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雨有些內疚,覺得自己不該問這種問題。 沉馳走向露台,雙手搭在欄杆上,望著虛假的天空,“恰恰相反,我母親並不認為成為寄生人是一件可恥的事,她這一生,都在為寄生人戰士爭取權力。” 霓雨看著沉馳的側臉。 “她一直樂觀地等待著載體。”沉馳唇角浮起一絲無奈的笑,“她甚至告訴過她的部下,當寄生手術成功,她還要繼續指揮戰鬥。” 霓雨腦中忽然一閃,隱約明白過來。 沉馳抓著欄杆的手青筋浮動,“是我的父親,秘密修改了基因配對記錄。” “所以……”霓雨說:“所以藍星夫人本來可以得救?有載體能夠救她?” 沉馳頓了頓,“如果她得救了,首腦們該怎麽辦呢?允許一個寄生人掌握整個特種作戰總部?還是將她換下來?” 霓雨憤怒道:“他們怎麽能夠這樣對待藍星夫人?” “他們能,因為他們是‘焦岸’的實權者。所有的規矩都是由他們製定。”沉馳平靜道:“沒有人能夠違抗他們。” 霓雨一拳捶在欄杆上,手環與欄杆相撞,發出清脆的鳴響。 沉馳側過身,端詳了霓雨一會兒,“其實你想問的,不是這個問題吧。” 霓雨怔了怔,嘴唇抿緊又鬆開,情不自禁道:“先生。” 沉馳眼中似乎帶著柔和的笑意,“嗯?” “您……”霓雨終於說了出來,“您和我結婚,不是因為想要束縛我,而是因為,因為喜歡我,是不是?”第29章 我是你的伴侶 潤澤的光在手環上滑動,仔細看的話,上麵仿佛有一條細細的紋路,近似心跳的起伏。 霓雨說完耳根就燙了起來。 他皮膚白,輕微的紅暈在臉上也十分明顯。 被壓在書桌上那回,沉馳就摩挲著他的臉,笑他:“你這豹子說話不怎麽害臊,倒是臉動不動就變紅。” 一陣風吹過,將幾縷散開的頭發吹在他臉上。 他的頭發長得很快。以前是短發的時候,時常去修剪,一不留神就長得老長。自從決定蓄發,頭發就沒有再剪過了,現在已經到了肩膀的位置,平時用皮筋束在腦後,偶爾有一些滑出來,風一吹,就飄飄揚揚。 頭發這東西很有趣,短的時候紮手,一旦長長,就變得溫柔,絲絲縷縷地挽在指間。 他正要抬手捋,手腕忽然被握住。 沉馳手指微涼,掌心卻是溫熱的。 霓雨怔了下。 兩人的手就這麽懸著,霓雨沒有抽回去,沉馳也沒有鬆開。 過了好一會,沉馳才替他將臉上的頭發別在耳後,順手撈過他勁窄的腰,漆黑的眸子像一片寂靜的大海。 “是想束縛你。”沉馳說。 霓雨眉心皺緊,又慢慢鬆開,眼中湧起一絲委屈,唇角不甘地扁了下。 卻聽沉馳繼續道:“也是因為喜歡你。” 委屈像一星奶油沫,在燙手的咖啡中迅速消散。 霓雨眨眼,輕而易舉被哄好了,笑意從眼尾滑了出來。 “我也喜歡您!”成為寄生人之後,霓雨成了得寸進尺的性子,趕緊將自己往沉馳懷裏湊,還吻了吻沉馳的下巴。 軍裝的材質偏硬,他們腹部貼著腹部,衣料摩挲出利落又纏綿的聲響。 “先生。”霓雨說:“我們什麽時候結婚呢?” 沉馳將他圈起來,“你很著急?” 霓雨有自己的道理,“結婚能不著急嗎?我的1000金還押在獎池裏。” 沉馳歎氣,“你是個財迷嗎?急著和我結婚,隻是想贏回獎金?” “當然不隻。”霓雨早就對自己的財迷身份有了很清晰的認知,並且從不認為“財迷”是個貶義詞。 “哦?”沉馳問:“還想什麽?” “還想要您啊!”霓雨眼中明晃晃的,可是甫一說完,又有些擔憂,“我去特種作戰總部找過您幾次,聽說您去了議事廳。先生,您是為強製婚配去的吧?我是個寄生人,寒厭首腦是不是不同意您和我結婚?” 沉馳說:“他同意與否沒那麽重要。” 霓雨對高層的權力角逐一竅不通,“但您剛才還說,規則是由首腦們製定的。” “規則由強者製定,歸根究底由利益決定。”沉馳說:“不管是寒厭,還是別的首腦,都不得不同意。” 霓雨聽得雲裏霧裏,想了會兒又說:“先生。” 沉馳縱容地看著他,“豹子先生,我是否應該提醒你——你有數不清的問題。” “雖然不是很懂你們統治階級的心思,但您是為了我修改您父親製定的規則。”霓雨認真道:“我這麽理解,沒錯吧?” 沉馳說:“嗯。” “您真的有……”霓雨舔了下嘴唇,“您真的有這麽喜歡我嗎?” 沉馳眉梢挑起。 “我當然是最喜歡您的,我還送您冰花來著,我是您最忠誠的戰士。”霓雨神情急切:“可是您為什麽也喜歡我呢?是因為我是……” 後麵的話,輕得像被融進了呼吸中。 “嗯?”沉馳單手捧著他的臉,“我沒聽清。” 霓雨深呼吸,豁出去了,“因為我是豹豹嗎?” 沉馳的表情變得很生動。 “因為我寄生在您的豹豹身上。”霓雨說:“所以您愛屋及烏,因為喜歡豹豹,所以喜歡我?” 沉馳笑道:“豹豹?你用這麽可愛的詞稱呼你自己?” 霓雨搖頭,“不是自稱!” “豹豹”是沉馳家的ai管家說的。 以前他剛來這裏時,ai管家很有禮貌地稱他為“先生”。但不知從什麽時候起,ai管家開始叫他“豹豹”,有時是“豹豹先生”。 也許這個ai管家不太聰明,看見他的獸態,就以為他是原來那隻獵豹,久而久之就混亂了。 他猜想,沉馳和獵豹獨處時,應該說過“豹豹”之類的話,ai管家才會有學有樣。 他真的不是自稱豹豹。 “還說不是自稱。”沉馳說:“我看你剛才說得就挺溜。” 霓雨急道:“我是說您的獵豹!” 沉馳不語,平靜地看著他。 他被看得發慌,紅著臉認下來,“豹豹就豹豹!” 沉馳笑。 霓雨說:“你先回答我,是不是因為豹豹?” 沉馳說:“是或者不是,有那麽重要嗎?” 霓雨睜大眼,想說“當然重要”,但忽然又不那麽確定。 “你還是過去的你嗎?”沉馳問,“那個連名字都取得那麽隨意的人類特種兵?” 我還是過去的我嗎? 霓雨怔怔地想。 寄生手術改變的不僅僅是他的身體,還有他的能力和性格。 未被感染之前,他更加穩重,有時甚至有些陰鬱——這是每一個從地下避難所掙紮出來的人都存在的心理問題,有輕有重而已。 但現在,他已經很少感到陰鬱,取而代之的是委屈或者不高興,這兩種孩子氣的情緒。 更多時候,他率性、開朗、跳脫,時常得意洋洋。 他不再是原來的他,當然獵豹也不再是原來的獵豹。 在寄生手術成功的那一刻起,他們就融合成了一個新的生命,一個新的個體。 成為“熾鷹”一隊隊長的,是這個新的他。 在戰場上所向披靡的,也是這個新的他。 和沉馳發生最親密關係的,還是這個新的他。 現在,要和沉馳結婚的,依然是這個新的他。 “如果你一定要將你自己和獵豹割裂開來,那我無法回答你的問題。”沉馳認真道:“獵豹對我來說很重要,在很長一段時間裏,我的身邊隻有它。” 沉馳眼中的黑暗好似明亮了幾分,“現在、將來陪伴著我的你,也很重要。” 霓雨琢磨著,“我好像懂了。你喜歡你麵前這個寄生人。” “簡單粗暴的理解。”沉馳笑了聲,“你對我的稱呼是不是換了?” “咦?”霓雨回想一會兒,“沒有吧?” 沉馳並未點破,隻說:“轉過去。” 霓雨照做,同時又有些疑惑,側過臉問:“你幹嘛?” “你打算披頭散發回‘熾鷹’嗎?”沉馳將皮筋扯下來,在手裏撐了兩下,“地攤上買的?難怪你頭發總散開。” 霓雨實誠道:“1金買了一大盒。” 他感覺到沉馳的手指繞著他的頭發,指尖時不時碰到他的後頸。 癢癢的。 三個月之後,軍方公布了兩人的婚訊。 崢洛眼巴巴地看著霓雨贏走了獎池裏的所有獎金,酸不溜秋地說:“04,不,霓雨——嘖,這什麽奇奇怪怪的名字,叫著都沒以前順口了——你這回把以前輸的全都贏回去了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