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喬,單一個梏字。”


    李鶴羽又問了聲好,“喬莊主好。”


    不覺察之間,賀澤視線停留了一瞬於李鶴羽身上。劍眉入斜,賀澤將茶盞放於茶幾上,“賀某倒不知李大人與令千金為何跑到這城外。”


    清河山莊地勢偏靠於山,附近也是極少有人路過,賀澤倒是不知這堂堂的李大人與他的女兒怎麽會來到這裏。


    “素聞這附近一深山上有一座寺廟,若是在廟中祈福,可是能實現。所以小女便要為她病痛的母親祈福,而李某也是不放心,遂一起跟來了。”


    對於這個說法,喬梏是知曉。


    “想來李大人與夫人恩愛無比,所以這才與女兒一同前來祈福。”


    顧芸見前來的幾人身上皆不大不小地淋了些雨,連忙喚了丫鬟們來,讓她們帶客人們去換些幹淨的衣裳。雖說他們幾人都未想再多些打擾,但是顧芸卻怕他們著了涼,尤其是那個被叫做李嫻雅的小姑娘,那小姑娘看上去也不過是比喬姝大了兩三歲的樣子,而身子看上去嬌弱得很。


    莊主與莊主夫人熱情,李鶴羽也實在是不好再拒絕下去,若是再來說拒絕的話,怕是他們幾人都變成了不識好人心之人了。


    隨後賀澤也不再詢問李鶴羽,轉而瞧了瞧身旁的小丫頭,見她也望著自己。


    “為何總是看著舅舅?”似乎方才小丫頭的視線就一直停留在他的身上,賀澤隨口問道。喬姝捧著白玉杯,笑意盈盈地望著舅舅,極為認真地說道:“因為舅舅好看啊。”


    真的是因為舅舅好看的,喬姝說完後又瞟了李嫻雅一眼,接著繼續瞧著舅舅,覺得舅舅最好看了。


    雨一直下個不停,顧芸瞧著那天,真覺得近日天氣可是莫名的沒有什麽規律。這都已經初冬了,雨水也該是少了,但是這幾日卻是動不動便是一場大雨。


    “伯伯,您也姓喬嗎?是姝姝的喬字嗎?”方才聽到伯伯向新來的客人介紹自己的時候,她記得好像伯伯說他自己姓喬。


    若是他也是姓喬,是不是會認識父親呢?或者說,喬伯伯也是自己的哪個親人。


    但是喬姝這一想法出來後,她就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遠房爺爺說過的,現在世上,姝姝隻有舅舅一個親人而已。


    “對,伯伯也姓喬,和姝姝是同一個喬字。”


    “但是伯伯的喬家卻與你父親無任何關係”這一句話喬梏卻是未說出,因為他看出了小姑娘眼中閃過的一絲驚喜的光去。對於喬姝的生父,喬梏卻是不清楚的。他認識那麽多人,也不少姓喬的,但是並沒有一個人是她的生父。


    曾經喬梏偶然一次瞧見過賀茹身邊出現的一個陌生男子,可那時由於有些事情發生,他並沒有機會來得及詢問那人是誰。若是喬梏沒猜錯的話,那個男子應該就是喬姝的生父。


    但是人都沒了黃土,還有什麽必要再去查呢。


    喬梏望著長著與她母親相似生動圓眸的喬姝,想著這小孩子竟然從小便是無父無母長大,可真是苦了她。


    不過那時阿茹受了那麽重的傷,也能將她生下來,怕是也是上天的恩賜了吧。


    “恩,真的好巧呢。”喬姝說完後,似乎也沒有再要提及自己的父親,她望了眼身旁的舅舅,珍惜活著的人便好,父親與母親在天上會看著她的。


    “姝姝,若是花露再不喝完,怕是就該涼了。”聽到舅舅的話,喬姝的注意力瞬間回到了手中的玫瑰花露上,方才有一絲憂愁的情緒也隨之消失。


    過了些時辰,賀澤與喬梏有事情要談,他們便到了書房。而顧芸怕小姑娘閑著,想著山莊裏有一處正是好玩的地方,恰好避雨的李嫻雅等人已是換好衣物,顧芸將那幾人也叫著一起來。


    待幾人步行穿過幾段抄手遊廊,行至一處,忽聞水聲潺潺,抬眼瞧去,一石山溪水汩汩流出,而石山則是一小型池塘,水中清澈無比。其實望著那石山的設計,與其它官宦家也差不多,不過似乎山莊的石山比起官宦家的要小些,形狀也不太相似。


    望著那石山的形狀,喬姝覺得倒是與她在舅舅府中見到的魚的形狀有些相似。但是瞧著清澈無比的池水,卻是沒有任何動物的蹤影。雨滴滴落在清池中,激蕩起點點漣漪,猶如一朵朵水花盛開一般。


    難道嬸嬸是想要我們一起看水花嗎?


    黑葡萄忽眨著,喬姝盯著那不遠處的水花,片刻後又瞧了瞧嬸嬸,不知嬸嬸是何意。


    喬姝眼中的疑惑,顧芸都瞧得一清二楚,但是她打算這關子再賣一會兒,笑著繼續說道:“你們隨我來,神奇的地方可是在山後麵呢。”顧芸隨後又對她們身旁拿著油紙傘的丫鬟們說道:“綠兒,你們可把兩位小姐的傘撐好了,莫要給她們滴著雨水,她們身子怕是受不得涼。”


    雖說李嫻雅比喬姝大兩歲,但實際上她的身子也是嬌弱得很,若是受了涼,也得好幾日才會有好轉。而喬姝向來身子就嬌弱,這是不必說的。


    要到石山處,需得下幾層台磯,再沿著甬道而行。路上並無遮擋風雨的建築,所以顧芸早已讓丫鬟們備著傘來。


    顧芸走在前麵帶路,而李嫻雅與喬姝在後麵跟著,走了幾步,李嫻雅向喬姝望去,問道:“不知妹妹可是喬姝,也就是賀茹的親生女兒呢?”


    溫柔而細膩的嗓音猶如春風般吹過喬姝的心頭,喬姝隨即點了點頭,前進的步伐也停了片刻,柔聲道:“恩,姐姐怎麽認識我的呢?”


    一雙盈盈如水的圓眸,怕是已是讓她的身份有些顯出了。而賀澤就坐在她的身旁,李嫻雅怎麽可能不知曉。


    “方才聽莊主夫人喚你姝姝,所以便有這一猜測。”眼含水波,聲音如音。


    “那姐姐叫什麽名字呢?”


    菱唇微啟,喬姝旋即聽得她說道:“李嫻雅。”望著眼前笑靨如花的喬姝,李嫻雅接著笑著道:“我瞧著你甚為喜愛,不知可否喚你為姝姝?”


    “恩,可以的,那姝姝就喚你嫻雅姐姐好嗎?”不知為何,喬姝初次見她時並沒有太大的感覺,可現下瞧著李嫻雅那圓眸,喬姝卻是愈發地覺得親切。


    在瞧見原是跟在自己身邊的二人沒有跟上,顧芸這才向身後望去,誰知卻看到兩個小姑娘皆麵露笑意,她們二人說著話似乎挺開心的樣子。


    想起初時見到喬姝時,她還有些認生,但是現下與這也是隻有一麵之見的李嫻雅竟是這般地交好。


    “姝姝,莊主夫人還在前麵等著我們呢,我們不該在此處停留了。”喬姝聽著嫻雅姐姐的話,這才注意到原來嬸嬸已經快到石山那裏去了。


    “嫻雅姐姐,我們跟上吧。”


    雨滴打在油紙傘上,發出清脆的聲響,水珠凝聚成流從而順著傘上的軌道流下,落在地上的水坑上散出巨大的水花,旋即又回歸了平靜。


    李嫻雅與喬姝不久後也到了石山麵前,但是顧芸所說的神奇之物卻在後頭。於是,她們二人又跟著顧芸來到了石山後麵。


    “這就是我所說的神奇之物。”二人皆向顧芸指向的地方望去,原來顧芸所指的竟是一口井。


    這口井周邊布滿了些青苔,比起平時取水所用的井不同的是,眼前的井規格小了些。


    瞧著喬姝和李嫻雅不知何意的樣子,顧芸決定是該揭曉神奇之處的時候了,“你們看看這井水有何不同?”


    待喬姝向井中望去時,瞳孔倏地一縮,旋即臉上盡是驚奇之態,“哇!姝姝從未見過這樣的井水。”那井水竟是碧綠色的,並不是常見的透明。


    李嫻雅也朝井中望去,那井水的顏色可不是神奇得很,她可從未見過碧綠色的井水。


    “這景象可不是時時都能瞧見的,每逢大雨時,此井才會變成這般碧綠。”在顧芸發現這井中奇異的景觀時,她也是覺得很神奇。


    “小姑娘們,聽說有著碧綠井水的井有一個傳說,不知你們是否感興趣?”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再來一更,明天請假應該不更哈。


    第28章


    待雨停時,已是傍晚時分,李鶴羽等人也不便再打擾,謝過喬梏二人,遂離開清河山莊。


    而賀澤今日卻是留在府中,打算與喬姝二人住一二日再回去。一是因為賀澤有事情處理,二是顧芸想帶喬姝在這裏玩一兩天。


    因為天色漸晚的緣故,清河山莊的人也陸續睡下,顧芸將喬姝送回房間,自己也往自己房內走去。路過書房時,見燈火依舊,顧芸倒不知這二人有何可聊的。她今日有些困倦,也無意再與他們二人說什麽,徑直她就回了自己院裏去,不再逗留。


    “小澤,我覺得柳珊並沒有死。”


    賀澤此時坐在一張花梨癭木圈椅上,輕叩的手指因得喬梏的話而停滯片刻。方才懶懶合上的眸子倏地也緩緩張開,深邃如海的雙眸不見一絲情緒的波紋。


    “安平侯柳慎之的小女兒柳珊?”


    十四年前,安平侯因通敵叛國,先皇因而大怒,將安平侯滿門抄斬,柳家上下沒有留下一個活口。若不是因孫家平日裏為朝廷做的貢獻極大且皇後也是孫家人,怕是孫家也會被殃及而喪命。畢竟那時孫家的小女兒孫怡所嫁之人就是安平侯柳慎之。


    孫家可饒恕,但柳家卻不能饒恕。通敵叛國者,滿門皆斬這是西風國建立以來就有的明條規定。當初正是因為要這般,才會讓人知曉通敵叛國的罪過之大。


    喬梏想起那時聽說的事情,又道:“近日,我江湖上的一些朋友告訴我,他們在一些地方,見到一隊人馬,專門為百姓謀福祉。若是遇到什麽山匪惡霸之人,他們皆會出手相幫。隻是他們人都蒙著麵,看不清人。”


    這些情況,鳶伶已經傳信告訴了賀澤,賀澤也知曉此時,“既然看不清人,你又怎會猜測柳珊活著。”指腹摩挲在茶盞的腹部,光滑的瓷麵依舊傳來茶水的熱意。


    “昨日在棘縣,有一曾經見過安平侯的人看到了為首的人,他傳來消息說是那人長得與安平侯十分相似,且看上去又是柳珊那般的年紀。”


    若說世上還有何人與安平侯長得相似,怕是也隻有柳珊的可能性最大。


    想起十四年前那些種種,仿佛都像是做了一個巨大的噩夢般。顧芸與孫怡雖說相差是十歲,但她們二人卻是十分談得來,成為了知心好友,曾經顧芸還將自己寶貝的雙魚玉佩送與了孫怡寶貝的小女兒。


    “那時柳珊不過七歲,正好外出與丫鬟一同去附近玩耍。當時丫鬟知曉這事時,雖說是帶著柳珊逃走,可是逃跑時,官兵還是追上了。後來柳珊跳下了深不見底的懸崖,人們都說她死了,最後官兵也在崖底尋到了一具七八歲女孩的屍體,但麵目俱毀,又有誰能確定她就是柳珊呢?何況——”


    瞧著喬梏欲言又止的樣子,賀澤也知最讓喬梏懷疑柳珊還活著的依據是什麽,“就憑借雙魚玉佩,你就能斷定柳珊還活著?雖說那具屍體身上未有顧芸所送的雙魚玉佩,可你清楚的是,屍體上脖子上那塊胎記卻是鐵證。”


    “況且雙魚玉佩也許在墜落懸崖之時,跌落於水中也不是不可能。”對於喬梏懷疑柳珊還存活的理由,賀澤覺得倒是不太可信。然而喬梏與鳶伶所說的事情,也不得不引起賀澤的注意。


    既然有人與安平侯扯上關係,看來那群黑衣人也是有他們目的所在,他卻是不知他們究竟是為何而來。


    經過賀澤這一番說辭,喬梏才又將心中疑惑所壓製,但是他也是希望,萬一柳珊活著呢。喬梏又瞧了眼賀澤,想到喬姝那個小丫頭,不禁有些惆悵,他不由地抬頭向槅窗望去,外麵盡是黑暗。


    若是柳珊活著,喬姝也會多一個親人吧。


    見外麵夜色已深,賀澤也起身準備回房間。穿過一段遊廊,他沒多久就瞧見了還亮著燈的房間。


    他倒不知,這麽晚了,小丫頭還沒睡。


    沒走幾步,賀澤便到了喬姝房間門口,可他在那黃花梨木槅門前時卻並未感受到房間裏有什麽動靜。若是小丫頭沒睡的話,應該也不會如此安靜。


    可喬姝向來未有不吹燈而睡的習慣。


    “姝姝?”


    然而當賀澤喚了這一聲,他卻並沒有聽到裏麵的人回應。忽而劍眉一蹙,賀澤旋即便將門推開。這一推才發現房門裏麵並沒有鎖,而待賀澤進屋後,並沒有瞧見喬姝的身影。


    而賀澤出了房門後,餘光中瞥見不遠拐彎處,自己的房間的燈似乎在亮著。賀澤望向那處時,也明了失蹤的人跑去何處了。隨後他走到自己房間門口,推開門後,瞧著那在自己床上坐著的人,可不是他在找的人嗎。


    “舅舅!”見到舅舅回來,有些迷蒙的大眼睛也清醒了過來。


    舅舅可終於回來了呢!


    “姝姝,可是有事情找舅舅?”小丫頭不在自己房間待著,卻跑到了他的房裏,現下又坐在他的床上。


    喬姝聽得舅舅這麽問,笑著回道:“姝姝沒有什麽事情的。”小手將懷中的繡花枕頭往懷裏抱了抱,兩剪秋波似水般地瞧著舅舅,細弱的嗓音道:“隻是姝姝想和舅舅睡。”


    賀澤瞧著一臉純潔之態,而黑白分明的眼睛裏卻並沒有因為她所說的話而流露出一些其它東西,仿佛和他一起睡,隻是很平常的事情一般。


    不過賀澤卻是並不會同意她這個想法,“姝姝乖,回房間裏睡。”他並不想與她人一同共塌,即使那是個純潔的小丫頭。


    “為什麽不能一起睡呢?姝姝想和舅舅一起睡嘛。”她一個人睡會怕的,很怕那個人變成鬼來找自己的。


    眼瞼低垂著,小嘴也有些噘著,眸底還有些擔憂。她的這番小表情,也一並被賀澤斂入眸中。原來小丫頭是怕一個人睡,賀澤這才想起,原茯苓是在她房中一起的,現下丫鬟們都未來,她一個人也是怕的。


    可即使是這般,賀澤也不想與她人一同睡在一起,“舅舅與外甥女是不能睡在一起的。”至於小孩子怕黑,他待會兒讓喬梏將府中一個丫鬟叫來陪著她便是。


    “待會兒伯伯會讓一個丫鬟過來陪著你的,莫要擔憂。”因為喬姝不太習慣其她丫鬟,又想著自己一個人也是可以照顧自己的,所以對於嬸嬸給自己使喚的丫鬟,她也是委婉拒絕了。


    過了片刻,喬姝便被賀澤乖乖送回了房裏。


    “舅舅,您先回房裏休息吧,姝姝乖乖的。”雖說還是有點害怕,可是舅舅說過,他們不能睡在一起的,真的好可惜的。


    喬姝瞧了眼身旁多了一人,不禁在心中默默歎了口氣,她還是想和舅舅一起睡。


    由於顧芸與喬梏常年在外遊玩,所以清河山莊也是交與管家管而已,且又因為他們常年在外的緣故,也沒有什麽客人。客房裏也隻是隨意布置而已,除了些幾張凳子與一張方桌,就剩一床了。


    丫鬟來到喬姝房裏自然是不能與主子一同同床的,所以她今夜隻能是在凳子上過夜。喬姝見丫鬟姐姐這般,於心不忍,想讓丫鬟姐姐回房睡去,可是丫鬟卻是不願。


    不過丫鬟怕半夜冷著,而房裏又沒有多餘的被子,她隻能是回自己房裏去拿被子去,這樣才能更好地候著這個小姐。


    後罩房離喬姝的房間有一定的距離,因而丫鬟去的時間也久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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