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克勞瑞絲晚上做了一個夢。


    她已經很久沒有做過夢了,在她記憶裏,她隱約記得夢境從未像這樣清晰過。


    她回到了江湖世界。


    那個有蘇青的世界。


    她在離開那個世界之前其實也好奇過,蘇青將來會過得如何。


    不過是個年紀不大的少年,總歸讓他看到江湖險惡能到哪種程度,能活下去就行。


    她睜開眼的時候身體在狹小空間裏,黑漆漆的,沒有一點光。


    這是在……哪裏?


    她努力睜開眼四處張望,什麽也看不見,她沒有力氣,抬起胳膊的時候觸碰到了一塊硬物,像是木頭。


    夢境有些過於真實了。


    她心底存疑繼續在頭頂上方的木板上摸索著,她大膽的猜想著這是一塊棺材板,存放她之前屍體的棺材板。


    這就有意思了,她還沒想到自己做夢能如此貼合現實。


    有人來了,她聽到有人跟她講,於是雙手也放下了,在黑暗中聆聽外麵的動靜。


    隻有一個人的腳步聲。


    “我應該帶你去看的。”


    她沒記錯的話,這是血宗新上任的宗主聲音,較之前的陰陽怪氣,現在的正常了很多。


    頭頂的棺材蓋發出了被挪動的聲響,她立馬閉上了眼。


    她很緊張。


    如果沒記錯的話,在她離開這個世界之前罵過他的,江遺。


    “下次讓我再見到你,我打得你爸都不認得你!”


    以上就是她說過的話,囂張的過分。


    誰卻知道為什麽這個人留下了她的屍體,難不成想鞭屍?


    她全然忘記她在做夢的事情了,周圍的種種發生的過於真實,她緊張的甚至覺得這具屍體還有心跳,而且跳的很快。


    之前還覺得江遺手指冰涼,現在在他放在自己臉上的時候感受到了人體的溫度。


    他冷笑一聲,將阮顏從棺材裏抱出來,“但是現在也來得及。”


    什麽來得及?


    她沒有任何思緒,垂下去的手臂被江遺重新撈回,將她完全擱在了自己的懷中,大步走了出去。


    她的屍體本不應該存在這個世界的,每次換世界之後係統都會將她的軀殼銷毀,盡顯人道主義。


    江遺抱著她坐上了一輛馬車,有人給她換了身衣裳,她曾偷偷地瞄了一眼,大紅色,豔麗逼人。


    果然是血宗的喜好,穿衣裳都穿大紅色,江遺身上還一套。


    她的腦回路還沒有往成親上頭走,畢竟誰會傻了吧唧和一個屍體成親,用腳指頭想都不可能。


    換好衣裳的阮顏不知道臉上被抹了什麽東西,但是她能感覺有人給她梳了頭發。


    好像回到了過年被母親打扮去親戚家拜年的時候。


    她好久沒有過過年了,末世沒有這樣的條件,活著的每一天都是恩賜。


    她突然陷入了回憶,連什麽時候被江遺抱在懷裏都不知道。


    他誇了阮顏一句,“從未見過你穿大紅色,很好看。”


    阮顏繼續裝死,她被攏在了江遺的懷裏貼著他胸膛,馬車防震做的很好,至少她沒有感覺到抖。


    馬車裏很暖和,江遺從身後的矮桌拿了一杯酒,很清冽的味道,阮顏覺得味道有些熟悉,但是沒想起是在哪裏聞過。


    江遺在喝酒,他喝了兩口,嘴唇都被染豔了。


    “從前你不喝酒,我以為你是不喜歡喝,”他一個人絮絮叨叨的,偏偏說個不停,“師父死了便死了,這不是還有我麽,為什麽偏偏要去送死?”


    阮顏心底一驚,青年含了口酒俯下身來,她唇上抹了口脂,這樣顯得有活力多了,至少比躺在棺材裏強。


    兩唇相貼,江遺將酒渡入她的口中。


    阮顏將液體頂了出去,酒水沿著唇角流到了脖子裏,冰冰涼涼的,散著酒味。


    江遺用鼻子蹭了蹭她的,啞著嗓子,“我尋你尋得好苦,阿顏。”


    阮顏這才確定麵前這個江遺是之前養的崽子,那個會替她報仇的江遺。


    太奇怪了。


    這個夢。


    她想睜開眼又覺得沒力氣,想向往日那般輕聲嗬斥都不能。


    才到她腰高的崽子長大之後也沒怎麽管過,光顧著追攻略對象去了。


    如今敢喚她阿顏了,師母都不喊了。


    馬車緩緩停下了。


    江遺將帕子伸進她衣裳裏擦掉流進去的酒,阮顏領子大開,外頭的風微微一刮就覺得冷的很。


    他隻是稍稍給她整理了,重新換了個動作抱著她往外走去,聲音變涼了,“我倒是不知道,你在這裏惹的人到底有多喜歡你,讓你願意為他去死。”


    應該是在下雪,她被抱著眼睛都不敢睜開,生怕被江遺發現。


    江遺一身紅衣站在天下會門口,本就翩翩公子模樣,他望著門口張燈結彩掛著紅幡,裏頭正發生著喜事。


    “阿顏你瞧瞧,你喜歡的那個人正和別人成親。”


    阮顏差點抬起狗頭去瞧。


    門口的守衛正招待前來的客人,江遺懷裏抱著一個穿著喜服的姑娘,雖然被紅蓋頭遮了臉,但瞧他的架勢也不像是來祝賀的。


    “請問閣下是否帶了喜帖?”


    江遺眯眼一笑,“我是新郎,帶什麽喜帖。”


    “什麽?不是蘇青成親嗎?”


    “這人到底是誰?!”


    門口的賓客都轉過身看他,吵吵鬧鬧的都擠在門口看熱鬧。


    大廳的蘇青同樣一身喜服,他不說話,起身往外走去。


    “有人在外麵鬧事!”


    “蘇青,你別出去!”


    他像是沒聽見一樣走了出去,堵在門口的人給他讓了條路出來,蘇青望著麵前這人,眼神鋒利的像把刀。


    他拱手,“在下蘇青,請問閣下有何事?”


    “聽聞蘇青大俠大婚,”江遺假笑著摟緊了阮顏的身體,“帶我夫人前來討杯喜酒喝喝,不介意吧。”


    阮顏:……總覺得好像當麵被綠?


    蘇青落下眼,吩咐一旁的管事,“去給這位公子倒杯喜酒喝。”


    “噯。”管事進去端酒去了。


    沒過一會管事端來了酒,他上前準備遞給江遺,被他的話製止了。


    “我要喝新郎官的酒,難不成是你今天大婚?”


    “這……”管事回頭看了江遺一眼。


    蘇青沉默著走上前來接過了那杯酒,朝著江遺的手邊遞去。


    阮顏蓋得紅蓋頭往下挪了一點,露出被脂粉掩蓋青色的皮膚。


    死人。


    蘇青收回了目光。


    江遺覷了一眼杯盞裏的酒,也不接,他嗤笑一聲,“不是這種酒。”


    一而再再而三挑釁,蘇青蹙起了眉。


    管事上前擋在麵前打哈哈,“今兒是我們天下會操辦喜事,這位少俠若是想喝酒進裏頭喝,這麽多人瞧著,著實不好看……”


    江遺一手抱住阮顏,他臉上沒有笑,右手揮出一掌將管事打飛在地,語氣猖狂,“我就是要你不好看!”


    蘇青杯盞一扔,就要拔劍。


    蓋頭本來就滑,江遺身體幅度大了,蓋頭也掉了下去,阮顏頓時覺得不好了。


    這夢做得也忒尷尬了些。


    蘇青的動作硬生生的止在半空。


    “阿顏……”蘇青哆嗦著唇,就要上來搶人。


    江遺見不得他那副深情的模樣,阿顏不過死了多久,他神魂歸位時間太短,連救她一回都不行,這會憋悶的氣正足著,對著蘇青就是一掌。


    “蘇青少俠可是說錯了,”江遺懟人功夫一流,“這位是我夫人,可不要沾親帶故的,惹得她生氣。”


    他看到蘇青生氣的樣子大笑起來,馬車上的酒瓶拴在他腰上,他取下來遞給蘇青,“這是我和夫人的喜酒,她對我說很後悔遇上你,命也給沒了,臨到頭喜酒還是要請你喝上一杯,免得在奈何橋上忘了這條命!”


    渾身控製不住的發抖,蘇青紅了眼一言不發的過來拉阮顏的胳膊。


    不會的。


    他在崖下找了很久,除了宋庭的屍體隻看到另一攤血跡,阿顏沒有死的,蘇青絲毫沒有懷疑這件事情,她會活的好好的,隻不過找不到他在哪裏而已。


    這場成親從頭到尾都沒有新娘。


    他堵上了自己的名譽想要把她逼出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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