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陸吟遲:“我待會兒要出去一趟,盡量早點結束行程,回來陪你。”


    “啊?”


    他閉了閉眼睛,再睜開又耐心滿滿,彎下身,小心翼翼托著她的腦袋,“不說那個,來,先喝口水。”


    商儀推開陸吟遲,翻身換了個地方,又換了個地方,臉色微微發白,“我不行了不行了……這是什麽破地方,到處都是酒味,怎麽到處都是酒味……”


    “……”


    商儀繼續抱怨:“你能不能,幫我看一下,怎麽,到處,都是,酒味???能不能把酒味的東西扔出去……”


    “……”陸吟遲深吸了口氣,忍受著她的聒噪,耐下性子解釋,“酒味都是從你自己身上來的,要扔也是先把你扔出去……現在知道難受了,那下次還喝那麽多嗎?”


    她認真想了想,在陸吟遲期盼的眼神下,斬釘截鐵的說:“喝!”


    陸吟遲眯起眼。


    —


    他充分意識到不應該跟一個喝醉酒的人交流,簡直是對牛彈琴,而且是一個酒品差到千百年難遇一次的人。


    酒品雖差陸吟遲卻不能坐視不理,水灑了一半喝了一半,好歹是喝了,考慮到她頭一次醉那麽厲害,肯定要吃藥。


    藥買回來,陸吟遲沒讓周穆然離開,周穆然自然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幾次欲言又止提醒自己老板要有時間觀念,卻找不到合適時機。


    商儀這邊還跟陸吟遲較勁兒,好半天,終於在陸吟遲低哄聲中,張開嘴抿住一粒。


    陸吟遲鬆了口氣,剛要去拿水杯,商儀忽然深吸了口氣,慢悠悠嘟起紅唇。


    兩人對視兩秒,陸吟遲很快感覺不妙。


    果然,“噗”一聲。


    眼看著那顆藍白相間的膠囊從她嘴裏噴出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逼陸吟遲的麵門。


    緊接著發出“啪”一聲輕微碰撞,陸吟遲被砸的閉了閉眼睛,鼻梁很快紅了一小片。


    周穆然在一旁目瞪口呆,反應過來,“哈哈——”


    陸吟遲沉了臉掃過來。


    周穆然趕緊噤聲,憋著笑,憋到麵部近乎扭曲。


    急慌慌為自己剛才的行為挽尊:“陸太喝醉酒還挺,挺,挺可愛。”


    陸吟遲不鹹不淡懟了一句:“可愛也是你能誇的?”


    “……”


    周穆然無言以對甚至警鈴大作,終於有了點眼色,一步一步識趣地退到外麵客廳。


    ——


    等到陸吟遲出現在宴會廳,宴會正在進行開幕階段,舞台上站著身穿一襲白色長裙的小提琴手,在輕歌曼舞中樂曲悠揚而起。


    演奏者是陸吟遲從意大利請來的華裔女演奏家,不僅小提琴拉的好,還能彈一手好鋼琴。


    他繞過音樂噴泉,穿梭在人群中,特意跟幾個業界大佬碰杯,他們誇綠林酒店環境雅致,紅酒甘醇,亦或是晚宴豐盛可口,陸吟遲聽這些打著官腔恭維的話聽的耳朵差點起繭子,不過臉上的笑自始至終都控製得當,絲毫不生硬。


    陸吟遲:“一直擔心有什麽招待不周的地方,聽你們這麽說我就放心了……那你們先坐。”


    他掛著笑容低了低頭,又換了個地方繼續應酬。


    一場宴會下來,實在讓人疲憊,陸吟遲其實不喜歡這樣的場合,不過從事這樣的行業,既然不能改變行規,也就隻能改變自己。


    來之前本來知會過周穆然替他擋酒,不過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少不了遇見一些自詡了不起的長輩或者沒眼色又過於熱情的同仁,一來二去,他還是沒徹底逃過,淺酌了幾杯伏特加。


    大概剛才哄商儀吃藥太耗費精力,這會兒陸吟遲感覺太陽穴微微不適,時不時跳痛,偶爾睡眠不足才有的症狀。


    陸吟遲一開始就打算露個臉離開,不陪同到底,晚宴到中後程,送走身份尊貴的賓客,他舒了口氣,叫來周穆然:“今晚不用送,我準備在酒店留宿。”


    周穆然點頭,又問:“用不用幫陸總叫宵夜?”


    陸吟遲毫不猶豫“嗯”了聲,摩挲著手腕上的黑色表帶,然後摘下來遞過去,周穆然接住收起來。


    陸吟遲才又吩咐:“打電話給後廚,夜宵不需要太花哨,能做水煎包這種最好,記得,是水煎包不是生煎包……再做一份玉米羹。”


    想了想又叫住他,“玉米羹口味偏甜的,也不要太甜。還有,水煎包一定要雙麵都煎一下,口感酥脆,她喜歡。”


    周穆然反應了會兒才意識到最後那句“她喜歡”是誰喜歡,老板最近做事真的越來越過火,以前還能稍微克製一下,這幾天看著,好像連克製都懶得克製了。


    說好的儒雅高冷範兒呢?


    女人果然都是“紅顏禍水”。


    另一邊酣睡的商儀自然不知道有一天有人把“紅顏禍水”四個字扣在她頭上,否則她睡夢中都能笑醒,在她心裏,“紅顏禍水”就跟“小妖精”一樣,全他媽是遭人嫉妒的誇人話。


    ——


    陸吟遲交代完周穆然,從宴會上撤離,隻身回3122套房。


    腳步略顯沉重,出門被冷風吹著,不僅沒覺得清涼舒服,太陽穴反而更加痛,顛三倒四的。


    整個套房靜悄悄的,隻有一盞橘黃色的圓孔燈亮著,陸吟遲進門撕扯下領帶,隨手丟棄,繞到一邊沙發,靠坐下去,翹起腿,換了個最舒服的姿勢。


    也許太疲倦,突然想抽根煙解乏,不過像他這種幾個月抽不完一根煙的人,身上根本不會有香煙這物品。


    不過高檔酒店一向應有盡有,查看一眼,茶幾托盤上不僅有香煙,還有一盒貼著精美印花的火柴盒。


    他忍不住點了一根,抽到一半覺得無趣,抬指掐滅。


    意識迷離昏沉,背脊靠著沙發背,好好睡過去不足兩分鍾,忽然聽到一陣輕微響動。


    房間除了商儀沒別人,他依舊合著眼皮子正襟危坐,淡淡問了一聲:“酒醒了?”


    背後腳步聲微頓,呼吸透露著一絲緊張。


    陸吟遲低低笑了一聲,喝醉酒膽大包天鬧了那麽久,還把醒酒藥吐他臉上,現在才知道害怕?


    陸吟遲胳膊肘撐著沙發扶手,仰著頭,有一下沒一下揉捏眉骨。


    正要起身,忽然肩膀一鬆,感覺有一雙纖細的,柔軟的,手指肚不溫不熱恰到好處的手搭在他太陽穴上。


    緩慢溫柔,不急不躁,手法嫻熟的輕輕按壓。


    陸吟遲情不自禁喟歎一聲,沒想到商儀還有這麽體貼的一麵,剛才也算沒白被她折騰。


    這聲喟歎對後麵的人來說毫無疑問是一種鼓勵,如果說剛才還有一絲猶豫遲疑,聽到這聲舒服的歎息,也知道自己做對了。


    陸吟遲終於滿血複活,酒意退散七七八八。


    閉著眼,喉結微動:“跟誰學的,手法這麽專業,我以前都不知道。”


    “自己摩挲的,沒跟誰學。”


    陸吟遲聞言身軀一僵,倏然睜開眼,一把握住太陽穴上細白的手腕,還來不及轉身,與此同時臥室的房門“吱呦”一聲打開,商儀咳嗽著出來。


    三個人頓時愣在當場。


    商儀懵了懵,看了眼沙發上端坐的陸吟遲,又看了眼他身後長相清秀,一臉淡妝的女孩子,最後把視線停留在陸吟遲親昵握著的手腕上。


    好一番溫馨曖昧的場景。


    腦子登時空白,手忙腳亂扭身回臥室,剛走兩步立馬想明白,眼眶不由自主紅腫,三步並作兩步跑回來,反手抽了那個陌生女人一巴掌。


    轉過臉,咬牙怒視陸吟遲。


    空氣死一般的寂靜,陷入山雨欲來前的短暫平靜。


    陸吟遲看清楚身後的人,鬆了手,眯起眼低斥:“你怎麽在這?”


    吳瓊不知道房間內還有旁的女人,而且沒見過陸太尊容,一時間也不知道臥室出來的是情婦還是正宮,隻知道氣勢逼人下手還狠,麵紅耳赤捂著臉,泫然欲泣。


    這一幕看在商儀眼裏更加容易讓人誤解,簡直差點直接吐血。


    離婚!離婚!!離婚!!!


    她大口大口的呼吸,心裏隻有這一個念頭。


    第67章


    商儀抽吳瓊那一巴掌可真是往死了抽,從綠林酒店跑出來半隻胳膊還都是麻的,不過她很快後悔,光抽女人不抽男人,她跟網絡上那些怪別人勾引自己老公卻不找原因怪自己老公的女人有什麽區別?雙標狗啊!


    難不成再扭身回去,再抽陸吟遲一巴掌?


    商儀現在寧願去死都不想看見他,而且她憑什麽去死,做錯事的又不是她,要死也是他先死。


    她酒品雖然不好,但記憶力還可以,本來喝醉了被他那麽伺候還是很滿足小女生的虛榮心的,但沒想到,醒來還來不及回味,就被現實結結實實給了一巴掌。


    這種前後差距簡直太要人命了,上了展文敏的車,她捧著胸膛邊哭邊說邊說邊哭,這幾年第一次哭的淋漓盡致。


    “嗚嗚嗚敏敏我的心都碎成粉末了,這件事,這件事簡直毫無征兆!是我平時神經太大條還是他偷吃太小心,我怎麽從來都沒覺察到任何風吹草動?我現在還沒緩過來,你根本不理解捉*在床對妻子來說是多大的刺激……”


    等等,展文敏側頭看看她,不是有個小姑娘在酒店套房給陸吟遲做按摩嗎?怎麽突然又成捉*在床了?


    就在這時商儀的手機又嗡嗡嗡震動起來,這是商儀從上車開始,手機的第無數次震動。


    展文敏幾次欲言又止,特別想提醒她,估計是陸吟遲打的。


    商儀完全沉浸在悲傷中,不斷委屈巴巴重複:“……我還在房間裏睡著呢,他就忍不住在套房外麵跟小姑娘勾勾搭搭了,小手都牽上了,我再晚出來一會兒……嗚嗚嗚,那畫麵不敢想,不敢想……”


    展文敏依舊握著方向盤沉默。


    剛聽第一遍就覺得有問題,看她這麽義憤填膺恨不得今天就去民政局離婚,想了想,隻好略微委婉的說:“陸吟遲那麽精明那麽有錢的人,不至於把小姑娘帶到你睡覺的屋做猥瑣事吧,完全可以在隔壁另外開一間,吃幹抹淨再回來嘛……有沒有可能,人家真的隻是按摩了一下太陽穴呢?”


    商儀倏一下扭過頭,沒想到她今天反常竟然替陸吟遲說話,平常第一個陰謀論的就是她。


    展文敏胳膊肘往外拐的行為引起商儀的非常不滿,直接拿話堵她,“我在臥室都敢按摩太陽穴,我不在臥室誰知道還要按摩哪啊!”


    展文敏輕輕咳嗽了一下,這是什麽虎狼之詞啊,不過這麽說也挺有道理,一般打著足療旗號的按摩都喜歡往上按,打著按摩太陽穴的自然也可能往下按。


    ……但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兒。


    誰會在自己老婆眼皮子底下偷吃啊,那不是傻子二百五嗎?說陸吟遲花心她信,說陸吟遲是傻子二百五打死她都不信。


    如果排除陸吟遲是變態這種可能性,很明顯這件事需要用智商用腦子去看,而商儀此刻智商下線大腦當機,什麽也聽不進去。


    商儀抱著膝蓋自我哀憐的又哭起來,以前每次鬧矛盾想到的都是錢錢錢,怎麽分錢怎麽分財產,這次遇到那麽大的狀況,除了傷心突然不知道還能幹什麽了。


    她悲傷的想,好可憐,我第一次對個男人正八經兒的動心,還沒來得及享受一下愛情的甜美,還是個含苞待放的小骨朵小可憐,就被風霜雨雪無情扼殺在搖籃裏,摧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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