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常樂跌在他懷裏,臉挨著他的衣襟。


    他慣穿舊衣,且衣服上沒有任何繡紋,所以觸上去的時候隻覺得非常柔軟,有一種被完全包容的溫柔。


    是與公子息冰冷的懷抱截然不同的感受。


    而她,好像非常習慣於這種感受。


    在楊錯懷裏,趙常樂慢慢緩了過來,低聲道,“我……沒事。”


    她推開楊錯的懷,往床後躲了躲,心裏有些尷尬。


    她可是有夫君的人啊,而且她的夫君對她多麽深情。


    她怎麽能跌在另一個男人的懷裏,且覺得留戀呢。


    趙常樂低聲解釋,“我沒事,就是有點頭疼,不用叫大夫。”


    楊錯皺眉,“怎麽忽然頭疼?”


    趙常樂道,“也不是忽然發作。隻要我試圖回想過去的事情,就會開始頭疼。”


    她揉了揉額頭,扯出一個苦笑,


    “好像老天都不讓我恢複記憶似的。真是的,這輩子做了什麽孽,怎麽會淪落到失憶的地步。”


    自言自語完畢,抬眼,卻看到楊錯眼中隱含怒意。


    他眼眸顏色淺,所以生氣的時候,就顯得非常冷厲,與他溫潤的外表一點都不搭。


    趙常樂被他含怒卻隱忍不發的樣子嚇到了,略帶不滿道,“喂,你幹嘛那樣看著我,我又不是自己故意要失憶的。”


    楊錯深深看了她一眼,將怒意藏起,眼中情愫翻湧萬千,最終卻隻是抿了抿唇,道,“我知道。”


    失憶之後,最痛苦的人是你。


    頭痛過去之後,趙常樂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的右腳已經被纏上了繃帶。


    明明隻是腳心小小一道傷口,繃帶卻纏得仔細綿密,足見包紮之人多麽嗬護。


    屋裏隻有楊錯一個人,趙常樂看了看自己的腳,又眯著眼,盯著楊錯。


    “你幫我包紮的?”


    她就知道,這個登徒子!


    楊錯也看了看她的腳,又看了看她即將發火的臉,然後一張臉端方正直,道,“不是我。”


    是也不能承認。


    表情正直,毫無雜念,仿佛可以立刻開口背一段《禮記》。


    趙常樂盯著楊錯,冷哼一聲,不屑於和他爭一時口舌之利。


    “你說我上過藥之後,就會給我講關於我以前的事情。”


    趙常樂眼眸晶亮,“我要你告訴我,我失憶之前發生了什麽。”


    第45章


    楊錯坐在床畔,迎著趙常樂晶亮的目光。


    她的眼神生動靈活,沒有被仇恨沾染過,少女天真嬌憨,對世事充滿了好奇。


    如果告訴她所有發生的事情,她會作何反應呢?


    告訴她她的國已破家已亡,她的兄長是她的仇人,而她扛著仇恨,卻對仇人無能為力。


    這雙不諳世事的鳳眼,會變成什麽模樣?


    楊錯沉默了許久,垂下長睫,卻反問道,“公子息應該將你失憶之前的事情都告訴你了,對吧?”


    趙常樂點頭,“是。”


    “既然你已經從公子息那裏知道了自己失憶之前的事情,為何此時又要多問我一遍?”


    “因為他沒有說過關於你的任何事情,但我看你第一眼時就覺得非常熟悉。所以我認為,我夫君對我說的話隻是我的部分記憶,他隱瞞了一些。可我想知道我過去全部的事情。”


    楊錯便問,“那公子息是如何說你的身世的?”


    “哦,他說我是大戶人家的女兒,與他自幼定親,後來我父母雙亡,我便嫁他為妻。”


    趙常樂攤手,“這便是我的生平。”


    楊錯看著她,“你不信麽?”


    “也不是不信。隻是……”


    趙常樂眼中明顯有疑惑,


    “隻是他說的話,在我腦中激不起一點波瀾,仿佛那是別人的人生。我總覺得,若真是我的往事,我聽到了,腦子裏總應該有些什麽反應。”


    說到這裏,趙常樂認真的打量著楊錯,


    “就比如說你,我看見你的第一眼,腦子裏就嗡一聲,雖然我什麽記憶都沒有,可我就是篤定,我從前認識你。可是像什麽‘我是大戶人家的女兒,我父母早逝’這樣的句子,我聽起來,就沒有一點熟悉的感覺了。”


    聽到趙常樂這樣說,楊錯的眼睛裏泛出一點笑意。


    他想,到底他在她心裏,還是不一樣的,哪怕她記憶被清洗一空,可她卻還是熟悉他。


    楊錯溫柔回應,“嗯,你我過去確實熟識。”


    沉默了片刻,楊錯開口,


    “公子息的話不錯,你確實曾是大戶人家的女兒,後來父母雙亡。”


    國破家亡的痛苦太過厚重,不願讓她承擔。


    不如就順著公子息的謊言編下去,給她造一個清平和樂的身世。


    趙常樂聽的點了點頭,“哦”了一聲,又問,“那我和你是何關係?”


    楊錯卻反問,“我說什麽,你就會信什麽嗎?”


    趙常樂自然不是,“我肯定會考察你的話,看是真是假!”


    楊錯輕笑,“我若說公子息並非你夫君,他在騙你,這話你信麽?”


    趙常樂皺眉,盯著楊錯看,不說話,臉色卻明顯不虞起來。


    楊錯卻仿佛未察覺,繼續道,


    “我若說你我過去曾有過感情,且情誼頗深,你信麽?”


    趙常樂聽的臉色越來越沉,死盯著楊錯看了半晌,忽然將枕頭砸了過來。


    枕頭砸過來時,楊錯不過微微偏身,就避開了。


    看著趙常樂的臉色,楊錯輕笑一聲,“你既然不信,又何必向我追索你過去的事情?問了也是白問。”


    他笑中似有輕微嘲諷,卻不知是在嘲諷趙常樂,還是在嘲他自己。


    “你好好休息吧。”


    深深看了趙常樂一眼,楊錯轉身朝屋外走去,剛跨出門檻,忽聽身後咣當一聲,似是屏風被砸倒在地的聲音。


    他搖頭淡笑,氣性可真大。


    這個人真該死!


    趙常樂恨恨想。


    虧她還想從他嘴裏套出自己的往事,可沒想到他滿嘴胡話。


    什麽公子息不是她夫君,又什麽他曾與她有情?


    呸!登徒子,不要臉!


    她氣的不行,恨恨的將滿床被褥踹下床去,這才稍稍解氣。


    可氣過之後,趙常樂冷靜下來,卻覺得楊錯有一句話說的極對。


    她既然不信,那麽向他追索過去的事情,豈不是問了白問?


    可是……她曾經絕對認識這個人,對他莫名熟悉感做不了假。


    那麽……他說的話會是真的嗎?


    又或者說,公子息說的話會是假的嗎?


    她失憶之後遇到的第一個人就是公子息,他說是她夫君,她便信了,可二人相處時,她卻對公子息生不出任何屬於男女的親密之情來。


    如今反思,不禁懷疑……公子息,真的是她夫君嗎?


    楊錯與公子息,皆熟知她過去的事情,可二人的言辭卻截然不同。


    誰是真的,誰是假的呢。


    趙常樂再一次痛恨起自己失憶這件事來。


    她覺得自己像一個傻子,沒有自己的認知,沒有自己的見解,隻能去聽別人的言辭,卻辨不出來真假。


    趙常樂一時陷入自我懷疑之中,枯坐床上,怔愣良久。


    不知過了多久,她忽然聽到房門被推開的聲音。


    她抬眼,看到楊錯端著食盤進了屋。


    食盤上的碗熱氣騰騰,苦味彌漫過來,趙常樂皺緊了眉,一臉嫌惡,“你端了什麽藥?這麽苦!我隻是傷到了腳,外敷膏藥就行了,沒必要喝藥吧?”


    楊錯不語,隻是垂眸認真看路——趙常樂方才發脾氣,砸屏風扔被褥,地上此時一片狼藉。


    繞過滿地障礙物,楊錯將食盤放在床邊桌上,然後俯身,將地上被褥一件件撿了起來,拍拍灰,疊整齊,擺在床尾;又彎腰,將屏風扶正。


    他動作斯文,哪怕是做著這些再普通不過的家務,都自有一股優雅的君子風度。


    趙常樂忽有些臉紅,發脾氣時候砸東西扔被子什麽的,她方才的舉止像個小孩子。


    將屋裏收拾的幹淨整齊之後,楊錯才轉過眸來看著趙常樂,回答她方才的問話。


    指著藥碗,他道,“這不是治腳傷的藥,這是給你調理的藥。”


    說罷他坐在床頭,端起藥碗,遞到趙常樂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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