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隻是急,息哥哥救了楊錯了嗎?從楊錯嘴裏知道當年屠宮真凶了嗎?


    她急的根本吃不下東西。


    侍女勸她的聲音也讓她煩躁,最後還是侍女道,“女郎不妨出去走走,在院子裏看看花草,公子很快便回了。”


    趙常樂無法,也隻好這樣消磨時間。


    息哥哥的府邸反倒比楊府還大些,有五進,湖泊假山花園等一應俱全。


    趙常樂心不在焉的沿著湖泊散步,一邊走一邊想自己的事情,忽聽一聲哀嚎,然後斜刺裏撲通一聲,麵前便多了一個跪下磕頭的人。


    “小的見過女郎!”


    趙常樂猶疑,“黑齒?”


    黑齒的聲音她還是記得的。


    隻是麵前磕頭之人的模樣……實在是與她記憶中的黑齒相去甚遠。


    不過黑齒在楊府時刻意扮髒扮醜,頭發永遠是亂蓬蓬的,臉上永遠是髒兮兮的,如今回來了,自然收拾幹淨,與之前的模樣便相去甚遠。


    “黑齒,你找我做什麽?”趙常樂問。


    黑齒膝行一步上前,在趙常樂腳前跪下磕頭,聲音裏都是惶恐,


    “之前做事,對女郎多有不敬,求女郎大人有大量,不要記掛在心。”


    黑齒是萬萬想不到的,阿樂這丫頭竟然一天之內野雞變鳳凰,現如今被公子寵愛的心肝似的。


    黑齒想起自己之前對阿樂做的事情——喂她毒藥,對她沒好聲色,讓她鑽進泔水桶裏……


    雖說黑齒自問並沒有故意磋磨阿樂,所做大多是為了完成公子交代的任務。


    可公子本就是個喜怒不定的,若阿樂是個小心眼,枕頭風一吹,黑齒就算完了。


    好容易完成任務,離開楊府,他以後的前途大著呢。


    所以黑齒才拉下臉皮,尋著空隙跪到阿樂麵前,不求阿樂姑娘說好話,隻求阿樂姑娘別說壞話。


    聽黑齒說了來意,趙常樂有些無奈。


    若不是黑齒撲到她腳底下,趙常樂把他都忘了,又何來故意為難他一說。


    不過都是替人賣命的可憐人罷了。


    眼見黑齒就在她腳底下磕頭,趙常樂無奈後退一步,避開他的行禮,“你別磕了,我本來就沒有怪你。”


    都是完成任務而已。


    見黑齒還是不信,趙常樂伸手作出欲扶他起來的姿勢,黑齒猶豫片刻,抬眼看到趙常樂眼眸澄淨,不似作假,心裏的不安勉強消散。


    從前倒是沒怎麽注意,現如今一看,阿樂的眼睛一笑,彎彎的,當真有點勾魂攝魄的感覺。


    黑齒看得一癡。


    片刻後才反應過來自己這是在盯著主人的女人看,忙低下頭,表衷心的話順嘴說,“女郎日後若有差遣,請盡管說!”


    趙常樂點頭。


    若是有用到黑齒的地方,她也不會猶豫。可能是怕得而複失,息哥哥如今將她看的牢,她反而失了自由。


    這時忽聽侍女道,“公子回來了。”


    趙常樂轉頭,看到公子息從湖邊小徑走過來,湖麵上水霧淡淡,今日陽光也淡淡,他一路走過來,麵孔白而瞳孔黑,像是水妖一樣,有善惡難辨的魅力。


    公子息走過來,對趙常樂微笑,“湖邊風大,當心受涼了。”


    將她拉到身邊來,看著地上跪著的男人,公子息眯了眯眼,眼眸中含著危險,


    “黑齒,是你啊。”


    黑齒忙點頭,心中卻暗喜,公子竟還記得他,看來他做事能力在公子那裏留了一筆呢。以後的前途當真不遠了!


    趙常樂忙拉著公子息的袖子,低聲問,“息哥哥,怎麽樣怎麽樣?”


    問的是公子息今日去詔獄的事情。


    公子息轉過眼眸,目光落在趙常樂身上,危險被抹去,又是溫柔模樣,“急什麽,回去再說。”


    說罷,拉著趙常樂的手就往回走。


    趙常樂急著聽楊錯現如今怎樣了,也顧不上黑齒,跟著公子息就往回走。


    趙常樂的院落就在公子息的主院旁邊,兩座院落離得那樣近,像是偎依在一起,再不分開。


    公子息一向薄情,便是在這府邸住了三年,始終都沒有任何家的感覺。


    可如今有了趙常樂,出門的時候想到府裏有人在等他,竟是頭一回生出了回家的念頭,仿佛此生圓滿。


    回到院子裏,公子息刻意慢了幾步,任由趙常樂先走。


    一旁隨從知道公子這是有話,要避著那女郎吩咐,忙躬身上前聽指示。


    公子息唇角帶笑,眼底卻寒,


    “我倒是忘了處置黑齒了。”


    昨日忙著與笑兒久別重逢,倒是真把黑齒給忘了。若是他安生呆著,說不定從此公子息真將他忘了,能逃得一命。


    可他偏偏往笑兒跟前湊。


    眼睛直勾勾的看著笑兒,都看癡了。


    笑兒是他的,不許誰看一眼。


    真想把她藏起來。


    “眼睛挖了,不要止血。三天後要是還沒死,再給個痛快。”


    隨從聽的一凜,點頭忙稱是。


    挖眼睛……就因為多看了那位女郎一眼?


    那位女郎看著是個心善的,若是知道黑齒因為自己喪了命,也不知怎麽想。


    但隨從怎麽敢多說話,接了公子息的吩咐,忙低下頭退下去了。


    公子息看著幾步路遠的趙常樂,眼眸中的冷意消散,神情帶笑,是發自內心的溫柔。


    他是惡鬼,隻為她披上人皮。


    第36章


    屋中下人剛被屏退,趙常樂就一疊聲的問了出來,


    “息哥哥,你去詔獄見到楊錯了嗎?他怎麽樣了?有沒有受苦?他有沒有說當年屠宮凶手是誰?”


    問題一連串,可句句都不離楊錯。


    公子息忽然間不想回答趙常樂的問題,他撫了撫胸口,咳嗽了幾聲。


    因咳嗽而眼尾微紅,看起來竟有些委屈,


    “笑兒,你連一句關心我的話都不說。”


    趙常樂一滯,好像自己是有些過分,忙扶著公子息在席簟上坐下,跪在一旁,伸手去順他的背。


    “現在還難受嗎?”


    公子息卻一把抓住她的手,他的手掌大,卻很冷,趙常樂的手小小的,卻像個小太陽,手心是暖的。


    他將趙常樂的手按在胸口,手掌下是他跳動的心髒。


    公子息眼中情愫若海,並不控製自己,好似恨不得將趙常樂溺斃其中,


    “笑兒陪在我身邊,比什麽靈丹妙藥都管用。”


    趙常樂愣了愣,公子息這句話竟莫名叫她聽出一絲別樣意味,仿佛情話一般。


    她一晃腦袋,自己瞎想什麽呢。


    她忙將治咳疾的藥端過來,公子息接過來,仰脖喝了。


    其實從前他根本不管自己的咳疾的,他知道咳疾很嚴重,那就嚴重吧,他無所謂。


    醫官說要天天喝藥,可公子息倒藥的次數比喝藥的次數還多。


    醫官說不可飲酒,他卻夜夜無眠時,對月獨酌。


    涼酒入喉,以五髒六腑來暖,然後勾動寒意,又咳的撕心裂肺。


    其實他很享受咳嗽時候的感覺,那種撕裂心肺的痛楚,讓他覺得他還是活著的。


    笑兒死了,活著也沒多大意思。


    可楊錯還活著,不報複他,人生不圓滿。


    所以他就那樣自暴自棄,半生半死的活著。


    但如今她回來了,往後他們有整整一生的時間用來相處,公子息頭一次生出要好好活著的念頭。


    公子息喝藥的間隙,趙常樂也終於尋了個機會,將自己的手從他掌下掙紮了出來。


    總覺得息哥哥現在好喜歡碰她,明明他是個成年男子了,她也長大了。


    這樣親密的觸碰,總讓趙常樂天生抵觸。


    她不自覺的,將手掌在衣服上擦了擦。


    見公子息喝罷藥,咳聲停,呼吸也漸漸平穩下來,趙常樂終於忍不住,重新問剛才沒有被回答的問題,


    “息哥哥見到楊錯了嗎?怎麽樣?”


    公子息將藥碗放在身前矮桌上,對趙常樂笑,


    “我見到楊錯了,他在獄中挺好的,沒有受什麽刑罰。”


    趙常樂明顯鬆了口氣,緊接著問,“那……你問出來了嗎?當年屠宮的幕後之人到底是誰?”


    公子息眼眸深了深,笑,


    “我問了楊錯,他說他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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