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這麽善良啊。”江月擰擰眉頭,沒明白。其實李負代是覺得,江月自己還傷著心呢,還要分神關心他,實在夠可愛的。但他沒明說,怕再戳疼江月。江月不是感情用事的女孩,每每和阮令宣吵架,她都如常學習睡覺說笑。此次的矛盾摻雜了別人,她也依舊如此。但李負代知道,這次真的不一樣,在他們麵前,江月始終沒提過阮令宣,而她自己,也始終沒給阮令宣的道歉任何回複,像是要把他這個人從生活中挖出去。她強撐著裝作什麽都沒發生的模樣,李負代看著都心疼。從他嘴裏,從來都不好辨別真正的含義,所以是不是真垮她江月一時區分不出來。她氣呼呼地在桌下踹了他一腳,懶得再聽他跑火車,起身回了自己座位。之後,李負代又長久地安靜著,看著窗外,轉著筆。第一節 課下後,溫烈丘獨自出了教室。樓下,被告知,應曦已經幾天沒來上學。第130章 “……你認識,李負代?”中午吃完飯,從食堂出來,走在路上,李負代被陌生的同級生吐了口水,緊接著又被客客氣氣地道歉。李負代看了看落在褲腿的液體,先拉住了身邊的溫烈丘,說了句沒必要,頓了頓又幾不可聞地失笑,墜了句無所謂。吐口水的人堂而皇之地離開,在錯過李負代身邊時譏諷著罵了個賤字,像是自己念叨,卻又怕別人聽不到。李負代若無其事地繼續往教室走,溫烈丘緊握的指節在疲乏中鬆開,不死心地問他,怎麽就無所謂。李負代隻是聳聳肩。這模樣,和最初,還是一模一樣。回教室的路上,阮令宣幾次和別人起了爭執。一上午的發酵,周遭對李負代的議論和指點已經不再遮掩,小三兒、吸毒、濫交、賣屁股被包養,這些詞兒一個陪著一個鑽進阮令宣耳朵裏。他不相信且厭惡這些話,於是,他像個盡職的保鏢,恫嚇驅趕所有想靠近看李負代的人,他揮拳打爛那些狗嘴,然後回頭看到漠然的兩個同伴,又不由開始疑慮迷惑,是他太過小題大做,還是他們已經麻木。阮令宣本就憋悶著口氣,最後看著李負代和溫烈丘走進嘁議的人群,轉身朝別的方向去了。午休結束,吐了李負代口水的人又來了,鼻青臉腫恭恭敬敬,說什麽也要給李負代洗褲子。李負代從始至終沒理會他。但那人明顯忌憚什麽,轉頭跑去買了濕紙巾,回來蹲在李負代腳邊,戰戰兢兢地擦了褲子上的汙跡。李負代覺得,江月和阮令宣,都是好善良的人。寒冬的夜裏冷得生瑟,從髒舊小巷網吧裏出來的少年貼著矮牆走著,扣上兜帽遮住臉又把頭壓到最低。他像是怕極了冷,每口氣都吸得很慢,步伐卻很快。他褲子口袋裏的手機響個不停,都是他所發的貼子的回複。應曦一直了解自己,也會利用別人的愚昧。他咬定自己編造的謠言會給眾人枯燥的學習生活帶去樂子,也迫不及待地想看李負代跳腳的樣子。今天天陰得厲害,襯得十幾米開外歪了杆兒的路燈都不同尋常的明亮。馬上就走到路燈下,一股巨大的力量突然衝了出來,帶著他踉蹌兩步,撞上了身後的牆。來人帶著濃烈的煙草氣息,還有寒氣,他猛地拽下應曦的帽子,壓著他雙肩咬牙逼問,“……你這幾天去哪兒了!為什麽躲著我?”盯了一路的黑暗,猛然抬頭見光應曦眼睛發酸,“有毛病啊你!”他操了一聲推開男人,戴上帽子朝另一個方向走。男人立即將他拽回罩在自己懷裏,借著身高優勢,也幫他擋了光,“為什麽拉黑我?”知道自己抵不過他,應曦幹脆鬆了力氣靠向牆麵,冷冷地笑,“定期清理。”男人被應曦頂得一時沒話說,看著他的目光漸漸凶狠,粗糲的大手也悄無聲息地撫上他的脖頸,說是撫,力度卻已經是鉗製,“……你最近又在搗鼓什麽?”應曦被他掐得生疼也不露怯,假模假樣地媚笑,“我都搗鼓些什麽,你應該知道的啊。”“曦曦……”高大的男人一時無措,看著他的麵色深沉且無奈,“別再這樣了好嗎。”“……都快三十歲的人了,怎麽還這麽天真。”應曦一直揚著笑臉,眼中的悲淒被他話語中的不屑消磨盡散,“這樣、那樣,這個、那個,從來都不是我們能選擇的。”說完他便撇過臉不再看眼前的男人,這話他聽過太多遍,他聽夠了。“是不能選,但卻不妨礙你想著榮華富貴一步登天……你什麽時候變成這樣了?”“我本來就是個俗人。”應曦聽著男人痛心疾首的話,目光壓在對麵的牆角,“……我一直都不明白,大家都是人,一個鼻子兩隻眼,憑什麽我們就要低人一等,憑什麽我們就得挨餓挨揍被人笑話?我們無權拒絕這個世界,所有人卻迫使我們承認我們的存在是錯誤,我想活下去,我想活得好,我有什麽錯?你讓我別再這樣了?那我要怎麽樣,像你,一輩子做個街頭混混?”“……我是沒出息,但我他媽什麽時候餓過你、讓你挨過揍?”男人被他刺激,狠狠逼問,“倒是你,我他媽搶錢給你湊學費,你倒好,轉頭就去爬別人的床?”“我……”往日浮現,應曦神色瞬間崩潰,卻還是紅著眼眶嘴硬,“我沒錯,隻要找個靠山,我就不用像個街頭老鼠了!”“……靠山。”男人重複了這兩個字,緊接著嘲諷道,“找大你幾輪的?”“都行。”應曦快速擦了險些掉出眼眶的淚,笑著答。“應曦,你他媽還沒被操夠是吧?”見他紅著眼犯倔男人終於失控大叫,額間青筋暴起,“是誰跪著給人當狗?是誰差點兒被人在床上弄死?又是誰被玩兒夠了光著扔到街上?啊?是他媽你吧?我沒記錯吧?!”“是我。”男人怒極反笑,“怎麽,你是被那老東西操上癮了?他給錢給的爽快是吧,他把你養得一天不挨操就不行是吧?啊?是吧?”“對呀。”應曦啞著聲音還是笑。悶拳落在他臉上,嘴角立刻就冒出血絲。冷靜過後,男人隻有心疼的份兒,他揩掉應曦嘴角的血跡,“曦曦……和我走吧。”“你知道的,我有性癮呀……比你的那些女人可饑渴多了。”應曦笑眯了眼睛,“等你能對我硬起來了,再說吧。”“你……”男人氣急,沙啞的聲音發狠,“你他媽現在和婊子有什麽區別?”應曦眼中有微不可察的晃動,卻不影響他的笑,“我本來就是婊子啊。”他懶懶散散地起了點兒身,貼上男人,“這你應該也知道的啊。”他意為惡心男人,不想卻被神色突變的男人輕柔地擁進了懷裏,他過電似得掙紮,脫離男人又緊貼上硬牆,像個喜怒無常的病人,“……你別碰我!”那話出口男人就後悔了,他盡量柔下聲音,“曦曦……和我走,我們離開這裏,我不會餓著你,也不會讓別人欺負你,好嗎。”“哥……”不知為什麽,一個字出口,應曦的情緒有了明顯的轉變,像在舌頭上劃了條口子似得,口齒、神色,都不清晰了,“……我真的、真的一直把你當親哥的,早就當親哥了。你、你找個人好好過日子,別再管我了。行嗎。你不能管我一輩子,你就讓我這麽爛下去吧,行嗎。”“我不管你,管誰?”男人看著他,那麽理所應當。男人眉骨上落著一道疤,讓本就硬朗的臉顯得凶狠。這道疤是為他落得,應曦這輩子可能都忘不了,他抬手在疤麵輕輕一碰,明明已經愈合很久,卻還怕碰疼他似得。認識這個男人的時候,應曦剛滿六歲,愛哭又愛鬧。在福利院,這種孩子最招人厭。那時候,男人馬上要滿十五歲,是福利院的累贅,他不想被福利院編排,於是他要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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