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是女士香煙,李負代太久沒碰過煙,捏著煙在指尖轉了轉,點起來。這個空檔,對麵的醉漢站起來,還沒跨出一步又摔倒,癱在地上嘀嘀咕咕地罵小兔崽子。一根兒煙抽完李負代都沒等到那人站起來揍自己,也覺得故意去惹怒一個醉鬼太無聊,放下半瓶啤酒走了。淩晨的溫度低得令人麻木,最後李負代還是回了海邊,還是坐那個位置,客輪關了燈,海上隻剩零星光點。他不太困,吹著的風裏卻漸漸夾雜進了雪,飄灑落地,融化在地上暈出水跡,水跡結冰,緩緩留住了雪。屁股底下的圍欄怎麽坐都坐不熱忽,李負代的肩頭被越發密集的雪花打濕了小半。他抬頭吹跑幾片本該落在發間的雪花,跳下圍欄,準備回後麵的街道找個屋簷躲躲雪。這個時間四川小吃已經關門,矮桌折著靠在樹邊沒有收。空無一人的街道上,李負代在樹下站了站,突然聽見對麵有人招呼他。“孩子,這邊……這邊……”朝他招手的是對麵花藝店的老板娘,五十歲上下的阿姨微胖戴一副茶色圓眼鏡,看著溫柔又和善,撐著半扇玻璃門招呼李負代過來。李負代過了馬路,進店前又停下。“我看你好像沒地方去,進來躲躲雪吧。”老板娘笑著,見李負代不進門也不催促,隻從圍裙裏摸出一條手帕替他掃發間肩頭的雪。掃完又說,“我今天看到你好多次了,你一直在這條街上來回吧……外麵多冷呀,快進來吧。”隻是麵對麵,李負代就能感覺到她身上溫和又堅定的力量,讓人舒服,感覺溫暖,這讓她的邀請和莫守截然不同。花店裏光線柔和,適宜的溫度和花香從開著的半扇門裏跑出來。他極少碰到來自陌生人的善意,除了道謝之外,便不知道該如何反應。李負代長這麽大第一次進花店,叫不出名字的鮮花幹花圍滿房間,感覺新奇。花店裏架了個小二層,一層教課,二層供學員休息喝茶。阿姨吃住都在店裏,也不多問,紮進小廚房十分鍾後,端了碗雞蛋麵出來給李負代。一個麵包兩杯橙汁下肚,其實李負代已經不餓,但又不好拒絕。看著李負代吃麵,阿姨摘了眼鏡放進圍裙口袋,悄悄歎氣,“這場雪有的下,你要是不介意,今晚就呆在這裏吧……這麽冷的天氣呆在外麵,肯定要凍壞的。”李負代心下起伏,又連忙道謝。二樓的沙發拆開就是張小床,天亮起來之前的這幾個小時,李負代睡得很好。他六點多醒來,阿姨還在休息。櫥窗邊的生態缸裏養了十幾尾玫瑰杆粗細的銀色小魚,李負代彎腰看了會兒魚,阿姨的房間也沒有動靜,他想幫忙整理一下店麵,又不懂什麽該動什麽不能動,又杵了一會兒,留了張字條再次道謝便悄聲離開了。因為評論一片罵狗,我以為溫烈丘涼得已經比較透徹,所以還在讓他罰站……寫到這裏,差不多就是我寫這篇文的初衷了。好多年前看鯨魚馬戲團,主人公在酒友麵前演示了月全食的過程,離開酒館的時候他獨自一人走在路燈稀疏的夜裏,電影裏這是一個一分多鍾的長鏡頭,充斥孤獨,當時的背景音樂,就是溫烈丘曾彈給李負代聽的《valuska》。主人公是孤獨的,每個人都有孤獨的時候,現在的李負代也是孤獨的,而李負代和溫烈丘最初的共鳴,也是孤獨。想在四十萬之內完結的,現在就說這些後記似得話是怕我哪天沒撐住寫不完,我以後再也不會寫長篇了(癡呆歎氣李負代在短期內會遇到一些人,都不是主要人物,他們的出現隻是幫助他分辨,他真正需要的是什麽,或者是誰吧。謝謝看到這裏的大寶貝,愛你們摸摸摸摸手兒~第146章 氣息、溫度和魚。像海濱公園一樣,李負代在全是花店和小酒吧的步行街停留下來,並決定在記下所有店名後離開。莫守留在李負代這兒的手機偶爾會震震,多是新聞推送或無關緊要的信息,李負代也不看。隔了一天,一直算安靜手機卻突然響個沒完。同一個號碼打來三遍後李負代接了起來,正要解釋手機主人忘了它在他這兒,莫守的聲音就傳了過來。那頭的人誇張一歎,“想金屋藏個嬌怎麽就這麽難呢!”眼看要到晚飯時間,莫守特意打包了幾個菜去自己的小公寓找李負代,這幾天冷得厲害,他覺得李負代抗不住一定會去,就算隻是躲躲雪也好。但他直愣愣地撲空了。莫守找著李負代的時候人又在海邊兒坐著。他想不明白這一晃一晃的水兒有什麽好看,唉聲歎氣地攬著李負代去吃飯。這飯倆人吃得安靜,莫守點什麽李負代就吃什麽,沒一點兒客氣。飯吃完,莫守先憋不住了。“你怎麽就寧願在街上溜達也不去我那兒呆著啊?……你是不是對我有意見?”莫守說著說著皺起臉,又裝可憐,“沒把我當朋友是吧!”“我又沒說,”李負代不吃他這套,勾著嘴角直問,“你怎麽知道我沒地兒去的?”莫守無聲看了李負代片刻,歪嘴也笑,“我聰明唄,猜的。”“哦。”李負代笑著收聲。某些不為人知的心思被看見了尾巴,莫守沒那麽自如,“我沒別的意思,就是覺得跟你合得來……”話說到這裏,他自己都知道和李負代的談話差不多要結束了,起碼今天是這樣,“你不想住我那兒沒事兒,我每天來找你吃飯總行了吧。”李負代笑笑不說話,事實上,他確實對莫守起不了半點提防或懷疑,這是人和人相處中很神奇的反應,一種直覺,莫守對他沒有壞心思。“你想怎麽樣你說嘛……”在李負代麵前,莫守耍賴的功夫突然盡失。他之前就覺得李負代挺酷的,現在一看更酷了。他拿李負代一點兒辦法沒有,隻揣測他可能是那種不喜歡欠別人好意的人,“你身上沒錢對吧。”莫守的目光在李負代袖口快掃一眼,“為什麽不把表賣了?”把外套還給莫守之前李負代掏出了煙盒和打火機,眼神詢問莫守。莫守哪止想給他一盒煙,又見他沒有回答的意思,臉上不太高興。李負代起身將煙揣進兜兒裏,經過莫守身邊兒時在他肩上拍了拍,“要是下次來找我,能告訴我為什麽,就更好了。”莫守心賊,但碰上摸不透想法的人,越賊越好笑。在他看來,與其說李負代心不在焉,不如說他睥睨世間。他可能在了解這個世界,可惜並不算有趣,所以興致索然。他因孤獨而失真,飄渺的不像話,說不準哪天起了風,就能吹散他和這世界的呼應。那一絲半點的牽絆之所以至今存留,可能因為有一顆小果子,又或幾句經耳入心的話,借著一條線,綁在他心腔上墜著,才沒讓他隨風散了。莫守挺好奇李負代的心到底飄在哪裏,但他沒有那顆果子,也不知道用什麽話敲心,隻能十分有自知之明地消隱。之後幾天,李負代過的清清靜靜,莫守沒再出現。李負代有所失策,花了一晚上的時間,他就記下了所有店名。但他沒走,因為他發現了這條街的怪異。挑了一天,他有目的地經過曾收留過他的花店,正碰上運送鮮花的小貨車停在門口,下午的陽光慘淡,店主阿姨和司機一進一出地搬卸花束。他默默上前幫忙,等所有東西都搬完後被阿姨熱情地留下喝茶。花茶是阿姨自己做的,清甜利口。李負代和阿姨麵對麵坐在待客的小圓桌邊,喝了幾口茶,就說,“這兒的,好多人都很好。”他之所以這麽說,是因為遊蕩在海邊和步行街的幾天,作為一個閑散人員,他莫名受到了超出常規的善意。像被留宿一樣的各種善意。那些善意都不突兀,但綜合在一起,就很反常。阿姨笑著應聲,“是呀,我在這裏開店快十年了,大家鄰裏鄰居都很和睦,做生意嘛,和氣很重要。”李負代看著女人,眼神分明,他不是要聽生意經,他在尋求某些答案。他和她隻有過幾麵接觸,但她身上屬於媽媽的氣息,讓他下意識地選擇信任,像每一個需要長輩指引的人一樣,交付也真誠。阿姨想往茶壺裏添塊冰糖,窘迫地撥了撥小勺兒又收手,抿了抿嘴,開口隱隱犯難,“你是從家裏跑出來的嗎?為什麽不回家呢?”她被李負代的神情觸動,眼中憐愛,“家人會擔心的。”“那……”李負代眼睛看了看別處,尖牙咬上下唇內壁想憋回心中的失措,“那你收留我,隻、隻是想讓我躲雪,沒有別的原因,對吧?”女人並不了解麵前的孩子,隻是見他神情懇切心中就不忍,她連聲應著,“是啊,是啊,是的。”聽到肯定,李負代笑出酒窩,也不想女人再為難。沒有人會明白,如果這份善意有所目的,他會多難過,也許這太過矯揉造作,但這真的對他來說很難得。阿姨今天沒安排花藝課,店裏閑散,主要工作就是整理好新配送來的鮮花。李負代學東西快,幫著修枝剪葉再裝瓶,大大減少了阿姨的工作,讓整理在天黑前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