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拉米亞斯笑了笑,“令人信服的推論,也許事情就如你所說,但我的確不清楚其中的細節,沒有辦法為你補充了。”何塞正襟危坐,嚴肅問道:“伊諾到底去了哪裏?”聽到這個問題,塞拉米亞斯捏緊自己的手,一瞬間的痛苦神色出現在她臉上,“我們找了他很久很久。”這個“我們”中包含著誰,她沒有具體說明,而是繼續道:“我們在伊斯特北部的一片毒沼裏發現了他的冰棺。”這奇怪的位置就像不願被人發現一樣。何塞眯起眼睛,“總不能是他自己把自己裝進去丟進沼澤的吧。”遭人暗算的可能性變得無限大,可身為最初的吸血鬼跟手握血魔法的偉大研究者,密督因又有誰能成功暗算他呢。無論怎麽瞎猜,隻要把伊諾解救出來,這個疑問就迎刃而解了。但接下來,何塞和弗林特沒有聽到塞拉米亞斯女士說出後續,她突然陷入了長久的沉默,在漫長的安靜之中,何塞意識到她為何沉默。“你們沒有救他。”開口的是弗林特。“冰棺開啟的方式有著複雜的步驟,而老師的冰棺裝置上填入了‘灰淚’。”“灰淚?”“一種對人類和吸血鬼,尤其是吸血鬼來說最為致命的毒素。在家族書庫中有關於它的記載。”弗林特壓低聲音,說出自己所知道的,“這種毒素隻需要微小的計量就會使生物體內的血液化為攻擊自身的毒料,它甚至能汙染始祖之血,讓他們變得身體幹枯,排斥賴以生存的血液,想要緩解必須依靠休眠來慢慢恢複,但如果沒能及時處理便會喪命。”塞拉米亞斯接道:“這是伊諾老師在研究中偶然發現的副產物,自然,這種毒素的調配方法在當時隻有他知道。”何塞背靠著椅子,“也就是說冰棺外部有這種毒,是他自己不想被解救的意思?”“我們的意見出現了分歧,但如果這是伊諾老師的意願,我不想違背。而且,喚醒老師,讓他再次麵對混亂的局勢,然後被角逐權力的人們利用嗎。”血族始祖反問,“他已經做得夠多了,我們寧可不知道真相,隻想給予他安寧。”可是,後來還是有人打開了那具冰棺,而那個人就是布雷克·科羅塔,何塞的“養父”。身體幹枯,排斥賴以生存的血液,愈發衰弱。單憑這幾點,何塞就馬上聯想到布雷克跟自己居住在雪山小屋時的身體狀態,簡直一模一樣。那個人不惜身染劇毒也要開啟冰棺,也許就是這些人所謂的“意見分歧”吧。——這就是血族始祖,奧爾加·塞拉米亞斯所知的過去。她仿佛注意到何塞神色的變化,認真說道:“布雷克他……在死前給我寄來信件,所以我才會在你被轉化時剛巧來到山下,給你祝福印記。”“為什麽你沒有在那時候把我帶回帕托,而是任由我離開了。”“……我不知道該怎樣麵對你。關於過去的很多事情,我都已經記不太清了,我……記不清了。”【願你安眠,被時光遺忘於裂隙間。】布雷克留下的冰棺是何塞自己的東西,而冰棺上的銘文,其實也是他自己寫下的。——我沒有敗給自己,我隻是……敗給了時間。何塞心髒突然一陣抽痛,這個想法沒頭沒尾地冒了出來,就好像它銘刻在他的靈魂之上。至於為何記不起曾為伊諾時的所有事,何塞在這裏得不到答案。他有種奇怪的違和感,卻沒能抓住思緒的尾巴,讓它從自己腦海裏溜走了。塞拉米亞斯向何塞伸出雙手,後者愣了半晌,才意識她想做什麽,馬上把自己的手伸過去。她隻是想碰碰他。奧爾加·塞拉米亞斯的動作小心翼翼,就好像在握住他的手時,她度過的歲月也像碎片般從她眼前流過,有那麽一瞬間,何塞已經有種這個美麗的女人會就此流淚的預兆,但塞拉米亞斯最終忍住了,或者說,她認為自己沒有資格流淚。極力壓抑哽咽的囁嚅中,塞拉米亞斯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說道:“你是何塞·伊諾,我、惡魔之口血係始祖奧爾加·塞拉米亞斯的子嗣、布雷克·科羅塔擅自轉化的人類,我已經為你申請灰堡協定的名單,你很快就會有一個‘合法’的身份,不會被獵人跟教會狩獵與審判。”是何塞·伊諾,而不是伊諾·特裏斯維奇。塞拉米亞斯的話語中表露出她藏在心底的決定,那個曾經拯救密督因的天使已然成為過去,而何塞與那個停留在時光中的光輝倒影無關。——既然已經忘卻,那就開始新的人生。何塞短促地嗯了一聲,抽回自己的手,輕聲說:“謝謝您,塞拉米亞斯女士。”她聽到這個稱呼,在落寞中笑著回應:“這是我應該做的,何塞。”血族始祖的神情變得如釋重負,好像就此完成了一件重要至極的事,再也沒有了牽掛。在回去的路上,何塞一句話都沒有說,周圍的空氣陰沉到凝固。弗林特同樣沒有發言,倒不是他需要時間消化剛剛聽到的東西,而是一貫如此。何塞倒是沒有忘記尋找奧托克這件事,在告訴塞拉米亞斯女士後她還體貼地表示身為同僚,自己這裏有奧托克的用過的一些東西,如果需要的話可以給何塞提供。所以當前的目標變得更好解決了,何塞也變得更加沉默了。回到房間,還沒等弗林特出言安慰,後者就啪地一聲把通往浴室的門甩上,差點把身後的弗林特鼻子拍扁——當然以獵人的反應速度,這個可能性無限趨近於零。何塞坐在沒有水的浴缸裏,抱著胳膊沉思許久,不知道腦子裏在進行怎樣的頭腦風暴。弗林特沒有在門外發出一絲動靜,也不準備敲門打斷對方的思緒,他想的是現在的何塞更需要時間調整自己的情緒。牆上的時鍾就這麽慢慢走過一格,冷不防地,浴室的門從裏麵打開,何塞發現弗林特一直站在門口。“弗林特。”何塞此時表情上的嚴肅之氣仿佛凝成實體,“我有話對你說。”“嗯。”弗林特的選擇是摘下自己的麵具,用綠色幽深的目光注視何塞。反倒是何塞這邊差點慌了神,“有話好好說你、厄、你這樣我集中不了注意力!”不知是弗林特不知道自己這張臉孔的殺傷力還是太知道了,何塞為了不把全部心思放到這張臉上努力了半天,咳嗽幾聲清清嗓子,“我要說的話,你千萬不要慌張。”“……嗯。”可能是聽到何塞這樣說,弗林特常年缺乏表情的麵目之上也顯露出一絲絲緊張情緒,他蹙著眉,嘴唇微微抿緊,又道了一句,“你說吧。”何塞的神色從認真,悲壯,糾結再到義無反顧……好幾種神態像在他臉上開了個圖書館,等到他終於緩緩開口時、它們統統化為小心翼翼的訴說,“我是,我想說的是……塞拉米亞斯女士口中所說的最初的吸血鬼,就、曾經的那個密督因的天使……好像就是我。”何塞在說這件事的時候根本沒敢看弗林特的眼睛,也就完全沒發現當他說完,對方在瞬間的呆滯後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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