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死在槍口下的吸血鬼逐漸化為腐朽骸骨的屍體,獵人走到吧台邊上把裏麵撅著屁股的酒保和老板一手一個拎出來,對他們說:“離開這裏。”當然,他還不忘指指暈過去的侍應,讓他們把他也架走。等到所有人類都走光,弗林特把臉轉向牆上的黑鞘長刃,少許停留後他對喝酒的尼奧道:“尼奧,給我銀劍。”吸血鬼超乎尋常的再生能力是最令獵人感到棘手的一點,因此他們需要銀製武器、能夠確切地殺死吸血鬼的那種材質。尼奧把杯子放下來,語氣難得嚴肅:“不行。弗林特,你必須習慣使用聖詠。”聖詠。何塞猜測他們指的是這把黑鞘的劍,因此特意去觀察。劍鞘是不知名的金屬材質,其上還有幾處鏤空設計,跟皮革包裹的木鞘從設計和重量上都有著天壤之別。而且這把劍除了吸血以外,詭異的地方還在於鞘上帶著好幾個銅色鎖扣,它們扣住能夠外拔的劍柄,比起劍鞘更像一種……封印?這把劍莫非還有什麽特別之處嗎。就在何塞正當疑惑之時,尼奧正在解決杯子裏最後的紅露酒之時,弗林特背對著卡座走向自己的武器之時,坐在尼奧對麵臉色陰晴不定的卡德拉出手了。他沒有選擇攻擊距離他最近的尼奧,而是朝弗林特後心撲了過來,作勢要撕開他的後背。戴著麵具的獵人沒有回頭,千鈞一發之際他的手握上劍柄,搭扣應聲彈開,一道銀灰色的光芒疾閃而至——吸血鬼卡德拉最後看到的景象是獵人麵具上綠色寶石發出的冷光。他甚至沒有感覺到被砍中的疼痛,也不知道自己哪裏受了傷。應該是手,吸血鬼想著,然後看向自己的手,它們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化為灰燼,然後遭殃的是身體和腿腳……他張大嘴巴想要高喊出什麽東西,但腦部的融化阻礙他組織出最後的遺言,等飛撲過來的身體落在地上時、吸血鬼不見了,隻餘下骨灰般的粉末。何塞看到了那把武器的全貌,他想錯了,並不是劍,弗林特握著的是一把單麵開刃的直刀,血槽附近銘刻著一串無法辨認的符文,刀身是銀灰色的,跟一般銀質武器的銀白色全然不同。但讓何塞手腳冰涼的並不是銀刀顏色的怪異,而是它的威力。他絕對沒有看走眼,剛剛弗林特拔刀之後回身劃過吸血鬼的皮膚,造成的傷口在手上,而就算被銀製武器砍掉了手,吸血鬼也不可能因非致命傷而死,即使是再年輕的吸血鬼。可事實是什麽?這個吸血鬼死了,就連被銀彈擊中頭部的吸血鬼都留下焦黑的屍骨,而這人成為了粉末,就因為這把武器造成的一個小傷口。不清楚狀況的不僅是外麵偷看的何塞,還有裏麵剩下的兩個活著的吸血鬼。弗林特讓刀尖垂落,沒有管被刀鞘固定在牆上的那個,而是走向正在盡力掰正自己腿骨想要恢複行走的吸血鬼。“不要過來!不要過來!”阿爾傑看見弗林特向他走來時,毫無形象地向著門口爬,宛如身後追逐他的弗林特是前來收割性命的死神——實際上就是如此。獵人踩住吸血鬼的後背,這回是肋骨斷裂的動靜,慘叫聲過後,弗林特問:“這個鎮上除了你們還有其他吸血鬼。”獵人很確定這一點。刀尖就在吸血鬼後背的皮膚間逡巡,見識過這把刀威力的吸血鬼連抖都不敢抖,斷氣似地道:“有、還有幾個!我都告訴你,不要殺我、把我關進教會吧!不要殺我!”被釘在牆上的吸血鬼忍痛大吼:“閉嘴阿爾傑!別告訴他!”“該閉嘴的是你布蘭迪!他們是躲在家的懦夫!我不想死!”名叫阿爾傑的吸血鬼像倒豆子一般說出好幾個名字和他們的藏身之處,緊張得結巴,生怕說慢一秒獵人的屠刀就會揮下,他已經嚇破了膽。當維克多的名字出現在這個吸血鬼口中時,何塞暗道一聲不好,也不管自己暴露與否,破開窗戶抄起窗台下的花盆朝著弗林特的刀砸了過去。超人般反應力的吸血鬼獵人顯而易見地不會被這種半吊子的攻擊擊中,他晃動肩膀躲開,花盆在地上砸了個粉碎,但隨之而來的又一堆碎片卻讓刀身下壓些微。就是這一點點的距離,刀尖刺破阿爾傑的皮膚,吸血鬼連到底發生什麽都不知道,就被聖詠蝕成一堆趴在地上人形輪廓的粉末。弗林特猛地抬頭,回身拔下牆上的刀鞘,一個箭步衝出酒館大門。酒館內還活著的生物隻剩下尼奧和一個半死不活的吸血鬼,這裏的混亂似乎就要告一段落。金發綠眸的男人放下空酒杯,慢條斯理地抹去唇邊的酒沫,終於從卡座下方拿出自己的武器,又慢悠悠起身走到猛烈咳嗽的吸血鬼布蘭迪麵前。“來啊,狗屎的獵人。”知道自己沒有活路的吸血鬼反倒一改之前的忌憚,盯著尼奧手裏那兩柄銀鞘的長劍,呸了一口帶血的唾沫,一動不動地靠著牆等終結時刻的來臨。尼奧說:“我對紅露鎮還有沒有其他吸血鬼沒有興趣。”他碧綠的眼眸透著溫和的笑意,“但我很好奇,是誰在你們中間傳播梅耶克的大屠殺?教會知道這件事我倒不覺得稀奇,可你們呢,是高位血族、還是哪位始祖?我覺得不會是一個無名小卒,否則你們不會如此信服。”布蘭迪露出帶血的尖牙,咧嘴笑了,“告訴你我有什麽好處?”“我想想,讓你平靜一點死去?獵人的手法偏向兩個極端,極致的痛苦和極致的安寧,我想這對於吸血鬼來說已經是一種福音了。”吸血鬼冷笑,“原來偉大的博納塞拉家族也怕臭名昭著嗎。”“外界之人不知道梅耶克究竟發生了什麽,所以流言四起。但我們一回到紅露鎮,這裏的吸血鬼——你們就像蒼蠅一樣圍了過來,到底是誰在操縱你們?你們來到這裏圍堵獵人的動機真的確實是發自你們的內心嗎。”尼奧把一柄劍掛在自己的腰帶上,抽出另一把,銀色的冷光在吸血鬼臉上映出片狀的花白。“我們在幾天以前同樣來過紅露鎮,一樣的馬車,一樣的裝束,可那時這裏毫無異常。而就在我們帶著那個小吸血鬼回來落腳的時候,你們一個個就像打了雞血一樣……是誰在操縱你們?”同樣的疑惑也出現在布蘭迪臉上,但他隱藏得不錯,很快變得滿麵怒容,“不可能……卑鄙的獵人!別想套我話!”尼奧利亞·博納塞拉微微歎息,臉上的表情好像帶了點遺憾的意思,他說:“沒關係。”華美的銀劍劃過吸血鬼一邊的胳膊,一塊焦黑的皮肉被剜了下來。是普通的銀製武器,跟那柄詭異的刀不同,但吸血鬼還是發出痛苦的嘶吼。尼奧則微笑道:“距離教會和鎮上的守備趕來還有段時間,我們爭取快問快答。”恐怖的博納塞拉家族確實是收割吸血鬼的死神,至少現在何塞已經直觀地用眼睛感受到了。他在確認地上那個吸血鬼沒有活路的一瞬間扭頭就跑,他不覺得獵人會輕易放過阻撓他的吸血鬼,即便他們此前還在一個馬車裏“談過心”。可他也不後悔自己費勁巴力地跑出來淌渾水。那對兄妹證明吸血鬼和人類可以共存,即使這種狀況再怎麽稀有也不是掐滅微小希望的由頭。而在弗林特追上來之前何塞有兩個選擇。一個是飛一般速度地回到教會把自己重新關進牢籠當作無事發生,何塞確定弗林特沒有看到自己的臉,不知道這事是他幹的。還有一個是趁著夜晚躲藏起來,徹底逃出獵人的手掌心。可教會此時一定已經被驚慌失措的逃脫群眾圍得水泄不通,貿然過去必然落不到好處,何塞覺得自己已經聽見不遠處傳來浩浩蕩蕩的嘈雜聲,而且這聲勢必定越來越大。他不可能同時暗示那麽多人,因此他的選擇倒向後一種。妨礙獵人狩獵吸血鬼已經足以判定他有罪,何塞不清楚護送自己的任務在獵人心目中的優先級,隻能把運氣賭在獵人即使丟失目標也不會在這裏停留太多天搜查一個藏起來的吸血鬼這件事上。隻要他能藏得住,就有機會脫身。至於始祖要見他這件事,等風波過去他可以自己前往帕托。——所以還是跑吧。可是,何塞得出結論的電光火石之間,他唯一想錯的一點就是這兩個選擇都有個大前提——他必須能夠在現在這一時刻甩開獵人,擾亂弗林特·博納塞拉的追蹤。何塞顯然沒有這個本事。五分鍾後,他被獵人抓住了。弗林特從一個窄小的巷口閃出,一刀鞘敲在何塞的肚子上。就像要把內髒吐出來的衝擊力和幹嘔過後,何塞被弗林特用膝蓋頂到牆上,冰冷的刀柄抬起他的下顎。何塞正對上獵人麵具上的綠寶石眼瞳。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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