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抬頭, 阮惜棠也能感受到其他人的目光都嗖地集中在自己臉上, 她狠狠地了蕭勤一眼,結果發現自己這反應更是印證了他的話。


    大家都是見慣大場麵的人,沒一會兒就接受這個事實,並紛紛調侃他們。


    “你們兩個真沉得住氣,一直藏著掖著。”


    “什麽時候請喝喜酒啊?我想肯定很快了。”


    “酒席安排好了沒?要是沒有, 我給你們搞定!”


    “我們勤哥缺的是幾百桌酒席嗎?人家缺的是新娘子點頭答應啊。”


    這群人嘴貧起來就沒完沒了, 阮惜棠很快招架不住,無奈之下隻能放軟態度向蕭勤求助。


    桌底下的手輕輕地扯了扯他的褲子,蕭勤對她笑了笑, 看見她那可憐兮兮的樣子,他才開口:“你們收斂點,她臉皮薄,把她惹惱了,回頭遭殃的人還是我。”


    圈子裏的人都知道蕭勤向來清心寡欲,平時應酬基本上不帶女人,就連跟在身邊打理日常的助理都是男的。好不容易等到他有位紅顏知己,還是那種一出場就被他親自承認的厲害角色,大家即使不鬧阮惜棠,也不會那麽容易放過他。


    一頓飯下來,眾人借著這個名義不斷給蕭勤灌酒,蕭勤心情極好,又難得這麽高興,因而都來者不拒。他酒量不差,可是也經不起他們輪番而來的招呼。


    阮惜棠怕他喝醉,最終還沒沒忍住說了句“別喝了”,結果他還沒應聲,旁邊就有人說:“嫂子心疼了?”


    蕭勤聞言帶笑望了她一眼,她窘迫不已,過後再沒管過他。


    這群老狐狸都是習慣在喝得分不清是醉是醒的時候談正事,談成了最好,談不成就自動斷片,就算說錯了什麽,也能當做醉後的胡言亂語,根本不需要負什麽責任。


    阮惜棠靜靜地坐著當花瓶,不知道是不是已經喝醉,蕭勤一直都沒怎麽說話,別人提到他的名字,他就懶洋洋地抬抬頭,此後又繼續把玩著她的手。


    蕭勤有時候把她的拳頭包裹在自己掌心裏,有時候又把她的手當成橡皮泥,一掐一捏得玩得很高興。


    就在她不斷嚐試把手抽回的時候,坐在對麵的張洪基突然把話題轉到蕭勤身上:“……我們這些老古董哪有什麽作為,上回也是沾了小勤的光才撈了一筆。”


    細聽之下,阮惜棠才知道蕭勤原來投資過明耀娛樂一部巨片。


    這部電影成本高卻題材小眾,沒有財團願意冒險出資,差點就胎死腹中。後來張洪基找到了蕭勤,他本就沒什麽把握,試著碰碰運氣,沒想到蕭勤還真的答應了。不僅如此,這部電影上映後票房一直飄紅,主演們躋身一線,而出品方也賺個盆滿缽滿。


    作為四大娛樂公司之首,明耀娛樂旗下藝人資源競爭激烈,管理高層的明爭暗鬥也沒有一刻消停。張洪基表麵上是董事會的富貴閑人,但他的野心卻不小。這一仗打得漂亮,張洪基的勢力固定了不少,在董事會的話語權也重了幾分。


    蕭家雖然低調,但圈內幾乎沒有人不知他們根基深厚、財雄勢大,嚐到了甜頭,張洪基自然想繼續攀附著這棵大樹。他總覺得蕭勤對娛樂圈很感興趣,上一次投資那麽成功,他當然要借著這個勢頭遊說蕭勤繼續砸錢。


    為增加成功率,張洪基特地把女兒也帶過來,就算生意談不成,起碼也能讓這些年輕人結交一下。他原以為他這個眼高於頂的女兒不樂意,沒想到她不僅一口答應,還為此盛裝出席。


    這丫頭是什麽心思,張洪基再清楚不過,他意外是意外,卻十分讚成女兒這個決定。若真被蕭勤看上了,別說是她,就連整個張氏家族都會躍上一個台階。


    兩人的如意算盤打得極響,卻不料出師未捷身先死,蕭勤竟然攜眷出席,還直接宣告是其未婚妻的身份。


    一頓飯下來,張洪基都在暗暗觀察蕭勤與阮惜棠的互動,雖然他們舉止不親密,言語交流也很少,但也能看出兩人間有種說不出的默契,彷佛隻需一個眼神,就能明白對方心裏所想。這樣的感情絕不是一朝半夕能達到的,看出蕭勤對阮惜棠的態度,他就算動了那種心思,也不敢輕舉妄動,免得因此把人給得罪了。


    對於張洪基的恭維,蕭勤隻是禮貌地回應一下:“張叔才是最功不可沒的人,若不是您在背後出謀劃策,我砸再多的錢也是打水漂。”


    聽他這樣說,張洪基趁機探聽他的意思:“最近我又打算搞個大製作,這個劇本也是一等一的好,不知道小勤你有沒有興趣?這部電影是由我家小琪擔任女主角的,你別看這丫頭被我慣壞了,她對表演可有天分了!”


    說著,他就提醒張可琪:“小琪,給勤哥哥敬杯酒吧。”


    張可琪施施然走到蕭勤身邊,像是有意挑釁,她睥了阮惜棠一眼,隨後才舉著酒杯甜甜地說:“勤哥哥,以後請多多指教。”


    與她父親相比,張可琪的所思所想就要急進得多,也輕浮得多。她向來自視甚高,從來不把阮惜棠放在眼裏,即使蕭勤親口承認兩人的關係,她也毫不在意,結了婚尚且能離,更何況是這種口頭上說說的未婚妻。


    蕭勤沒有舉杯,隻是漫不經心地開口:“張小姐喜歡拍電影?”


    “是的。”張可琪笑得更加燦爛,“從小到大,我的理想就是當一名演員。”


    阮惜棠還是第一次看見張可琪如此乖巧可人的一麵,正腹誹著這女人演技了解,卻冷不防聽見蕭勤說:“我覺得你當演員可惜了,還是做編劇吧,以後你寫什麽劇本,我投資什麽劇本。”


    張可琪表情一僵,雖然臉上仍掛著笑,但早已不如剛才的自然:“勤哥哥真是幽默,編劇我可做不來。”


    蕭勤沒有半分開玩笑的意思,他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唇角:“張小姐不必自謙,你這麽喜歡胡編亂造,絕對勝任有餘。”


    張洪基何等敏銳,一聽蕭勤這麽說,就猜到他這不省心的女兒肯定闖禍了。想到她最近總是旁敲側擊地探問與阮家有關的往事,再看看今晚突然公開關係的蕭勤,他大概能推斷出事情的緣由。其實他也不太清楚阮家的情況,大多數都是道聽途說的,他警告過張可琪不要多管閑事,想來她並沒有這話放在心上,轉過頭就胡作非為了。


    為免把事情鬧大,張洪基趕在張可琪開口前打圓場:“小勤,我這女兒啊,早被我慣壞了,如果她說了什麽不該說的,我替她向你道歉。要不這樣,我自罰三杯!”


    結果蕭勤似乎不買他的賬,他眼都沒抬,隻冷冷地說:“張叔,錢是賺不完的,管教好子女比做什麽都重要。”


    直至酒盡人散,阮惜棠仍忘不了張可琪那一刻的反應。


    張可琪一向飛揚跋扈,從來隻有她欺上壓下,如今竟被蕭勤當眾譏誚,且敢怒不敢言,瞬間被氣得臉都綠了。


    阮惜棠雖然好奇蕭勤這一舉動的原因,但噎沒有發問,當然他也沒有主動解釋,於是兩人就一路沉默地走出酒店。


    蕭勤在人前好端端的,懟起人來更是沒有半點含糊,身旁隻剩阮惜棠,他又臉露醉態,還主動要求她攙扶。


    這男人沉得要命,阮惜棠幾近要被他壓垮,真想把他丟到一邊算了。


    司機早在前庭等候,看見老板腳步虛浮,連忙過去幫忙,結果卻被暗暗瞪了一眼。


    阮惜棠自然沒有發現蕭勤的小動作,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把他弄上車,她長長地舒了口氣,之後才對司機說:“先送蕭先生,我不著急。”


    司機在後視鏡悄悄觀察過老板的神色,這回他十分謹慎,思量數秒才應聲:“蕭先生喝醉了從不回大宅,是不是送他回公寓?”


    阮惜棠沒有多想:“哦,可以。”


    車子一開,蕭勤就牛皮糖似的黏了過來,阮惜棠以為他坐不穩,於是給他係上安全帶。她還沒摸索到卡扣,那男人伸手把她摁在懷裏,同時讓那條礙事的安全帶縮回原處。


    濃重的酒氣撲麵而來,阮惜棠嫌棄地推著他:“臭死了,離我遠點。”


    蕭勤低低地笑了聲。


    阮惜棠被他抱著,能夠感覺到他的胸膛正微微震動:“鬆手啊,你壓到我的頭發了!”


    蕭勤不僅沒有鬆手,還收緊了手臂,他蹭著她的頸窩,聲音有點低啞:“你今天……好凶。”


    “你再這樣,我還有更凶的!”阮惜棠沒好氣地說。


    “盡管來,我不怕。”頓了幾秒,蕭勤又自顧自地笑起來,“該不是想家暴我吧?”


    阮惜棠努力掰著他的手:“不要臉,誰跟你是一家人!”


    “你啊。”蕭勤的嘴唇一張一合,有意無意地觸碰著她嬌軟的耳垂,“今晚不是說了麽?大家都聽到的。”


    阮惜棠動作一頓,安靜了三兩秒,她說:“你醉了。”


    “嗯,酒氣開始上頭了。”蕭勤還真讚同地點著腦袋,過後便沒了聲響。


    阮惜棠不知道這男人真醉還是裝醉,反正當司機將車子駛到公寓樓下,他就是一副爛醉如泥的樣子,任她怎麽叫喚也不下車。


    一旁的司機小心翼翼地開口:“阮小姐,蕭先生醉成這樣,您要不留下來照顧他?”


    她不應聲,司機又說:“還是請夫人他們過來?我想夫人應該沒那麽早休息的。”


    阮惜棠哪裏舍得讓蕭家兩位長輩奔波,掙紮了一下,她還是說:“我留下來吧。”


    司機幫忙把蕭勤弄回公寓就離開了,阮惜棠剛兌好蜂蜜水,蕭勤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後身,自後方環住她的腰。


    阮惜棠將水杯遞給他,同時拍打著他的手背:“趕緊喝了!”


    蕭勤意外的聽話,還真拿起水杯一口氣喝個清光,他喝得有點急,不小心被嗆了一下。


    盡管蕭勤周身酒氣,但阮惜棠卻總是覺得這男人是清醒的,近距離端詳了他一番,她終於問:“你沒有喝醉對不對?”


    蕭勤坦然地迎上她的目光,在她讀出答案要翻臉的瞬間,他眼疾手快地將人攔腰抱起,徑直走向主臥。


    阮惜棠那個氣啊,能跟在蕭勤身邊的人都成了精,黃助理就不說了,就連那位看似憨厚老實的司機大叔也是這樣!難怪他把蕭勤送回公寓,說什麽沒人照顧,還把蕭夫人搬出來,原來都是看著蕭勤的臉色辦事的!


    一時心軟又被人算計了,阮惜棠惱得直捶他的胸膛,他倒是開懷,原本凜然的眉眼亦染上幾分笑意:“當然醉了,否則怎麽借酒裝瘋。”


    將人抱回主臥,想起昨晚苦苦等了她半個晚上,而她竟然安安樂樂地鎖上房門睡覺,蕭勤俯身就往她頸窩重重咬了一口。


    阮惜棠吃疼,想掙紮卻被壓住手腳,察覺他不懷好意,她整個人緊繃起來:“別啊……”


    記得她經期未過,蕭勤確實沒動什麽壞心思。知道她的緊張,他有所收斂,親了親那張皺成一團的小臉才饒有興致地問:“在想什麽?”


    阮惜棠悶悶地說:“農夫與蛇的故事。”


    蕭勤愣了愣,旋即低笑起來:“我可憐的小農夫。”


    阮惜棠別過臉不理他。


    心知理虧,蕭勤柔聲哄了她幾句。她不為所動,他就出去抱了幾瓶未開封的洋酒和紅酒進來,隨意拋在床被之上:“等我醉了就不準生氣。”


    阮惜棠沒想到他這麽無聊,看他真想把自己灌醉,她連忙把酒奪走:“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蕭勤又拿起另一瓶更高度數的洋酒:“你不氣了?也不走了?”


    她不說話,蕭勤便繼續開酒。這瓶酒當然也被她搶走,他眼中閃過幾分得逞後的小得意:“我拿衣服給你洗澡。”


    最終阮惜棠確實留了下來,但並沒有與蕭勤同眠,她洗完澡就跑到客房,等蕭勤處理好未完的公事進來,她已經縮進被窩睡著了。


    由於惦記著股權轉讓協議的事,第二天阮惜棠就跟隨蕭勤回了公司。


    正值上班高峰期,停車場和辦公大樓都人來人往的,阮惜棠難免會被人撞見。她不想招人注目,一路上都跟在蕭勤身後,腦袋亦埋得低低的。


    蕭勤卻不讓她這樣閃躲,將她拉到身旁,他大大方方地任由下屬好奇地打量:“昨晚我已經承認了我們的關係,大家很快就會從不同的途徑獲得這個消息,你躲也沒用。”


    阮惜棠一聽又氣了:“憑什麽你一個人說了算,我不承認!”


    “你早晚都會承認的,我不過提前一點宣布而已。”蕭勤語氣篤定地說,頓了幾秒,他話鋒一轉,“總不能再讓某些人說三道四。”


    阮惜棠有所意會,想起昨晚在飯局發生的事,她問:“張可琪嗎?”


    蕭勤點頭,他望向阮惜棠:“下次再有這種事,我希望是你主動跟我說,而不是我繞了幾個彎從別人口中得知的。”


    阮惜棠抿了抿唇,沒有應聲。


    蕭勤牽過她的手:“你可以更加信任我。”


    阮惜棠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尖,好半晌才擠出一句:“你投資過他們家的電影。”


    言下之意,就是他跟張家有利益往來,說不定還有某些不為人知的密切關係。


    蕭勤跟她說:“那是因為我看好那部電影,而不是因為這部電影的出品人是張洪基。”


    阮惜棠又說:“你好像也被他們看中了。”


    蕭勤腳步一頓,阮惜棠奇怪地望向他,卻發現他滿臉笑意。


    “原來是吃醋了。”


    阮惜棠倏地睜大了眼睛,連忙否認:“我沒有!”


    蕭勤直至忽略她的話,自然而然地摟過她的腰,邊走邊說:“昨晚你也看到,我態度很堅定的,你要不要也堅定一下?”


    被他絮絮叨叨地勸說了一路,走進辦公室的時候,阮惜棠的臉頰還是微微發紅的。


    大清早在這裏看到她,黃助理有點意外,剛跟她打了聲招呼,她就急匆匆地往著衛生間的方向走去。他撓了撓腦袋,有點不解:“老板的辦公室就有衛生間啊,哪用走那麽遠……”


    回頭望見老板貌似春風滿麵,黃助理也跟著喜上眉梢,就連日常的行程安排也念得如詩歌朗誦般感情豐富。提到晚上的飯局,他對著蕭勤擠眉弄眼:“要不要推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情深意饞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藍寶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藍寶並收藏情深意饞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