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軍到了黃河口,前哨探得新鄭城破、鄭國已降、楚軍將要退回。中軍將荀林父召集諸將商議:“真沒想到楚軍如此神速,大家看,我們是進還是退?”士會說:“既然鄭國已經投降,與楚兵交戰又無理由,不如班師回國,以待時機。”荀林父認為正確,便命諸將啟程。先縠說:“不行。晉國所以能稱霸諸侯,是由於軍隊勇敢、眾將得力。現在失去了鄭國這個屬國,不能說是得力;有了敵人不去追逐,不能說是勇敢。如果因為我們撤退而丟掉霸主地位,不如去死。況且晉國出動兵馬不作戰,聽到敵人強大就退卻,這不是大丈夫所為。我是不會這樣幹的。”說完,就率領自己部下渡過黃河。荀首說:“先縠危險了,如果和敵人相遇,一定失敗,即使僥倖逃脫,回國後也一定遭到懲罰。”韓厥對荀林父說:“先縠率軍失陷的話,您作為最高將領,罪過就大了。失去屬國、丟掉兵馬,這罪過很重了,不如幹脆進軍。即使作戰不能得勝,失敗之罪也可以共擔。”荀林父點頭稱是,於是晉軍就渡過了黃河,全部來到了鄭國。


    卻說楚莊王即將班師回國,途中聽說晉軍來救鄭,便對眾臣說:“晉國兵馬要到了,回去呢?還是應戰呢?”令尹孫叔敖答道:“沒有攻下鄭國,應該同晉國交戰;已經攻下鄭國了,又再和晉國尋仇,還用得著嗎?況且楚、晉交鋒,不知誰勝,因此不如班師回國。”楚莊王點頭稱是,便打算在黃河邊飲馬後回歸楚國。


    鄭國就像這牆頭草


    大夫伍參是楚莊王新提上來的寵臣,他聽說楚軍要迴避晉軍,便趕來奏道:“鄭國認為我們力量不強,所以附屬晉國。如果晉軍來了我軍躲避,真說明我軍不行了。而且晉國知道鄭國已附屬楚國,也必定要用兵攻鄭,晉國是為救鄭國的,我們也為救鄭而前往,為什麽要退軍呢?”令尹孫叔敖說:“伐完陳國,再伐鄭國,楚軍已經太疲勞了。如果戰而不勝,就是吃了你伍參的肉,又怎能贖罪?”伍參對孫叔敖說:“如果一戰而勝,就不用吃我了;如果戰不勝,我伍參的肉早被晉兵所吃,哪還能到楚人嘴裏?”伍參又對楚莊王奏道:“大王何必害怕晉國,而把鄭國拋棄給晉國呢?”楚莊王說:“寡人沒有拋棄鄭國呀?”伍參說:“現在晉軍來救,如果楚軍離去,晉國就會輕易攻下鄭國,這不是拋棄鄭國是什麽?”楚莊王說:“令尹說和晉兵作戰未必獲勝,所以才離去。”伍參繼續奏道:“臣已經算計到了,荀林父新任中軍將,威信不足以服眾。中軍佐先縠,倚仗家族世代功勳,剛愎自負。其他各將,各行其意,號令不一。晉軍人馬雖然眾多,打敗它卻是很容易。而且大王身為一國之主,躲避晉國諸臣,恐怕要被天下人恥笑。”聞聽此言,楚莊王驚訝道:“寡人雖然不擅打仗,也不至於敗在晉國諸臣手下!寡人聽你的,決心與晉軍交戰!”此時,遠處傳來一種聲音,均勻地、有節奏地震盪著耳鼓,這聲音不是別的,正是黃河的濤聲,那是大水穿過險磧時的摩擦聲,是拍打岸邊蠻石時激起的聲音,是水和水在一條大河裏互相搓揉嬉戲的聲音。


    楚莊王站在滾滾黃河邊上,沐浴著黃河蒸騰的氣流,又一次充滿了豪情。楚軍飲馬黃河後,不再回楚,而是等待晉國大軍到來。


    且說鄭襄公將楚莊王送走後,還沒喘口氣,就探知晉軍前來,心想晉國兵多將勇,一旦勝過楚軍,勢必來鄭國討伐鄭國順楚叛晉罪過。鄭襄公心裏很難過,剛剛經受肉袒牽羊之恥,如今又是烏雲壓頂。不一會,雷聲滾滾,大雨瓢潑而下。鄭襄公望見雨中牆頭上的草隨風搖曳,不由嘆道:“多少年來,鄭國就像這牆頭草,為求生存,屢受強國擺布。想當年,先君鄭莊公以《周易》中的厚德載物為思想,初霸諸侯,那是何等威風!可子孫們忘記祖宗訓條,以至幾近亡國。”不知不覺中,鄭襄公流下眼淚,此時,他突然想到當年魯僖公為保魯國平安耍“兩麵派”對付晉、楚之事,不禁自言自語道:“現在的鄭國也可以學他呀!”於是,鄭襄公派使節到晉軍。


    車左善於射箭,車右善於辭令


    鄭國使節說:“我們君主等待貴國援救,就像初春的麥苗期盼及時雨一般,因社稷即將危亡,才順從楚國以求平安,救燃眉之急,實是不敢背離晉國。現今,楚國勝了鄭國,因而驕橫,經過長期征伐,軍士疲憊。晉軍如果發起攻擊,我們願意從後麵跟上,去戰勝楚軍。”晉軍眾將聽完鄭國使節之意後,先縠先說:“打敗楚國治服鄭國,就在此一舉了。”欒書說:“鄭國奉行其先君鄭莊公的蜥蜴理念,不斷變化顏色,外交反覆無常,他們的話不可信。”趙同、趙括說:“領兵而來,就是為了尋找敵人。戰勝敵人,得到屬國,不就是為了這個目的嗎?先縠的話對呀。”於是不等中軍將荀林父同意,先縠竟與鄭國使節簽定迎戰楚軍協約。荀首看到先縠、趙同、趙括等人各行其是,憤憤地說:“必會自取禍亂呀。”欒書見趙同、趙括職位列六卿之下,但依仗家族威望,說話蠻橫無理,內心不快,彼此有了一些隔閡。


    鄭襄公另外派使節前去楚軍,也勸楚莊王與晉軍交戰。鄭國這是兩邊挑火,坐觀成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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