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頑童氣惱地將手收回,小聲叨叨道:“不捏就不捏,老頑童才不稀罕。”揚起的下巴老高,老頑童整個人像是翹起尾巴的公雞一樣,仿佛不可一世地昂著頭。


    然而過了片刻後,透過些許微光,老頑童的視線又落在了她的臉上。


    玩意忽而又一來,老頑童將手指頭戳了戳喬姝那滑滑嫩嫩的圓臉,挑了挑眉,一臉笑道:“我老頑童可是沒有捏你的臉喲,我這是戳,戳可不是捏。”語氣裏盡是得意。


    仿佛發現了什麽更好玩的,老頑童又戳了戳喬姝的另一邊肉肉的臉,傲嬌地晃了晃身子,想著方才她說的隻能舅舅摸,他不滿地又嘟囔著:“可真是小沒良心的,連爺爺都不給捏。”


    因得臉上傳來的不適感覺,秀眉皺巴巴的,喬姝那帶了些奶音的嗓音傳來,“疼的。”


    哼,還知道疼。


    老頑童愈想愈氣,可看到小不點這樣,他又著實下不了手繼續戳她的臉。看著睡得正甜的小不點,老頑童也沒了什麽樂趣。上次來找她的時候,她可是沒這麽早睡著的。


    罷了罷了,下次再來找她玩算了。今日他老頑童吃醋了,不想再搭理她。


    接著他瞅了瞅不遠處的茯苓,他不滿地瞪了她一眼。老頑童想著自己每次來小不點房裏,還得先迷昏這個丫鬟,可是累得他老人家的。


    過了片刻,賀澤書房裏。


    水墨色的素色羅袍衣角因得涼風吹過而蕩起一個小小的弧度,青白玉冠稍稍綰著發,無一絲墨發墜落。那雙清冷的眸子猶如夜晚的寒星,冷然的麵孔在微光下顯得略發地俊逸。


    季風敲了敲門,得到門主允許後,他進來稟告方才所見情形,“門主,老頑童去了表小姐的房中,不過很快也出來了。”


    修長而分明的手指握著筆而正在信紙上寫著什麽,寫完最後一個字後,“季風,日後不用再稟報老頑童與表小姐之間的事情了。”


    老頑童雖說不靠譜,但賀澤知曉此人也不過是貪玩罷了。老頑童這人對喬姝倒並沒有什麽惡意。且既然老頑童故意瞞著自己,他倒是可以成全老頑童,裝作不知道。


    “季風,將此信送於鳶伶。”餘光中瞥到那信上的字,賀澤忽而想起他還欠小丫頭一個承諾。


    些許時辰後,季風已經將信飛鴿傳書給了鳶伶大人。當他回來時,正好瞧見門主將最後一筆寫下。


    “季風,明日將這字帖送到表小姐房裏。”


    看著那些雋秀偏正的字跡,季風愣了片刻,若不是他親眼所見,他怕是難以想象這是出自門主手中的字。他又想起方才所送的書信,上麵的字跡龍飛鳳舞,行雲流水。


    這二者完全就不像是出於同一人之手。


    第26章


    過了一日,也就到了清河山莊宴請的日子。


    經過兩三個時辰,伴隨著馬車停在一處,賀澤先行一步下了馬車。隨後馬夫還沒來得及將小杌子放下讓表小姐下車,隻聽得表小姐說道:“舅舅抱姝姝下馬車。”


    賀澤瞧了小丫頭一眼,有力的手臂倏地一攬便將喬姝抱在了地上。


    “小澤,不好好介紹一下?”


    喬姝腳剛落地,就聽到一個陌生的聲音,清朗而帶了些沙啞。她抬眸瞧去,見說話之人看上去應該有五十多左右,他穿了一身白色水波紋羅袍,隻用了一條發帶隨意綰起他的頭發,此時正眼含笑意地望著舅舅。


    而喬姝發覺他身旁也站著一人,好奇的眸子悄悄地望去,見那是個估摸著五十左右的女子,她以簡易的梅花簪綰著一個婦人發髻。雖說眼前的人發髻上已是有些白發,但喬姝卻能清楚地瞧見,那人笑起來褶子卻不是多麽地明顯,而臉也保養得如三十左右的樣子。


    在喬姝眨巴著眼睛望著顧芸之時,顧芸那漾著柔意的眼眸也向她望了過來,兩股目光倏地碰在一起。霎那間,喬姝旋即低垂著眼瞼,不敢朝她望去。


    那一雙如琉璃珠的圓眸,就這麽地垂下,顧芸瞧著賀澤身邊的小丫頭,竟是不知小丫頭這般害羞。喬姝雖低垂著眼瞼,但顧芸仍然能大致看出她臉蛋的輪廓。


    方才喬姝下馬車時,顧芸也瞧清了她的模樣。雖說現下小姑娘臉蛋還未完全長開,但過個一兩年,長開後,那傾世容貌怕是會比她母親更勝一籌。


    說到這美貌,顧芸不得不想起了西風國曾經的兩大美人。一個當然是喬姝的生母賀茹,而另外一個則是曾經的太子妃。二人當時還未嫁人時,可都是引人注目的兩顆璀璨之星,追求者也是數不勝數。


    雖說二人皆為美人,但是若是再仔細比較,顧芸覺得應該還是曾經的太子妃勝些。賀茹生得是一雙圓眸,水靈生動,而太子妃則是一雙魅色的狐狸眼。


    眾人皆認為狐狸眼定是妖媚勾魂,可那太子妃所有的狐狸眼卻是媚而不妖,動人心弦,卻不魅惑人心。在顧芸所生之年,她還從來沒見過如此動人心魄的眼睛,連顧芸這女子也不由地為之傾歎。這番一比,可不是太子妃更勝些。


    想到當時的太子妃,顧芸記得當時她還有個女兒,但是在那孩子兩歲的時候,這孩子卻死了。若是那孩子還活著,算著歲數的話,應該是比喬姝大上兩歲。


    “喬姝,我的外甥女。”簡單而喬梏都知道的事實。


    原以為這賀澤會因為多了一個外甥女,就變得話多些,也變得更容易開些玩笑,但是喬梏發現賀澤依舊是那般,哪裏有什麽一絲一毫的改變。


    “姝姝,叫伯伯和嬸嬸。”在瞧得無處安放的小眼神時,賀澤為她指引道,而喬姝聽了舅舅的話後,乖巧地朝喬梏與顧芸喚了聲“伯伯”和“嬸嬸”。


    但因為來到新地方,喬姝有些不太習慣,且今日茯苓姐姐以及秋兒姐姐都沒有跟在一旁,她都不知道哪些禮儀是自己該做的。


    昨晚深夜突然溫度驟冷,喬姝平日裏蓋得倒是暖和的很,所以受得影響不大。但同在房裏的茯苓卻是不一樣,她素來蓋的被子就少。而昨日老頑童的迷香太厲害,在半夜裏茯苓雖被冷著,可是卻未醒來,今日一早便是著了風寒,無法伺候喬姝。


    秋兒從地瓜攤回來後,家中忽而傳來說是有些急事,要回家處理幾日,所以她自然也是沒有陪同喬姝而來。王媽媽一向不易出遠門,也是未能跟來。


    “可別站著了,我們先到裏麵坐坐吧,再喝些茶好好聊聊。”顧芸見大家似乎還在門外,想著說話還是坐著好些,便讓眾人轉到大廳去,她也已經讓丫鬟們準備好茶盞那些了。


    喬梏連忙讓這二人趕緊進府裏休息,瞧了自己夫人一眼,道:“看我這待客之道,還是多虧芸兒提醒了。”


    在轉移去大廳時,倏忽賀澤能感受到手掌心傳來的暖意,握著他的手的是小丫頭如柔荑般的小手,他向下望去,正好迎上她的笑顏。


    小小的手握緊了舅舅的手,喬姝望了舅舅一眼,心想:有舅舅在,可是真好的呢。


    這一幕被顧芸與喬梏望見,都不禁一愣,但二人皆是年過半百之人,也沒有吃驚太久。穿過垂花門,眾人又路過抄手遊廊,還沒到大廳,眾人先一步來到了花園。


    現已是初冬時節,盛開的花朵比起夏日來說,倒是少了許多。可放眼望去,偌大的花園中卻是百花齊放。


    園中最讓喬姝注意的,便是於一處的小青菊花。瞧著那小青菊,喬姝依舊能嗅到它的清香。這清香的味道,可不就是自己屋裏放置的小青菊嗎。


    顧芸見喬姝望了那小青菊愣了神,笑著說道:“看來我們姝姝很是喜歡我們送的小青菊呢。”


    聽著顧芸的話,喬姝眨巴著眼睛,心想:原來是嬸嬸送的呀,可真是好看的。


    眾人並沒有在花園停留太久,沒多久皆是到了正廳。府中的丫鬟為兩位客人端來了茶盞,不過因為怕小孩子不喜喝茶,顧芸特意讓丫鬟換了個明白玉葵花杯,又為喬姝斟上玫瑰花露。


    喬姝瞧著那玫瑰花露倒進杯中,在白玉中顯得略發晶瑩透粉,煞是好看,眉眼裏已是浮上些許歡喜,“謝謝嬸嬸。”


    “好孩子,先嚐嚐看,好不好喝?”喬姝端起白玉杯,呷了一口花露。甜甜的滋味瞬間彌散在她的口中,玫瑰的香氣縈繞在舌尖,卻又不膩,很是好喝。


    兩剪水波也隨之變得波光粼粼,軟軟的嗓音盡是滿足,“嬸嬸,這是什麽呀?可真是很好喝的。”喬姝說完後,又喝了一口,隻是這次很明顯地比起方才大口了些,看樣子是真的很喜歡這味道。


    “這是玫瑰花露,是嬸嬸親手做的,姝姝喜歡便好。”玫瑰花露是顧芸在上次離開府之前親手釀的,她一向就喜歡搗鼓些花草,從而也喜歡搗鼓些花草的吃食。


    西風國和曾朝不一樣的是,它並沒有女子做吃食就是為恥的風氣,對於吃食倒是放鬆自在得很。不過現在曾朝也似乎改了那股風氣,連當朝的皇後也時常為皇上做些小零嘴。


    “哇,嬸嬸好厲害!”喬姝驚呼完後,忽而瞥到舅舅的茶盞,瞧著裏麵的好像是茶而不是花露。


    她想著這花露可是好喝,可得讓舅舅好好嚐嚐。片刻後喬姝從自己凳上起身,小心翼翼地端著白玉杯,就到了賀澤的跟前。


    賀澤瞧著身旁的小丫頭走到自己麵前,聽得她笑意吟吟道:“舅舅來嚐嚐姝姝的花露吧,很好喝的。”


    圓溜溜的眼睛依舊是那般的滿含期待,純潔而無任何雜念,閃爍著點點星光。


    望著小丫頭這般,賀澤竟不知小丫頭是如此地偏愛甜食。玫瑰花露他曾經也是嚐過,隻是過於甜,所以他一向不愛。


    看著喬姝那白玉杯就要遞到賀澤唇邊,顧芸與喬梏二人瞧著此景,正想讓小丫頭莫要這般,因為他們素來知曉賀澤不喜甜食。


    尤其是顧芸還想起了那時她哄騙賀澤喝下一小口,他那沉得如千年寒冰一般的臉色。小孩子不禁嚇的,她還是及時阻止好些。


    然而顧芸與喬梏還沒說,喬姝似乎想到什麽,連忙又將手中的白玉杯收回,“唔,姝姝覺得好像舅舅的茶更好喝。”


    自己差點就讓舅舅不舒服了呢。


    昨晚王媽媽還沒有回房之時,喬姝在睡夢中有清醒過一回。她聽到王媽媽說,舅舅不喜甜食的。


    她才想到自己送出去的糖葫蘆為什麽舅舅沒吃。且王媽媽還說,似乎是自己的緣故,所以她讓舅舅嚐地瓜時,舅舅後來為了她開心才嚐了一口的。


    因為她每次都太高興的,所以都沒有發覺到舅舅不喜甜食。


    雖說花露很好喝,但是也是甜食的,舅舅是不喜歡的。所以她不想舅舅因為讓自己開心而為難他自己,姝姝是要舅舅開心的。


    白玉葵花杯被喬姝放置在茶幾上,她在察覺到舅舅打探的視線後,故作沒事的樣子,說道:“姝姝有點渴的呢,還是茶好。”


    “所以姝姝想要喝舅舅的茶?”看著明明是一臉欣喜地向自己遞來花露的小丫頭,頃刻間又反悔拿了回去,賀澤不知她是何想法,便順著她的話而去。


    “恩,剛好姝姝有點口渴了。”隨後喬姝直接將賀澤喝了一口的茶盞移了過來,稍稍呷了一口,“還是舅舅的茶更好喝,那花露還是姝姝喝好些。”


    喬姝似乎生怕賀澤會聽她之前的話,為了她開心而喝下他自己不喜歡的花露,一點也不想讓舅舅察覺到自己的小心思。


    鳳眸因得她喝下的茶倏地一顫,賀澤瞧著身旁的小丫頭這番舉動,也大致明了。小丫頭怕是不想讓自己喝花露,所以這才故意為之。


    不過她向來遇到喜歡的,便會讓自己嚐一嚐,今日倒是不知她是怎麽了。


    一旁的顧芸與喬梏在一旁卻是愣了半天,賀澤一向不允許她人與他有過於的親近,也不喜她人觸碰自己碰過的東西,但是方才喬姝所喝的茶盞卻是賀澤喝過的。


    與此同時,屋外那天空倏地開始變天,方才隻是有些灰雲的天瞬間濃密成黑,眼見暴雨就要來臨。


    作者有話要說:小彩蛋:


    那日喬姝送來糖葫蘆的夜晚。


    季風拿著被咬了一口的糖葫蘆離開,腦海裏出現的是門主方才那沉如潭水的臉色。


    第27章


    這幾日的天氣奇怪得很,前幾日才下過雨,今日又是一場大雨。劈裏啪啦的雨聲傳來,因得雨下得大,路上的行人皆找尋躲避之處。


    “老爺,門外來了幾人,說是來避雨的。”一守門的下人已是跑過來,稟報老爺這消息。


    喬梏聽得這般,趕緊回道:“趕快將人迎進來吧,這麽大的雨怕是都淋濕了。”喬梏一向性情豪爽,又是江湖中人,對待陌生人也是熱情得很。見這麽大的雨,自然也沒有將避雨的路人拒之門外。


    少頃,一小廝領了幾人進來。


    “在下李鶴羽,今日與小女途經此處,恰逢天降大雨,這因著未帶雨具,前來山莊避雨,真是叨擾了。”一席表明身份與客套話說完,李鶴羽倏忽瞧到了一旁的賀澤,隨後他轉而向賀澤立刻作揖道:“想不到李某今日避雨,竟能偶遇賀大人。”


    “原來是李大人以及令千金,可真是巧了。”賀澤客氣地回道,隨意瞟了眼李鶴羽身後的李嫻雅。


    李嫻雅今日上身穿著一香色潞綢君子蘭紋豎領對衿襖兒,下身則是白碾光絹挑線裙子,發髻上珍珠流蘇發釵因得方才慌亂躲雨時而有少許偏,但是她梳著的垂鬟分肖髻卻是並沒有怎麽亂,看上去還是得體的。


    “嫻雅,快來見過賀大人。”


    李鶴羽身後的李嫻雅聽著父親的話,向前移了移福身道:“嫻雅見過賀大人。”


    本是在喝玫瑰花露的喬姝,也被眼前的動靜吸引了過去,圓眸瞧著李嫻雅,喬姝覺著這人長得可真好看的呐。


    也許是她忘了收回視線,在片刻後,她也能感覺到這個漂亮的姑娘好像也在看她。但是當喬姝又望去時,李嫻雅卻並沒有看她,而是瞧著她身旁的舅舅。


    額,好像是自己的錯覺哎。


    喬姝又抿了口玫瑰花露,不再看李嫻雅了,視線又落在了舅舅身上。


    “小澤,原來你們認識啊,可真是巧啊。”喬梏抿了一口茶,笑道。


    指尖觸碰到茶盞盞沿的一處,賀澤不冷不慢地回道:“可不是巧嘛。”


    雖說李鶴羽與賀澤在朝廷上沒有什麽太大的交集,但是他們二人在上朝時也是相互見過麵,知道對方的,“確實巧了,李某今日有幸竟到了賀大人朋友府上。”仿佛想起什麽一般,李鶴羽又道:“對了,李某倒不知莊主該如此稱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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