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些小鎮上他看到了一些體格強健、神情倨傲的人,他本來想跟他們說說話,問他們一些問題,比如,他們是否覺得自己很窮;因為如果這些人算窮的話,那他就得改變一下自己對這個字的理解了。可是,導遊們要帶他看的地方實在太多,因此他似乎一直都沒有時間去問。


    伊奧其他的大城市距離大學都很遠,不可能一天之內就趕到。不過他們帶他去了尼奧埃希亞,那裏距離大學五十公裏。那邊舉行了一係列的活動來接待他。他不太喜歡這樣的活動,認為這根本就算不上是個聚會。所有人都非常溫文有禮,都在高談闊論,但卻沒有談什麽有趣的東西;他們笑得太多,看著都有點神經質了。不過,他們的服裝確實很華麗。他們似乎把自己舉止中所欠缺的愉悅都體現到了服裝、食物和各種各樣的飲料上頭。舉行招待儀式的那些宮殿的房間裏都陳設著極度奢華的家具和裝飾品,大概也是出於同樣的原因。尼奧埃希亞有五百萬人口——相當於他的星球全部人口的四分之一。他們帶他參觀了這座城市的各處景點。他們帶他去了國會廣場,領著他觀看了國會大廈——伊奧政府所在地——高大的青銅門;他還被許可現場旁聽了參議院的一次辯論以及一次國會會議。他們帶他去了動物園、國家博物館和科技博物館,還帶他去了一所學校,穿著藍白相間校服的可愛的孩子們為他演唱了伊奧國歌。他們帶他參觀了一個電子配件廠、一個全自動的煉鋼廠和一座核電站,以便讓他看到在一個資本經濟社會裏,生產及能源供給是如何高效運轉的。他們帶他去看了政府出資興建的一個新住宅區,這樣他可以看到國家對民眾的體恤。他們還帶他去坐船觀光,從擠滿世界各國船隻的蘇阿河口順流而下,一直去到了大海。他們帶他去了高等法院,他花了一整天的時間旁聽了各類民事及刑事案件的審理,聽得他又是迷亂又是膽戰心驚;不過他們堅持說,他應該什麽都看看,想去的地方都應該去一去。他有些底氣不足地問他們是否能去看看奧多的墓地,他們很爽快地馬上帶他去了泛蘇阿區一個古老的公墓。他們甚至還允許那些臭名昭著的報紙記者前來拍照,拍他站在古老高大的柳樹樹陰下,看著那塊保護得很好的簡樸墓碑:


    萊阿?阿西伊奧?奧多


    698-769


    統一即分割;


    遠遊即歸程。


    他們帶他去了世界政府理事會所在地羅達雷德,在該機構的一次全會上發了言。他本希望能在那裏接觸到、至少是看到一些外星人,看到那些來自地球和海恩的使者,不過日程表安排得太緊,他沒能達成願望。他下了很大的工夫來準備自己的演講,呼籲新舊兩個世界應當自由溝通、相互認可。聽完他的演講之後,全場起立鼓掌,時間長達十分鍾。那些受人尊崇的周刊對此發表評論予以了肯定,稱其為“一位偉大科學家為人類和諧共處所作的一個無私的道德指引”,但卻沒有引用演講的內容,那些大眾報紙也沒有。事實上,雖然聽眾鼓掌很熱烈,謝維克卻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其實根本沒有人在聽自己講話。


    他們對他很優待,很多地方他都可以去:光研究實驗室、國家檔案局、核技術實驗室、位於尼奧的國家圖書館、位於米費德的加速器以及位於德裏奧的太空研究基地。雖然在烏拉斯所見的一切都讓他意猶未盡,不過這樣的遊歷有幾個星期也就夠了:所有的一切都那麽迷人那麽不可思議那麽令人驚嘆,最後他覺得自己都有些受不了了。他想要在大學裏安定下來,開始工作,花一些時間好好想一想所見的一切。不過他還是請他們帶自己去太空研究基地轉轉,作為最後一天的觀光項目。聽到他提這個要求,帕伊似乎非常高興。


    最近所見的很多東西令他敬畏,是因為那些東西很古老,有幾百年、甚至幾千年的歷史。太空基地則不同,是座很新的建築,建成時間還不到十年,採用的是目前所流行的那種奢華、優雅的風格。設計師非常地富於激情,運用了許多大麵積的色塊,屋子的高度以及縱深因此都被誇大了。實驗室很寬敞很通透,實驗室所附帶的工廠及機械車間外頭都是尼奧?夏安堂式柱廊,有著華麗的拱門和柱子。機庫的麵積非常大,上方是一個半透明的彩色穹頂,極其瑰麗。這裏的工作人員卻是非常地沉靜穩重,與建築風格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他們帶謝維克參觀了整個基地,包括他們正在研製的星際推進實驗係統,還給他看了電腦及製圖板上的計劃,加上一艘未完工的飛船。飛船就停在那個穹頂機庫裏,在橙色、紫色、黃色燈光的照射下,顯得異常地龐大,感覺很夢幻。這次參觀,平常陪同他的人並沒有隨行。


    “你們的條件真好。”謝維克跟負責接待他的那位名叫奧伊吉奧的工程師說道,“你們有這麽多的資源,做得也很出色。這一切真是太偉大了——這種協作,這種配合,再加上如此偉大的一項事業。”


    “你們那裏不能進行這麽大型的工程,是吧?”工程師笑著說道。


    “飛船嗎?我們的飛船隊就是當年的移民者離開烏拉斯時搭乘的那些飛船——是在這裏,在烏拉斯生產的——快要有兩百年歷史了。在我們那裏,就算造一艘運穀物的海船——不如說一艘駁船——也需要一年的規劃,對我們的經濟也是很大的負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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