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林特·博納塞拉這個人你應該有過記錄,他不在這裏?!”何塞失聲,他又確認了幾遍牆上的地圖,但確實一無所獲。<二號分析機曾於七十五個自然日前記錄過名為弗林特·博納塞拉的個體本人的生存標識。二十三分鍾前,有一條該個體驅使守衛魔像進行防守反擊的記錄,八分鍾前,分析機丟失該個體位置,具體原因不明。>“……有魔力反應嗎。”何塞看著分析機顯示出的一行行戰鬥記錄,他的聲音有些變調。“並無任何可以監測的魔力反應。”那就不是像上次弗朗西斯先生帶走米迦爾那樣,被拉去海岸了。何塞很清楚,以弗林特的魔法抗性就算弗朗西斯先生想這麽做也很可能難以做到,僅僅是這個想法起碼比弗林特突然憑空消失能更讓人接受,所以何塞反倒願意相信。——然而,這個世界不會一直呈現能讓人接受的狀態。何塞嗡嗡作響的腦袋裏是塞不下的心煩意亂,他狠狠咬了下嘴唇,讓麻痹的舌尖嚐到除了苦澀以外的味道,然後他集中精神,直勾勾盯著牆壁上的地圖。弗林特不是被他的族人帶走,拉爾修讀到有八個獵人形成小隊,戰鬥記錄中也不多不少就是這幾個人,既然沒有其他博納塞拉進入鷹空山,那就無從弗林特被帶走的可能。——他遇到了什麽。對了,聖詠。“你是否在山中監測到任何關於魔法武器的數值?”如果獵人帶來聖詠,那麽特別的一把武器,分析機應該有所反應。<無。>即使何塞知道分析機不存在感情,他依然覺得自己從這個回答裏聽出對方的硬冷和漠然。何塞清楚自己現在不該想別的,可是他還是把這一刻的心思放在懊悔上,心想,他為什麽沒有事先留下一些法術跟保護的咒語在弗林特身上,他是太自信於不會跟對方分開嗎。“你是監測不到,還是那東西已經超出你的監測範圍?”拉爾修上前,他似乎想拍拍何塞的肩膀,但手懸在半空後又不經意收了回來,然後把注意力放到跟分析機對話上。“分析機,給我古曼韋爾過去五百年的地質跟土壤報告。”何塞抬起臉,“你要做什麽。”“幫你弄清楚博納塞拉跟古曼韋爾到底怎麽回事,這不是你的目的嗎?怎麽,失去弗林特·博納塞拉以後,你就不準備前進了麽。”失去。失去弗林特?何塞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可能,這也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事,他的世界裏不可能沒有弗林特。……可是為什麽不能?這根本不是他能決定的事情,每一分每一秒,這世上都有人在死去,死於惡魔之手,死於同類之手,死於戰爭與餓殍、瘟疫與天災,死於任何難以預料的事端。但是何塞不會承認自己也跟這些人一樣會失去什麽。“我沒有失去他。”何塞一字一頓,不過是在說給自己。分析機冰冷的聲音打斷他們的對話。<無此報告,二號分析機已於神代曆14828年與位於歌洛仙的一號分析機斷開連接,故不可收集古曼韋爾地質報告。>拉爾修惋惜地歎了口氣,“我前幾天去過古曼韋爾山頂的試煉場,就算是冬天那裏都不該那麽荒涼,我都懷疑是不是古曼韋爾的土地裏流著什麽毒素。”吸血鬼男人低下頭,沉沉注視何塞,“你總是在為滿足弗林特·博納塞拉的願望而行動,因為你覺得自己的人生是從遇到他之後才開始的,過去對你來說,毫無所謂。”“因為伊諾親口對我說,不需要為他過去的牽扯被人左右。”何塞聲音平緩,眼睛一眨不眨盯著前方,他沒有時間跟拉爾修閑聊。“可是正因為過去的牽扯,你才會被布雷克·科羅塔養育,才會被博納塞拉找到,才會因為吸血鬼跟獵人與教會的爭端成就你的愛情,可是你卻看不到。”拉爾修苦笑,眼中閃動著微妙的神色,他不覺得現在這個時間說起這些不合時宜,反正他從來都沒有在對的時間裏出現過,“隻有死去的人在你心目中無法超越,而我們的汙點來自於過去,我們因為活著,所以一再犯錯。”“別再說了,我不想聽!”何塞低吼著,他撫上牆壁,對分析機再度發出指令,“給我弗林特進入鷹空山後他周邊所有的異常數值,無論是超出範圍的還是沒超出範圍的!”拉爾修靜默下來,何塞不想知道此刻這個男人臉上是什麽表情。他死裏逃生,從跟這個世界毫無關聯走到了現在,每個人都告訴他隻要好好活下去就可以了,事到如今卻來指責他對過去的冷漠。<十三分鍾前一項非智慧生物魔能波譜度數超出測定數值,定位於門扉之外,分析機丟失弗林特·博納塞拉位置之處。>何塞猛地抬頭,“非智慧生物?”超出分析機測定的非智慧生物?那不就是……惡魔嗎……何塞沒有發愣多久,拉爾修的臉色已經急轉直下,吸血鬼男人轉身快步走向門口,又去確認了一遍。何塞掩蓋住自己聲音的顫動,對分析機道:“能確認形體嗎,任何能確認到的東西都行。”<無法確認,超出分析機識別範圍。該生物具有無機特質,其魔能波譜呈現異常形態,經不完全推測,正因其覆蓋才使得分析機丟失弗林特·博納塞拉位置。>無機。覆蓋。何塞因牆壁描繪出的扭曲刺眼的圖形緊皺眉頭,如果他的理解沒有錯誤,正是因為這東西的瞬間施放,弗林特才從分析機和他們眼前消失了蹤影。十三分鍾前,獵人帶來聖詠,被丟下的飲羽,弗林特消失。那個死去的獵人手上的傷口是刀傷,是他握住了刀刃?飲羽的刀刃?還是……——弗林特丟掉了飲羽,拿起聖詠。在他握住聖詠的那一瞬間,他從分析機的“視線”裏消失了。這個荒謬的猜想一經出現,何塞胸腔裏仿佛被塞了一顆爆裂的石頭,令他意識到這種瘋狂的想法可能就是現實。他艱難地開口問道:“那這個超出範圍的度數還在山中嗎。”<在門扉外的平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