大的讚美。這種極端分子在這個時代反而招來了大批追隨者。尤其是近年來因為庫曼的複興,異教徒實力大漲,時不時的對信奉天主教的國家進行小規模侵襲,所以人們都期待能有一位鐵腕的教皇上台,帶領他們再來一次東征,將異教徒徹底剿滅,建立一個大家都信仰天主的地上天國。


    對此陸楠可不太高興,這樣的教皇上台後勢必會發起涉及整個大陸的戰爭。教會雖然本身有騎士團和軍隊,可是想靠著這點人馬去攻打庫曼簡直是癡人說夢。所以教皇肯定會對所有天主教領主發起征集令,要他們出錢出兵。屆時不答應吧,肯定會得罪教皇,可是答應吧,無疑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哪怕教會的人天天吹噓主的榮光將戰勝一切,陸楠從東方防線傳回的戰報就能推斷出庫曼實力強勁,哪有這麽好占便宜。不然教會早就發兵打著聖戰的名義過去大肆洗劫了。


    陸楠自己都窮得要命,怎麽可能讓教皇占了便宜,她恨不得那個叫安東尼的狂信徒立馬暴斃才好。


    可是根據諾曼底公爵傳遞來的消息,現在安東尼卻偏偏占據了徹底的上風,將其他兩派勢力打壓得毫無還手之力。裏麵有一派是講究真善美提倡用愛感化世界的,這種人陸楠都覺得簡直神經病,想建議直接把他們派到庫曼去對蘇丹傳教。而另一派雖然也叫囂異教徒都得下地獄,起碼沒有動不動喊打喊殺,不像安東尼那幫徹底走火入魔的家夥,完全無視實際情況,滿腦子都是為天主獻身。


    至於為什麽陸楠寫去的信件一直沒有得到教廷的回複,裏麵也有這位安東尼先生的原因。如今教廷上下都被他掌握在了手裏,就等著哲尼三世咽氣好正式上位。由於此人是個不折不扣的狂信徒,所以對女人深惡痛絕,因為聖經裏說了女人天生都是有罪的嘛——當然男人也有罪,可是女人的罪更大一些,她們生來就是要騙人並為此受苦的。像陸楠這樣的女性君主,安東尼能對她熱情起來才怪了。


    之前卡洛曼跟教廷勾勾搭搭有點不清不楚,陸楠覺得也許和他接頭的人就是這位安東尼主教大人。想必他當然願意未來的帝國皇帝是個男人咯。可惜卡洛曼被陸楠釣魚後囚禁在了大牢,安東尼主教心裏肯定更加不爽了。


    隻是他雖然厭惡陸楠,但也知道作為未來的皇帝,不能讓她和其他兩派勢力的首領接觸,萬一他們獲得了陸楠的支持也是件麻煩事。於是他便把陸楠所有的信全部扣下,借口現在的教皇病重無法舉行加冕儀式一直拖延。想來他是打算等到自己上位後再安排。但是那時候他會不會趁機刁難陸楠可就說不定了。


    “這可怎麽解決呢?”


    手指有節奏的敲打著桌麵,陸楠陷入了沉思。教廷所在地非常巧,和她的世界一樣依舊叫做羅馬,雖然看地理位置位於西法蘭的國土之內,但本身是獨立的,不受任何領主管轄。從陸楠所在地圖爾出發,最快也需要十來天的時間。而且還得考慮到教皇隨時都有可能咽氣的可能。所以陸楠想要立刻出發親自到教廷一趟逼迫他們給自己加冕看來是不可能了。再說安東尼肯定不會那麽輕易就讓陸楠如願以償。陸楠又不可能對教廷動用武力,想要攪風攪雨一番把局麵弄混,教廷內部哪有那麽好插手下去的。


    她在冥思苦想如何破局,這時安茹公爵跟平時一樣帶著新的文書敲門進來,見她一臉苦悶,本著政務大臣的本分出聲詢問:“是遇到了什麽難以解決的事情嗎,陛下?”


    看到他陸楠眼前一亮,這倒是個可以商量的人選,她急忙把信件上得到的信息如實相告,並且詢問安茹公爵有沒有什麽好辦法。


    安茹公爵聞言後也是皺眉,顯然這件事並不好辦:“教廷現在已經徹底對外封鎖,禁止任何人隨意出入,雖然我們在教廷有一些可以傳遞消息的人,但眼下他們對動搖整個局勢毫無用處。”


    陸楠有些焦躁的說:“其實遲遲不能加冕倒是小問題,反正教會不可能一直拖下去。我擔心的是安東尼上台之後的事情。他絕對會第一時間召集軍隊開始第三次東征,不用想這也會是慘敗的結局。洛林和庫曼僅僅隔著一個拜占庭帝國,而如今拜占庭自己就被庫曼打得苦不堪言。萬一到時候庫曼大軍直接來襲,第一個倒黴的就是我們。”


    “啊,確實,這位樞機主教的性格我也略有耳聞,您的推斷不無道理。”安茹公爵讚同的說,“可是教廷那些老朽的掌權者卻不會注意到這些,或者說他們假裝沒有注意。過去的十幾年裏教會的聲譽日益衰退,他們急需一個可以重新振作的理由,哪怕明知會導致糟糕的結局,他們也不會在乎的。”


    陸楠冷笑著說:“是啊,反正死的不是他們自己,就算是庫曼真的打過來,一時半會也打不到羅馬去。他們還可以借此拉起天主的大旗死命圈錢,等到我們和庫曼人打得兩敗俱傷的時候再出來撿便宜。一個巨大的帝國對教會來說太不利了,他們肯定非常想有個機會讓帝國再次分裂,回到當初沒有被我的祖父統一的局麵。”


    安茹公爵沒有說話,他在書房裏來回走了幾圈,忽然看向陸楠,低聲的問:“您是怎麽打算的呢?”


    陸楠詫異的反問道:“我是在問您有沒有什麽好主意,您怎麽倒問起我來了。”


    安茹公爵盯著她的臉,認真的說:“雖然您已經詳細闡述了安東尼主教上台的嚴重後果,可是我沒有從您的語氣和神態裏發現焦急,倒是有些猶豫。我大膽揣測一下,其實您心裏已經有了具體的打算,隻是您拿不定主意是不是應該那麽做而已。”


    陸楠不禁猛的一驚,她心裏還真的有了個隱約的念頭,既然安東尼是麻煩的根源,最簡單的辦法當然就是直接消除這個根源。她這裏不是有個來無影去無蹤的刺客大師嗎?隻要她寫個紙條,想必那個黑袍男人就會替她解決這個煩惱。隻是陸楠在沒有弄清黑袍男身份之前,有點拿不定主意究竟該不該這麽幹。再說,教廷內部想來守衛森嚴,黑袍男真的可以順利潛入殺死安東尼嗎?萬一失手被抓住供出她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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