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不長,一臉憨笑的瘭子嚼著核桃仁,隨著哈欠連天的湯懷書,一瘸一拐走進來。


    “嗬嗬……”瘭子笑著抹了抹鼻涕。


    “你別吃啦!我有話問你。”陳卅從簸簍裏抓出一把花生仁撒在桌麵問道,“瘭子,你要是能說出有多少粒花生,喏!這些花生全歸你。”


    宋玉昆和鄭東貴皺著眉,一五一十地數著……


    瘭子向桌麵上輕瞥一眼,憨聲憨氣地回答道:“六……六十二……嗬嗬……”


    當宋玉昆把最後兩粒花生米丟進簸簍,他整整花費三十秒。


    “宋先生,不知他說得對不對?”陳卅問道。


    宋玉昆沒吭聲,從頭到腳,細細打量著憨態可掬的瘭子。


    “他掃過一眼就能準確判斷出個數。我想問問,在座的誰有這本事?”陳卅的表情極其嚴肅,他用手一指瘭子又道:“他跑路的速度你們也看到了,如果小鬼子不用屁驢子(摩托車),我擔保瘭子能累出他們的尿。再有,我陳大膽自認頭腦不輸給任何人。可是這個瘭子,三言兩語就把我給涮了。你們說說,到底咱們傻還是他傻?”


    鄭東貴撩起眼皮,瞧瞧瘭子那滿嘴的黃鼻涕,越看越噁心。


    “大膽,”宋玉昆說道,“就算你說得在理兒,可是你能擔保他分清哪是鬼子,哪是自己人嗎?還有,你敢保證他能認識機槍大炮嗎?總之,我還是希望你能夠慎重。”


    “宋先生!”陳卅一指倒在一旁打瞌睡的湯懷書,“他現在知道什麽是機槍大炮嗎?我敢跟你打賭,他恐怕連洋灰馬路都沒見過。但是我有信心,我的信心就是一定能把他們教會、教明白!”


    “可是這瘭子……”


    “他總比狗熊聰明吧?”


    “那倒也是……”


    “這不就行了?反正我對他很有信心,我希望諸位三老四少也能有點信心。”


    第二天是新兵訓練的日子。一大早,原東北軍的七位戰士整整齊齊站立在打穀場,目不斜視威風凜凜。


    “出操啦!”陳大膽舉著紙糊的喇叭筒,衝著村子一通鬼叫。


    村子裏不見一個人影,隻有吃草的黃牛還能稍微回回頭有點反應。


    “媽個巴子的,都他媽死到哪裏去啦?快給老子滾出來!”在鄭東貴似笑非笑地注視下,陳卅覺得很沒麵子。不爭氣的部下冥頑不靈,急得他跳腳大罵。一隻母雞從東牆飛到西牆,“咯咯”叫個不停。


    鄭東貴“嗬嗬”直笑。“陳大膽!算你狡猾。我就不信你帶兵打仗也能耍點兒小聰明?”本著聽戲看熱鬧的打算,他特意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笑嘻嘻瞧著陳卅那又氣又怒,抓耳撓腮的猴表情。


    第34節:硝煙散盡(34)


    “大膽啊!用不用兄弟我幫幫你?嗬嗬……”


    “去去去!哪涼快哪呆著去!”陳卅心中有氣那是必須要發作的,否則他就白在鬍子窩裏泡了十幾年。一咬牙,陳大膽掏出“二十響”,“叭叭叭!”三槍擊發,從樹上落下三隻開膛破肚的麻雀……


    槍聲一響,湯杖子村立刻就沸騰起來。穿鞋找衣服,女人哭小孩鬧,整座村子猶如末日來臨一般。


    “嘡嘡嘡……”湯懷書一邊敲銅鑼一邊大聲喊道:“老少爺們!快進山哪!鬍子來啦!”


    “鬍子?”陳大膽瞪圓了眼睛,指著自己的鼻子問道,“媽個巴子的,竟敢罵老子是鬍子?”


    “那你以為自己是個啥東西?”鄭東貴皮笑肉不笑地問道。


    “這……”陳大膽吧嗒吧嗒嘴,沒吭聲。


    “集合啦!媽個巴子的,哪有啥土匪?都是自己人!”鄭東貴放開嗓門大聲喝道,“都別他媽咋呼啦!是我,你們的鄭軍長!”


    村子裏亂了一陣,見平安無事,大家這才慢慢安靜下來。


    “湯懷書!你看戲哪?趕緊把人給老子喊過來!媽個巴子的,把傢夥都給帶上1”這麵子可丟大了,陳大膽氣急敗壞地跳腳大罵。


    時間不長,十幾個壯漢扛著鋤頭,打著哈欠,搖搖晃晃走過來。湯二瘭子依舊是麵相憨厚,拖著黃鼻涕的嘴一動一動……


    “都他媽站好嘍!”陳大膽用槍管頂了頂額頭上的草帽。


    人群七扭八歪,站沒站相坐沒坐相(沒坐相的是湯二瘭子)。


    “把隊伍給老子站齊整嘍!媽個巴子的,信不信老子崩了你們這群狗日的?”陳卅氣不打一處來,繼續喊道,“叫你們帶傢夥,怎麽都扛著鋤頭?是不是聽不懂人話?拿個破鋤頭有啥用?下地鋤草嗎?”


    “軍……軍……我說軍長,你不是喊著‘鋤草’嗎?拿鋤頭有啥不對的?”湯懷書就像一隻永遠睡不醒的貓,就連說話都是打著瞌睡。


    “也和?你小子的廢話挺多呀?我說一句你倒是有一百句跟著……”陳卅飛起一腳,將這個湯懷書踹出了兩三丈開外。


    “哎?”宋先生在一旁叫道,“有話好好說,千萬別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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