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阮令宣覺得受傷了。他不覺自己表達有什麽問題,隻覺得是這兩人不夠意思沒把他當鐵磁,默默有些悶氣起來。但悶了又一個晚上,他又暗自調節,他們是好兄弟,他要學會包容學會理解,要給他們時間和空間。這之後,他終於長了點兒眼色,不再不分時間地橫插在那兩人之間,江月不知其中的因由,還感慨這人可算是長了點兒心。休息了兩天,李負代恢複精神回了學校,額頭上的淤青也淡了些。和阮令宣認識的十幾年裏,溫烈丘從沒幹預過他什麽,此次,卻直截了當地警告阮令宣離應曦遠些,沒說原因,從沒有過的嚴肅。阮令宣從來無條件信任他,隻是耐不住好奇應曦怎麽惹了溫烈丘,問不出原因,也就不了了之了。這天放學,阮令宣下樓來陪江月吃飯的時候溫烈丘和李負代也正好出教室,四人一同往樓下走。天黑的越來越早,此時的光景,沒開燈的走廊上隻剩暗淡的光,經過的晃動人影都快要融入將至的夜色。夜色總落寞,藏起垂頭時的麵容,和匆匆的道別。走到樓梯拐角,李負代看見了一個人,一個許久不見的人。先他一步的,溫烈丘也看到了那個人,神色上也因他起了變化。那人閑散地靠在樓梯扶手的末尾上,抱著胳膊歪著頭,不時抬抬眼皮掃一眼經過眼前的學生。在光線慘淡的下一層拐角,他周身卻像有一束獨立的光,不是熱烈的日光,但同樣吸引人。陰影在他出挑的臉上輕緩晃動,他像是攜帶著巫女的秘藥,輕易就能引誘別人,卻也讓人因懼怕危險腐蝕而望而卻步。“臥槽?!……你什麽時候回來的!!!”看著隔著十幾個台階的人,阮令宣的聲音因驚喜而顫抖著。聽見聲音,靠在樓梯扶手上的人回過頭來,他眼角總帶些輕蔑和傲氣,望向溫烈丘時,才終於是正視。他幾步上樓,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又或者說意料之外的,狠狠給了溫烈丘一拳。“為你說話不算話。”這人嬉笑著挑眉,模樣神采飛揚。但當他看到溫烈丘身邊的李負代時,卻有一瞬間的疑慮。“……什麽時候回來的。”溫烈丘也問。“下了飛機就來啦。”隔開溫烈丘,這人又撞了撞阮令宣,接著去揉江月的腦袋。江月嫌棄地推開,轉而又笑了。李負代立在原地,目光並不在他們身上,他有些意外,對於習牧突然回國。修羅場預警混亂警告第122章 “或許,要分遺產了?”對於去英國,溫烈丘失信在先,他覺得自己接了一拳不冤,但他的不發作在李負代眼裏,就是另一種意思了。習牧回國的事兒沒通知任何人,說白了就是偷摸兒跑回來的。習牧的爸媽,和溫烈丘的有別無差,各忙各的鮮少著家,他不想因為偷偷回國這種事兒被他們嘮叨,有家也不回,直接跟著溫烈丘走了。陪江月吃完飯,阮令宣急溜溜趕來會和,匯報工作似得跟習牧講述他不在時候發生的事兒,依舊秉持他平時的風格,大事小情,一件不落。李負代融不進他們,同時看出來,對於他的存在,習牧也有不自在。就兩人自己本身而言,他們並沒有交集,各自不自在的原因,就是他們各自的不示人了。晚上,李負代草草吃過晚飯就上了樓。自己呆了一會兒,溫烈丘和阮令宣也上來。習牧跟在後麵,眼見著這兩人在桌邊坐下搗鼓書本,靠在門邊怔著半天沒說出話。他是不知道自己不在這段兒時間這倆人發生了什麽,唉聲歎氣地砸吧了一會兒嘴,像是有些失望掃興,自己出門玩兒去了。然後快十二點,都沒回來。阮令宣到點兒就回家睡覺,李負代洗漱好上床,卻知道溫烈丘沒睡下。他躺在床上毫無睡意,十二點過後,門口有身影晃動,經過他門前。跟著出去,李負代在樓梯轉角叫住樓梯上的溫烈丘。問他去哪兒。溫烈丘以為李負代早睡了,見他突然探頭出來有些意外,頓了頓才說去找習牧。手抓上樓梯扶手,在昏暗的光下,李負代的眼神晃了晃,“……我和你一起。”“不用,太晚了,你快睡。”溫烈丘放輕口吻,繼續下樓。李負代遲疑著跟了兩階,“……你去哪兒找他?”習牧出門的時候沒知會他們,也沒說去哪兒。溫烈丘習以為常的樣子,“就那兩個地方,好找。不用等我,去睡吧。”溫烈丘架著半醉的習牧回來時,李負代依舊沒睡著。在他們經過門前時,他聽見了習牧含含糊糊像是埋怨的嘟囔,和溫烈丘低聲的安撫。阮令宣這人好奇心一向濃重,打習牧回來就追著他問為什麽突然回來,問不出來就改問什麽時候回去。雖然同樣沒得到答複,那他也明白習牧回來肯定不僅是為了打溫烈丘一拳。習牧不回英國也不回家,自然而然在溫烈丘家住了下來。他人回了國,過得卻還是英國時間,別人吃早飯的時間他睡覺,下午醒了就去球場等著。一天不落的模樣,幾乎讓人誤以為他回來是為了和他們打球。其他時間不用和習牧碰麵,晚上放學,李負代就不得不和他同行回家。因為李鶴,他多少了解習牧,眼高於頂且頑劣,骨子裏的驕傲,披多少層皮囊都藏不住。但他的驕傲,確實耀眼,讓人沉迷卻不敢輕易靠近,像危險的發光體,抓住別人的目光,同時卻也散發驅逐的信號。隻是這樣一個人,在溫烈丘麵前卻溫順不少。和他走了幾天回家路,李負代才反應過來,那不是溫順,隻是對同類翻出的肚皮。用了幾天才發現,不是他反應遲鈍,隻是他漸漸都快忘了,溫烈丘也是這樣的人格。同樣孤單的人尋找到同類,總會自發且樂於靠近,取暖或別的。對於溫烈丘進廚房,幾天了,習牧都還覺得新奇,他天天呆在廚房看眼兒,李負代就不在樓下呆著。他不討厭習牧,而且他還很清晰的明白,他不想在樓下呆著,是因為不想看見溫烈丘和習牧在一起的樣子。那模樣很不一樣,起碼和對其他人時都不一樣。習牧我行我素慣了,知道那倆人要學習也不攛掇,天天大半夜自己出門瘋鬧,他去哪兒李負代不知道,但溫烈丘總一找一個準兒。可能覺得被朋友管教比父母還無聊,被溫烈丘拎了幾次,習牧突然不聲不響地消失了幾天,在所有人都默認他又興起回英國的時候,他人又若無其事地回來了。溫烈丘發了好大的脾氣,差點兒把人趕出去。誰都知道,那是幾日擔心轉化出的情緒,習牧更明白,幾句話就哄好了人。緊接著,溫烈丘和習牧一起消失了一天一夜,沒人知道他們去了哪兒。溫烈丘也沒和李負代說,即使可能隻是一句話的事情。那天,李負代總覺得,再晚一點兒溫烈丘就會回來,晚一點兒再晚一點兒,讓他醒著過完了那個不知道在等什麽的夜晚,讓他覺得自己像隻等主人回家的狗。和他的貓一樣。主人心情好的話,會摸摸它的腦袋,心情不好的話,可以餓著它。第二天他們回來的時候,習牧手上多了一個古舊的手柄遊戲機,還有兩袋黃色塑料外殼的遊戲卡。溫烈丘不提,李負代沒問,還是後續阮令宣跑來蹭遊戲機的時候才知道,習牧心血來潮想玩兒小時候的遊戲機,跑了整個城市都沒有,不死心的去了隔壁市才找到,溫烈丘全程陪著。李負代沒覺得溫烈丘不和他解釋有什麽不對,畢竟現在的溫烈丘眼裏,隻有習牧。不能怪他。但難免,會讓人覺得自己多餘。之後有一天,放學時間,李負代在校門內就看見了對麵的葉賀,立在黑色轎車邊等人。葉賀名下的孩子,在這個學校念書的不止李負代和葉朗,但他極少會來接他們上下學,所以他此時等在這裏,該也不是為了盡一個“養父”的職責。隔著馬路隻一眼,李負代就已經確定,葉賀是來找他的。