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務辦完,已經快黃昏了。這時候,莊賈坐著豪華馬車,在幾個隨從的陪伴下,不慌不忙地趕來了,臉上紅撲撲地帶著酒意。莊賈邁著方步,慢悠悠地上了點將台。


    田穰苴在台上正襟危坐,問莊賈:“監軍為什麽來晚了?”莊賈沖他拱拱手答道:“親朋故舊擺酒餞行,因此耽誤了會兒。”田穰苴怒道:“身為將士,接受命令的時候,就該忘記自己親朋;受到軍紀約束的時候,就該忘記自己故舊;敲著戰鼓冒著敵人箭矢奮勇前進的時候,就該忘記自己生命。如今敵人進犯,騷擾邊境,我們君上睡不著覺、吃不下飯,把齊軍托咐給我們兩個,隻盼望我們能早早立功打勝仗,把齊國從危急中解救出來。你怎麽還有功夫喝酒作樂呢?”莊賈依舊嘻皮笑臉地答道:“幸好還沒耽誤大軍出發,您不必發這麽大的火。”田穰苴聽了這話,氣得一拍桌子說:“你倚仗著君上的恩寵,竟敢怠慢軍心,倘若打起仗來也這樣,豈不誤了大事!”當即問左右:“按照軍法,該判何罪?”左右答道:“當斬。”莊賈聽到“斬”這個字,立即害怕了,就要從台上跑下來。田穰苴大聲喝令左右,把莊賈給捆了。此刻,莊賈一點兒醉意也沒了,嘴裏一個勁兒地喊饒命。


    莊賈的隨從趕緊往齊景公那兒,去報信求救。齊景公嚇了一大跳,急命身邊的梁丘據去迅速傳令,特免莊賈一死。


    等梁丘據急急趕到時,莊賈的人頭早已被砍下來掛在營門上了。梁丘據不知道莊賈已死,一個勁兒地駕著車朝軍營跑,一直闖到了點將台下。田穰苴高聲叫人把車攔住,問左右:“軍營裏不能駕車亂跑,這人該判何罪?”左右答道:“按照軍法也該斬首!”梁丘據聽得清楚,此刻已是麵如土色,哆哆嗦嗦說道:“我是奉君命來的,這不管我的事。”田穰苴說:“既然是君上的命令,不能把你處死,但是軍法卻不能不執行。”於是命令把車砸了,把馬宰了,代梁丘據受刑。梁丘據撿了一條活命,不敢多嘴,抱頭鼠竄,逃了回去。


    在絲竹聲中盡情享樂


    眾將士見了這陣勢,一個個嚇得兩腿發抖。


    不戰而屈人之兵。且說晉軍聞聽齊國新上任的將軍田穰苴治軍有方,就趕緊撤軍回國。此時,田穰苴率領齊軍還沒到西部邊境。見晉軍撤回,田穰苴率軍轉而殺向齊國北部邊境。燕國兵馬見齊軍大隊人馬來到,甚是威整,便匆忙渡河返回。田穰苴下令追擊,殺了一萬多燕兵。燕軍大敗而回,趕忙遣人送禮講和,齊軍大獲全勝。


    凱旋那天,齊景公親自到都城臨淄外慰勞齊軍,拜田穰苴為大司馬,掌管軍權。自此,各國諸侯聽到田穰苴的名字,沒有不害怕、不佩服的。齊景公文有晏嬰,武有田穰苴,國治兵強,一片平和。齊景公每天除了打獵就是喝酒,真有點兒像齊桓公任用管仲時那樣自在。


    一天,齊景公在宮裏和嬪妾們喝酒,喝到半夜意猶未盡,忽然想起相國晏嬰,就叫手下人把酒具、樂器都搬到他家。早有內侍跑去告訴晏嬰:“君上到了!”晏嬰趕忙穿戴整齊,恭恭敬敬地站在大門外等候。齊景公還沒下車,晏嬰迎上前去,不安地問道:“各國有什麽情況嗎?齊國有什麽變化嗎?”齊景公說:“沒有。”晏嬰問:“那君上您深更半夜屈尊到臣的家裏,有什麽事嗎?”齊景公說:“相國政務煩勞,今天寡人準備了美酒和音樂,不敢獨自享受,想和相國一起。”晏嬰答道:“要是為了治理朝政、安邦定國的事,臣一定會盡力為君上您謀劃;要是為了陪君上您一起吃吃喝喝,君上手下自有這樣的人,臣可不敢參與。”


    齊景公聽了這話,又命手下人把車趕到大司馬田穰苴府,內侍又趕緊去報信。田穰苴披掛整齊,手持長戟規規矩矩站在大門口。等齊景公的車到了,急忙迎上前去鞠躬問道:“是不是有敵軍侵犯齊國了?眾臣中是不是有人叛亂了?”齊景公說:“沒有。”田穰苴問:“那君上這麽晚到臣的家裏有事嗎?”齊景公說:”寡人沒有別的意思,隻是覺得你這些天軍務勞苦,寡人準備了美酒、音樂,想和你一起享用。”田穰苴答道:”要是為了抵抗敵寇、誅殺亂賊的事,君上您盡管來找臣;要是為了陪君上您一起吃喝,君上手下不乏這些人,怎麽找到臣的頭上來了?”齊景公聽了這話,真是掃興極了。


    齊景公手下人問:“這就回宮嗎?”齊景公說:“可以再去大夫梁丘據家看看。”內侍又急忙去報信。齊景公的車還沒到門口,梁丘據左手提著琴,右手拿著酒,嘴裏唱著歌,一直迎到巷口。齊景公不由心花怒放,於是脫了外衣,摘了帽子,和梁丘據在絲竹聲中盡情享樂,雞叫了才回去。


    抱著美女飲酒七天七夜還不停止


    第二天,晏嬰和田穰苴同時入朝謝罪,並勸齊景公不該夜裏到臣子家喝酒。齊景公說:“寡人沒有你們兩位,怎麽治理齊國?沒有梁丘據,又怎麽娛樂我的身心?寡人不敢妨礙兩位公事,你們也別幹預寡人的私事。”晏嬰和田穰苴謝恩退下。


    齊景公老了,在牛山上遊覽。時值深秋,齊景公看著滿山的槐樹葉子漸漸發黃、紛紛落葉,不由淚流滿麵地說:“高大的槐樹呀!每年春天開花、香飄萬家,為什麽隨著時光的流逝,花落了,葉再落,最後萬物都要死亡呢?”梁丘據在旁,跟著流淚道:“臣依靠君上恩賜,才過上富貴日子。當臣看見死亡臨近,心情也很悲傷!”聽了他們的話,晏嬰在旁獨自冷笑。齊景公看到晏嬰,便擦幹眼淚問道:“有什麽值得你發笑的?”晏嬰說:“假如齊國的先君不死,那麽君上您此時哪還會在這兒觸景傷情呢?正是因為一個人離開了君位,才有機會讓另一個人被立為君。君上您身在福中不知福,這是不智啊!臣對不智君主及擅長巴結大臣,又怎能不譏笑呢?”齊景公聽了十分慚愧,舉起酒觶自罰一觶酒,又罰梁丘據一觶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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